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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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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煦从小就知道,他是一个被爱包围的小孩。

尤其是他的父母,疼爱却不娇惯,严厉却不偏执。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闻煦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

甚至父母在临死前都下意识给予了闻煦最后的爱,那就是车祸时抱住他的两双手臂。

于是闻煦活了下来。

李白拿着水杯推开了闻煦的房门,坐在窗前的高大背影微微拱起,显得十分孤单。

李白顿了顿:“又在想叔叔阿姨?”

“不。”

闻煦垂眸:“我在想闻枫。”

闻枫。

这个名字在曾经的闻煦眼里,是疼爱他的姑姑,是陪他一起玩闹的朋友。

可现在,它意味着杀人凶手,意味着仇恨和隔阂。

——无法弥补的隔阂。

闻枫讨厌张玉桐,甚至可以说是恨。

但自闻载和张玉桐结婚以来,她除了一开始的反对外,没有做过其他任何事。甚至在闻煦出生以后,她费心竭力的扮演好了一个姑姑的角色,迷惑住了闻煦,也迷惑住了闻载和张玉桐。

但在闻煦11岁生日的前夕,闻枫和当初恶名远扬的“茉莉花”联手,在闻煦生日当天将闻载夫妇杀害。

“她太恨我母亲了,恨到甘愿铤而走险,买凶杀人。”

闻煦摩挲着手指:“可她中途就后悔了,不知道原因,但她确实在买凶不久就表明了悔意,并且想撤销这一笔交易,甚至不要钱都行。”

“可她没料到…或者谁都没料到。”闻煦一顿,“茉莉花还是杀了我父母,准确的说,是想杀了我母亲,我父亲只是顺带,只有我被保护了下来。”

没人知道茉莉花杀害闻载夫妇的原因,就连闻枫也不清楚。

她明明已经撤销了交易,明明只让杀掉张玉桐一个人就好,可最后茉莉花还是动了手,甚至连闻载的命都没留。

闻载的死让闻枫悲伤之下又后怕,怕买凶杀人的真相暴露于世,怕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

可她又安慰自己,这件事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她还能继续享受现在的生活。

可闻枫万万没想到——闻煦没死。

他是唯一一个见到茉莉花真容的人,甚至,他还是唯一一个知道闻枫买凶杀人的人。

也正是这件事,让闻枫疯狂针对起了闻煦,甚至在闻柏昌还没去世前,就做主把闻煦送进了国学社。

一个月后,“茉莉花”王道志在西国被捕,继而被引渡回到华国。同年12月,由于茉莉花案性质太过恶劣,舆论压力迫使官方决定于十日之后对王道志执行枪决。

从那天起,王道志的生命正式走向倒计时。

2000年的最后一天,监狱外升起了绚烂的烟花,一声枪响在这一刻悄声无息的落下。

这是新时代的开始,也是旧时代的落幕。

对警方,一场世纪大案似乎走到了结点;对于闻枫,这是痛苦和畅快情绪交织的起始。

唯独对尚且年幼的闻煦而言,这是数年噩梦的开端。

想起了那一年侦办此案的警官临走时对他说过的话,闻煦不禁苦笑:“陈警官说,这十年里死去的那三百多条冤魂,都会在九泉之下感谢我。”

“...”

李白拍了拍闻煦的肩:“这位警官…不太会安慰人。”

闻煦点头:“是啊。”

陈或霖说完这句话后,就被他旁边的林希瑶捂嘴赶走。

那位温温柔柔的林女警在之后表达了诚挚的愧疚,但那时愤怒的闻煦并没有接受,甚至对她出言不逊。

这件事直到现在想起,闻煦都还很后悔,总想当面说一声“对不起”。只是闻煦第二天去找他们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京华市。而想要在偌大一个国家里找到两个人,这也相当困难。

这句“对不起”就一直埋藏在了心底,直到现在。

房间一瞬间有些压抑,李白打开了窗户,一阵风钻进了房间,闻煦手里的遗嘱随着风四处飘荡。

这份遗嘱把闻载和张玉桐所有的股份都给了闻煦,再加上闻柏昌死后留给闻煦的股份,其实算起来,闻煦才是悟林真正能话事的人。

但闻煦不在乎。

他低下头,将遗嘱放回了匣子里。

在那个闻载留给他的檀木匣中,还有一封信。

闻煦盯着那封信看了片刻,才收回了视线。

还有一件事,闻煦没有告诉李白和郑冠海,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

闻载和张玉桐死前的最后一刻,张玉桐忍着剧痛告诉他,不管姑姑做了什么,不要恨姑姑。

而这句话,闻煦直到收到这封信时,才明白张玉桐的意思。

信里是闻枫买凶杀人的证据,聊天记录、转账记录,所有的一切闻载夫妇从头到尾都清楚,但却没有选择告发。

闻煦不明白原因,所以年少时的他冒进跑到了闻枫跟前质问她这件事,随后便被担惊受怕的闻枫所忌惮,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将他赶尽杀绝。

他童年吃过的所有苦,都和闻枫脱不了干系。

“李白,你知道吗?”

闻煦抽出一根烟,在李白不赞许的目光中点燃了它:“要是我爸妈还活着,我想告诉他们,你们看错人了,我受的罪全拜闻枫所赐,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他们死了,这话我没地方说,后来我想,要不把这句话写在纸上,找个日子烧过去,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

“…可你没做。”

“是啊。”

“我最后什么也没干。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实在没法信这些。”

李白沉默,看着他藏在烟雾中的侧脸,突然发问:“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

闻煦沉默,半晌,才哑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把悟林交到她手里了。”

李白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垂落在床上,那里有一打闻煦幼年时拍下的照片。

他知道那里藏着一张被压在最底下的旧照片,照片里没有闻载,没有张玉桐。

有的是站在花园里,笑容灿烂的闻煦和闻枫,那时他才7岁。

7岁时的闻煦父母健在,被幸福包围的小孩连笑容灿烂的不掺任何杂质,闻枫还是他印象里,会熬夜守在他病床前的姑姑。

“煦哥!”

“...”

李白走了已经好一会儿,只剩下闻煦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盯着匣子发呆。

郑观棋这一声把他叫回过神,他颇有些无奈的熄灭了烟:“你又想干嘛。”

郑观棋把手往前一递:“这个,给你的。”

那时一个很精致的小物件,银色的星星小小一枚,做成了徽章。

闻煦伸手接了过来,他皱眉打量了一番手里的物什,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不确定,于是问郑观棋:“这不是你买的吧?”

“我可没钱。”最近零花钱被强制管制的郑观棋摇头,“桃桃的姐姐来了。”

桃桃的姐姐,那自然就是顾渺。

“什么时候?”闻煦心一定,随即挑起眉头,“你怎么不让她进来?”

“就刚才,我跟大姐姐说李叔叔在,然后她就把这个东西给我,让我转交给你,说完她就走了。”

闻煦不信:“就这样?”

“…”

“好吧,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郑观棋脸色一苦。

一想起刚才桃桃的姐姐让他转达的话,郑观棋都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无他,实在是…

太幼稚了!

“快说。”

“…”

郑观棋瘪嘴:“她说,有个猎人开枪打了一只狐狸,但是狐狸没死,猎人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观棋没指望闻煦能答上来,但闻煦下意识接到:“因为这只狐狸是只反射弧。”

郑观棋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你也知道这么无聊的冷笑话!?”

“嗤。”

闻煦嘴角一勾,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食指勾勒出掌心星星的纹路。

这个冷笑话顾渺曾经给他讲过,或许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但闻煦记得,每一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那个时候他在国学社,其他人都已经被这样的生活驯服,变得麻木不堪。

但闻煦骨子里就不信命,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逃跑,尽管一次比一次受到的惩罚严重,但闻煦依旧叛逆,他知道离开的希望渺茫,但他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所以他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终于有一次,他逃了出来。

闻煦出来第一时间就想要打电话给郑冠海,可郑冠海却联系不上,闻煦焦急之下只能偷偷溜进黑网吧想要通过网络联系。

但郑冠海那时因为有事没看手机,闻煦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回应。

闻煦逃出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没办法逃太远。

而郑冠海是闻煦唯一信任的人,他如果都联系不上…闻煦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逃不出这个地方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闻煦彻底没了希望,正要关机时,顾渺发来了消息。

[咕咕鸟:你终于上线啦?!]

闻煦敷衍的回了一个“嗯”,两人随意聊了两句,随后他就想下线。

可顾渺大概是看出了闻煦情绪不佳,于是给他发了一束玫瑰花的照片,这是顾渺最喜欢的花,顾渺对他说,她刚才路过花店,看到这一捧玫瑰开的热烈,就想把这束花送给他。

[咕咕鸟:这束花真的开的很好看,其实我今天也不太开心的,但是一看到这束花,加上看到你上线,我的坏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咕咕鸟: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别不开心啦。]

那束花确实漂亮,尽管只是通过图片,但闻煦还是被刺眼的红色所吸引。

国学社很无聊,无聊到所见之处,连色彩都是灰暗的。

这样生机勃勃的颜色闻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他莫名愣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顾渺给他新发的消息。

顾渺不知道他此时的情形,于是欢快的又给他讲了一个冷笑话,正是今天郑观棋给他转述的这一个。

冷笑话这门艺术,顾渺喜欢,闻煦其实泛泛。

从前顾渺给他说冷笑话时,闻煦出于礼貌会说句谢谢。顾渺就以为他真的喜欢,于是每一次她察觉到闻煦情绪不对,就会给他讲一个冷笑话。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闻煦虽然无感,但还是感谢于顾渺的这份心意,于是装作自己很喜欢冷笑话的样子。

但只有这一次——闻煦真的因为一个冷笑话笑出了声,那是他一年来第一次笑。

可惜他还没开心多久,两个小时后,国学社来人,他又被抓了回去,迎接他的,是又一轮电击。

闻煦并不害怕电击,晚上躺在床上时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说不清楚是期盼郑冠海发现他的求救,还是那个冷笑话给他带来了一点久违的乐趣。

大抵两个都有吧——只是从那天起,闻煦第一次在国学社的生活里,品出了一点盼头。

闻煦起身,背着手望向窗外。

一点笑声从他的唇齿间流出,随后越来越多。

闻煦笑的有些停不下来,郑观棋却无法理解。

“...这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闻煦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可是我很喜欢。”

“煦哥。”

闻煦轻声应道:“嗯。”

郑观棋眼珠子狡黠的转了一圈,直言不讳的问道:“你喜欢她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闻煦嘴角一扯。

托互联网飞速发展的福,闻煦对小学生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摆摆手下意识想否认,可那个“不”字临到嘴边时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闻煦思忖良久,歪着头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她会笑啊。”郑观棋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从来没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郑观棋认识闻煦没几年,可这几年的时间里,闻煦只有在和顾渺桃桃相处的时候最开心。

那种眉眼中不自觉散发的笑意,是郑观棋很少在闻煦脸上看到的。但他在郑冠海脸上看到过。

每次他妈妈一回家,郑冠海迎上去说“回来啦”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笑容。

闻煦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这可苦了好奇心旺盛的郑观棋。

小孩默认闻煦承认了自己的话,于是追根刨底想要问出个一二:“那你为什么喜欢她啊?”

他的问题让闻煦有些不解,干脆坐回郑观棋身边问他:“她这么好,为什么不喜欢呢?”

“还有。”

一顿,闻煦不自然的蹭了蹭脖子:“这很重要吗?”

郑观棋傻了,“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为什么不重要?!”

闻煦不置可否:“我觉得不重要,喜欢就是喜欢,这事儿又不是数学题,能有标准答案告诉你:你多久喜欢上她,你又为什么喜欢她。”

闻煦所有关于爱的定义,全部都来源于童年时期父母的言传身教。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给予他的不仅是贯穿童年的优质教育,还给了他完整且深远的情感影响。

所以他从小就明白,喜欢这件事无需准备,它自然而然的发生,而你会在某个时刻感知到它的到来——这就是喜欢。

“这、这…”

郑观棋显然还不能明白这番话的用意,他挠了挠头,在角落自闭去了。

闻煦见状,只能摇头轻笑。

郑观棋怀疑人生,闻煦没搭理他,低头,摊开手,那枚星星树的勋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喜欢?

往日面对顾渺时的情绪交织成了一张紧密的网,过速的心动,对明信片的耿耿于怀,对焦棠的厌恶…这些其实都有迹可循。

——他喜欢顾渺。

晚霞坠落山谷,繁星升入夜空。

好不容易把郑观棋赶回了房间,闻煦又坐回了那个位置,看着窗外星星点点,他看它们,就好像能看见顾渺总是闪闪发亮的那双眼睛。

许多人对自己的感情总是避之不及,好的、坏的,仿佛承认是件要命的事。

但闻煦完全坦诚,尽管认识到心意不过才短短一刹那,可闻煦还是清醒的对自己说:我喜欢顾渺。

闻煦的眼睛一点一点清明开来,就像云雾拨开后耀眼的月亮。

柔和,坚定。

闻煦把星星捧进怀里,他轻声对说心脏前的星星说:“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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