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整，闻煦照常晨跑。
闻煦住的小区叫云上，是外公外婆生前为他置办的房产。他们去世后，遗嘱里把部分财产给了闻煦，这套房子也在其中；而另一部分，老两口则是捐给了母校——京华大学。
今天是周日，周末时候闻煦总会绕着二环线跑上一圈，就这么慢跑了三个多小时，闻煦才擦着汗回到了锦上。
云上附近有些商户，一家名叫“奶奶花店”的店铺也在其中。
这家花店很朴实，在一众装修华丽的商铺中并不起眼，是七十多岁的王奶奶所开。
王奶奶本身也住锦上，只是闲不下来，才在退休之后开了这家店。
闻煦每年清明去看望外公外婆的时候，都会在这家花店买一束菊花，平时晨跑也会路过。每次见到老人家时出于礼貌，闻煦会停下打个招呼。
老奶奶有时候也会送他一两朵刚到的鲜花，久而久之，两人也就熟悉了起来。
今天闻煦照常路过，老奶奶正好浇完花，笑眯眯的说了声：“早上好啊小闻。”
闻煦抓着毛巾，颔首：“奶奶早安。”
碰巧老奶奶手里正好有几朵戴安娜玫瑰，赶紧把闻煦招进了店里，抽出一朵递给他：“哎哟，正巧了，今天店里的戴安娜特别漂亮，快拿着。”
老奶奶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年纪开一家不怎么赚钱的花店。
她觉得花朵能表达世界上所有的情感和希望，思念、喜悦、感动…人类常把感情藏在心里，花却能代替他们说出想说的话。
玫瑰花。
闻煦在心里默念，珍之重之的接过了戴安娜。
然后对老奶奶说：“很漂亮，谢谢您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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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农，云州高中生逃不掉的必修课。
“所以这堂必修课我能不能不上啊。”
顾渺抱着枕头唉声叹气的靠在李孟书肩上，整个人像霜打的小白菜。
昨天李白在群里通知了学农这件事后，顾渺就这样了。
高中生的假期就是金钱，这会儿要让她支出这么一大笔，本就不富裕的假期就更加紧张了。
李孟书捧着《朱安党人》法文原版读的津津有味，见她姑娘垂头丧气，分出一只手来捏了捏顾渺的鼻子：“愁什么呀，这学农多好玩。”
云州高中学农这个传统延续了四五十年，李孟书读书那会儿也有这项活动。
顾渺不为所动：“咱俩能一样吗。”
李孟书从小活泼爱动，也就是长大后收敛了一点，但每周也坚持爬山和长跑，身体素质比顾渺不知道好多少。
李孟书反驳：“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怎么就不一样了。”
“…算了。”顾渺无力，“妈，我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
“那你去找你爸说，别在这儿烦我…诶，等会儿，你爸呢？”
“出去买菜了。”顾渺懒懒回答。
“哦。”李孟书又翻了一页，忽然想起什么，“你呢？你还不走？小其他们该等急了。”
可算了吧。顾渺腹诽，那两个懒货出没出门还另说。
不过也确实该收拾一下了。
顾渺起身，遛回了房间。
入秋之后天气凉了许多，顾渺思忖之下挑了条浅绿色收腰毛织连衣裙作为打底，又从衣柜里拿出李孟书上周给她买的风衣穿在身上。
换好了衣服，陈霜其的电话也正好打进来：“你人呢？”
顾渺梳着头发：“你到了？”
“…还没呢。”
然后又小声补了一句：“而且可能要晚点儿到。”
那您催个什么劲啊。
顾渺撇嘴：“行了，你忙你的吧，我马上出门，拜拜。”
“行，那你快点儿啊。”
挂断电话，顾渺收拾了些小东西放进包里。
桃桃还在睡觉，顾渺没打扰她，跟客厅里的李孟书说了再见之后，就离开了家。
学农的消息刚发出，陈霜其后脚就在小群里发消息约着一起采购东西。
顾渺确实要买点必需品，当下就答应了。安和闻煦对这项活动不大感冒，不过姐妹花一威胁，安和也只能默默认命。
至于闻煦的想法，他们其实不清楚，因为他除了那句“我东西都买齐了”外，就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所以顾渺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他。
顾渺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闻煦把买好的芝芝桃桃递给顾渺，目光短暂的在她的风衣上停留了一瞬。
说来也巧，闻煦今天穿的也是BURBERRY风衣，还都是肯辛顿长款。
两人靠的近，远远看着，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这个发现让闻煦眉头不自觉舒展：“不能吗？”
“那倒不是。”
顾渺接过：“不过你昨天不是说都买齐了吗？”
闻煦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身灰色卫衣的安和就凑了过来：“是买齐了。”
顾渺：“…我问你了吗？”
“这不重要。”安和摆手，“买齐了东西也能来了，毕竟…”
安和意味深长的看着借奶茶取暖的顾渺，咳嗽了一声。
心怀鬼胎的闻煦面无表情踹了他一脚。
陈霜其今天没跟安和一路，她家里有点事被绊住了脚，所以到的也最晚。
顾渺把给她买的奶茶递了过去：“咱们去哪儿啊？”
陈霜其小跑过来的，还没喘匀气：“就恒隆吧，有ole，也离得近。”
“行。”
顾渺应声，四个人聊着天往恒隆广场去。
路上陈霜其在跟顾渺吐槽她四姨妈家的嫂子的儿子又怎么怎么了，安和把闻煦拉到后面，悄声对他说：“去了ole，能跑就跑。”
闻煦挑眉：“跑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陈霜其这人有多能逛街。”
安和摇头：“今天七点能回家就算好了的，就算顾渺在这儿，你也没必要这么牺牲自己，真的。”
抬头看了眼艳阳四射的天，闻煦抿唇：“不至于吧。”
安和也没多说，一脸“前辈的话就是真理”。
闻煦还是有些怀疑，直到他和安和推着小车把超市逛了三圈，闻煦不得不信。
…两个小时了。
安和小声嘀咕：“我还能活着走出超市吗？”
闻煦抬起手表，麻木到不想再怀疑人生。
再一次走到结账口，顾渺拉住还想再来一圈的陈霜其：“我看差不多了，再逛下去天都要黑了。”
陈霜其只好开始清点购物车里的东西，数了两遍，一拍脑袋：“还有洗衣液没买呢！”
“别买了。”受不了的安和哀嚎，“你干脆把家搬过去得了祖宗。”
陈霜其语噎，顾渺拍了拍她的肩，准备开溜：“你和安和去买洗衣液，我跟闻煦去买药。”
安和哪能不知道陈霜其的德性，这要是留下来陪她逛，他这双腿准要报废。
他赶紧开口：“要不我和闻煦去买，你们姐妹慢慢逛。”
“别呀。”
开口的是顾渺，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闻煦的手装聋作哑的往外面走：“哎呀这耳朵是越来越不行了，走了走了。”
闻煦猝不及防被人拉住了手，一愣，连背后安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没听见。
虽然是为了逃脱陈霜其的魔爪，但顾渺该办好的事情也不能忘。
胃药、感冒药、藿香正气水…
买好了清单上的东西，顾渺和闻煦离开了药店。
Ole在地下一层，顾渺却打算往上走。
闻煦问：“不回去吗？”
“当然不回。”顾渺把药分成了四份，分别装好后递给闻煦，“陈霜其说忘买一样东西，通常就是忘买了六七八九样，我估计还得等个把小时。”
闻煦接过，顾渺看着他笑：“是不是很累啊，不喜欢逛街的话，下次直接说就好，他俩不会介意的。”
确实不太喜欢。
闻煦困倦的揉了揉后颈，嘴上还是道：“还好。”
顾渺一脸看穿谎言的表情：“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买起东西就停不下来了。”
“可你不是啊。”
“谁说的。”顾渺咯咯一笑，“我也挺爱逛街的，只不过今天起的太早了，打不起精神而已。”
闻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面有一家cococean，顾渺想起家里的小孩，对闻煦道：“我去给桃桃和我妈买份椰子冻，你在这儿等等我。”
闻煦点头，顾渺小跑过去点单，绣着叶片的裙袂随着动作微微扬起，漾起一阵微波。
闻煦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喃喃自语：“可是陪着你逛街，我很愿意。”
——如果今天没有顾渺的话，他也不会来。
顾渺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事。”闻煦摇头，“买好了？现在回去吗？”
陈霜其在群里说已经买好了东西，问他们要不要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家。
顾渺临走时李孟书特地提醒让她要回来吃晚饭，她研究了新菜式要让顾渺尝尝。
于是顾渺拒绝了这项提议，闻煦也不打算去，于是陈霜其说在广场见面，交换东西之后就各回各家。
这两人从ole到公园的原因顾渺懒得去问，她朝闻煦摇了摇手机：“走吧。”
顾渺其实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闻煦更是。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一路上没说什么话。但却不觉得尴尬，莫名的和谐。
走到公园时，他们正好目睹陈霜其骂骂咧咧扯着安和耳朵，痛斥这么多年的友谊，陪她逛两个小时的超市都不情不愿。
安和有嘴难言，磨牙瞪着看戏的顾渺。顾渺乐呵呵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解围’：“其实安和也不是不情愿。”
陈霜其的手松了松。
顾渺慢悠悠：“他可能单纯嫌你麻烦而已。”
安和呼吸一滞。
安和：谢谢，不如闭嘴。
安和连一句“走着瞧”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被暴怒的陈霜其拎上了出租车。
和陈霜其说了再见后，只剩下顾渺和闻煦站在路边。
顾渺歪头：“等会儿你先？”
“不用。”
闻煦指了指恒隆不远处的锦上：“我家就在那儿，走回去就好。”
顾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又看了看天空：“那你快回家吧，天都黑啦。”
“…不急。”
闻煦：“我看着你上车了再回去。”
不熟悉闻煦的时候，“危险”两个大字就像写在他脸上一样，如影随形。
可熟悉之后，哪怕是一句只有几个字的话，顾渺都觉得安全感十足。
或者说，闻煦本来就是很有安全感的存在。
顾渺点点头，弯起嘴角冲他笑。
为了搭配这一身衣服，顾渺今天没有扎马尾，一头黑发柔顺的贴在耳侧，像橱窗里的精致娃娃。
她一笑，一双眼睛弯的像月亮，但在闻煦眼里，她比天边的月亮动人。
闻煦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滚烫的耳尖让他慌乱的看向马路，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
顾渺没发现不对劲，道了谢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后，就听见闻煦叫她。
“顾渺。”
路灯下的青年面容清俊，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光。
顾渺转过头，青年浅淡的笑容映入眼帘。
闻煦对她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