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君安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斜倚着树的同时自己无法视物,眼睛和嘴都被黑布死死围住。
呼啸而过的风吹刮过许君安的脸颊,却没感觉出面纱的触感,她怀疑自己已经暴露。猎猎风声在耳边回响,像是在山顶处。
山?难不成是围护北部京城的卓阳山?
正思索间,不远处一声气急无奈的训斥铺天盖地传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都认不对,不问清就绑?”
谁在说话?
其音朗朗清越,但因徒生变故而语意冰冷。跪在旁边的人被吓得六神无主,回应地断续结巴:
“回禀阁主……那个赵……赵三已经过去重新拿人,这次肯定没错……”
那人嗤笑一声,语气带有寒意:“再抓错,人就不用再抓了,也不用回来复命!”
许君安心下不安,思虑如何将自己和即将被抓过来的段湘弄出去的方法。
忽然眼前布料的触感消失,紧接着她察觉一个高大玄色身影正在黑夜俯视坐着的自己,随着他弯腰的同时,出现在她视野里的还有一只竹笛。
那竹笛普普通通,被眼前人随意别在腰间,本无新奇之意,直到那竹管上鹰隼图案跃入眼底,觉得分外眼熟。
那是她曾经在段湘那里见过的图案!
但段湘和他们这帮凶神恶煞的人,两者为何有关系?
还没等许君安想清楚其中关窍,眼前人径直蹲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许君安看不清他的容貌,绑他们的每个人都面上附有黑漆鬼面,只能透过面具看到他肆意却带有愁意的眼神。
“真丑,倒霉。”
许君安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玩意?我倾国倾城大美女,你才丑呢,不然为何带个鬼面具不敢见人?
从小到大没人说她丑的!
刘弈歌说的倒霉不止是说许君安,更是说自己倒霉。他从药铺那里离开时,收到八王的命令,今夜捉拿的是礼部侍郎之女段湘,估摸着许君安应该看完病走了后才放人去拿人的,谁知道许君安耽搁到现在都没走。
刘弈歌心凉半截,暗自打算找人送走许君安,毕竟如果她在这里出事,老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思及此处,刘弈歌把堵许君安嘴巴的东西扔了,让她可以说话。
而这一瞬也让许君安从自己的思维里清醒,此时应该尽快逃出去。
她看着眼前人和当初闯进段府那帮黑衣人同样的鬼面具,低头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尖着嗓子细声叫:
“各位大爷!小女子并未得罪过你们,为何把我拐到这荒山野岭?!求求各位爷放我这无辜胆小之人离开,我保证谁问我就当哑巴,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梦,”说完这些还不够,她顿了顿接着慌张地叩首,“作为报答,之后的每一天我去庙里为各位大爷烧香拜佛!行行好,放我走吧!”
马萧没理会许君安的鬼哭狼嚎,径直上前指着许君安问面前的刘弈歌:
“头儿,等会八王那边要来人,这抓错的这个如何处置?”
刘弈歌此时也在犯难,要是一般人就灭口,但是偏偏还是葛清的人,此时他看着许君安尽心尽力地扮演“担惊受怕的无辜百姓”的身份,心里直发笑。
你许君安要是无辜胆小,天底下没几个胆大的了。
要不是刘弈歌好几次在葛清那边偶遇过许君安,见过她小时候一手掐住墙角的老鼠和蛇嘿嘿奸笑,亲眼目睹许君安给老鼠喂药的劲头和从蛇嘴里取毒液的胆量,他就真信她刚才那番话了。
只不过她从没见过他,所以刚才自然不认得他。
“将她先丢旁边树丛里,别杀,这人有用。”
马萧正准备照做,忽然有一人借助轻功悄然落地,背上还背着个褐色麻袋,他转身扔下麻袋后扯开袋口,段湘那张惨白的脸赫然从中露出。
“停!赵三别动!”
只一眼,马萧便认出那是段湘,心下一紧。而赵三此时却残喘着,转身之际刘弈歌直接喝止住赵三的动作。
“老……老大,怎么了?”
刘弈歌上前撕开赵三背后的玄衣,眉头紧皱。
“背后呈黑紫状,伤口周边化脓,流黑血……”
正在刘弈歌查看赵三的伤势时,赵三此时才发觉中毒迹象,使不上力气直接扶着树跪倒。
“你毒药发作了。”许君安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提醒。那跪着的赵三因为年岁尚小,吓得直捂着胸口上不来气,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要交代在这荒山野地里,眼泪鼻涕爬了一脸。
“我……之前难以提气,以为……是背着段湘的……缘故……”
没等赵三说完,刘弈歌便直接命马萧把在旁边看戏的许君安身上的绳子挥刀斩断,毫不客气地说道:
“玉禾大夫,解毒,事成我放你走,如何?”
旁边马萧和一众面具人心下一惊。
眼前这个头不高,刚才还胆小怕事的人,竟是那晚上行医的玉禾?!
许君安眼眸深深,不知为何他猜中自己即为玉禾。暂按下不表,换了一副悠闲模样。
“我能救,但是你得放我和段家小姐。”此话一出,马萧眼神扫过许君安,下一瞬立刻移开。
刘弈歌气极反笑,撇一眼旁边痛苦呻吟的赵三,随后欺身上前,抽出随身的竹笛并按下尾端,刀尖瞬间弹出,一丝凉意贴着许君安脖颈,她能看见眼前人眉眼之间游荡的凛冽杀意。
“要么救,要么死,自己选!”
刘弈歌是在吓她,但是他也知道此计为下下策,许君安以任何方式死,绝对不会被吓死。但是下山去找大夫耗时,到时候赵三直接中毒过深而死,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是在赌,赌许君安不会见死不救。
“别,别管我……我来的时候见何贤……骑马赶来……再过不久就……到咱们这里……咳咳……”旁边的赵三还在苦苦挣扎,嘴里已经冒出黑血。
“再说几句,你可就无力回天了。”赵三看见许君安朝着刘弈歌的方向远离几步避开刀尖,后迅速推开竹笛,往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刘弈歌觉得他赌对了。
只见许君安从荷包里翻找,随手拿出两粒,仔细闻过确认后让他就水服下。
赵三喝过几刻钟后,果真觉得呼吸不畅有所缓解,中毒症状也不再明显,起身正打算道谢时,被许君安之后说出的冰冷警告吓得脚下趔趄,眼底又一次通红。
“是解药,但是我给你下了新的药,一个时辰后就会眼睛溃烂,作为医者我见不得你死,但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你的武功因为不能视物而辛劳白费。我可以救你,但是你得问你的老大,看他愿不愿意用段湘的命换你的命。”
说着,许君安眼神飘过旁边的刘弈歌,同样冷笑道:
“别威胁我,我最恨被威胁,解药不在我身上,放我和段小姐回去,就能保住赵三的眼睛。你现在想杀我也可以,但平心而论,在你眼里,我的命不如赵三值钱吧?”刘弈歌眼睛微微眯起,带有不快,却又没有言语,一时两人僵持。
有一句她说得对,在刘弈歌眼里,赵三作为他的发小和手底下武功绝佳的高手,是他不可或缺的大将,赵三无可替代。
这时马萧上前几步打开局面,在刘弈歌旁边说了几句,期间还不停地扫过许君安和段湘两人,意有所指。
眼下算时间,何贤马上就要抵达此处。刘弈歌忽而抬眼望向旁边的马萧,那双眼睛能洞穿所有隐藏和不忠。
刘弈歌点头,示意就按马萧的方法去办,自己则走远几步背过身去,增添整理袖口的袖剑和绑腿处的暗器。
“姑娘,我送你和段小姐走,但是因为山上会有其他人,恐怕有危险,由我送你们走,之后我找您拿解药,如何?”马萧凑上前,看了一眼东倒西歪被迷晕的段湘,低声询问。
许君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笑。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吧?你不是和你们头儿说好了?”
最让许君安气急的是,马萧呆呆地点头,说“对。”随即不等许君安,自己轻轻抱起段湘,打算带着她俩下山。
也行,就是得另想办法对付这个马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