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晚了,大家不休息吗?需要什么给轻熙说一声就好,轻熙去找。”
许君安和庞瑞祥都不约而同地低头,发现水井旁边蜷缩着一个女孩,双眼下罕见的出现乌青,气色不怎么好,但是意外的热心肠。
“不麻烦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许君安正要转身回房的同时,一声呵斥同时传来:
“轻熙!回来!”
许君安权当母亲不愿让孩子多与她这样的生人接触,但是那妇人训斥女孩的话语也零零散散地进入她的耳朵。
“……瘟疫……烧死……”
许君安和庞瑞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两人都快步往屋内走过去,不再言语。
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寒笙似乎早已合衣睡下,紧挨寒笙旁边的楚昱给许君安留下足够宽敞的地方,莫名让她心头一暖。
许君安虽然困意上头,但仍然强打精神对站在一旁正若有所思的庞瑞祥说:“庞大哥,你不去休息吗?”
庞瑞祥却扯下他头上的汗巾,手里因为紧张攥出褶皱:“果然,不该来这里的……我以为那帮村民可能只会盯身上的财物,但这情况显然出乎意料。”
许君安想起什么,低声问他:“庞大哥,这批砖石料运到湖广,是做什么?”
庞瑞祥先是一愣,随后手上渐渐松开那条青蓝色汗巾,嘲弄般的一笑,开口解释:
“只听说那边因为感谢连年粮食丰收,八王爷向皇上请缨修建寺院以感谢上天,期盼神仙保佑这片土地风调雨顺。”
临近子时,许君安和庞瑞祥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她的眼逐渐睁不开,最终趴在桌上睡着了。庞瑞祥后半夜难以入睡,心里面只想着如何快速赶路,离开这个充满瘟疫的是非之地,心下着慌,又担心货物被惦记,便出门巡查去。
然而变故陡然发生。
起初,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从门缝底下突兀地出现一支管。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满是氤氲缭绕的烟雾,像是仙境一般。
“够了,别再烧烟了,去搜搜他们身上!”
许君安是被那些人细声细气的声音吵醒的,她先是一愣,随即心上那根弦立刻绷紧,按在袖箭上的手微微颤抖。
她自己格外庆幸,事先进村子里时口里含了药丸,那药丸解基础的迷药绰绰有余,但是如果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对准哪里?脖子,还是心脏?
她这时候叫醒旁边的楚昱和寒笙也无济于事,自己一旦发声就会被他们准备杀掉吧?会放进村口的锅里吗?
该怎么办?
眼前那个人影在雾气中越来越近,面前的手就快要触及到她的脖颈。
正当她眼一闭心一横,准备下决心按袖箭时,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来了!
须臾,自己的手猛地被一只手臂给举起的同时,那人的手指替她按下了袖箭机关,眼尖的她看见自己袖子里有黑影从眼前飞过,嗖的一声射中门口打算偷溜进来的人的脑袋,只听得“哎呦”一声,与此同时,刀片转动的声音乍响,蝴蝶刀快速扎入衣服的声音让她为之一惊。
脸上似乎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带着铁锈味。同时,许君安还闻到另外一种非血迹味道。
是零陵香的香气,很亲切,也很令她怀念。
“……咳咳……”
有人挡在她的面前,替她阻挡了大部分的血,而那人的衣衫原本就是红色,以至于根本看不出来沾了多少血迹。
许君安很意外,意外的是为何楚昱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清醒。
还没等她缓过来劲,只听得屋内有人噗通倒在地上,随即整个屋子陷入死寂。最后还是许君安先打破沉闷:
“楚昱?你有没有受伤?!”
楚昱声音沙哑,说话让许君安听不真切。
黑暗里她无法确认整个屋子和楚昱的状况,于是她赶忙拨开楚昱挡着的手臂,点过烛火后,跳跃的烛光照亮面前的景象。
门口晕倒的和被刺的两个人双双见了血,不知道是哪家贪财的村民,而寒笙早就被迷晕过去睡得更加不省人事。
楚昱的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一般,脸上红晕明显,坐在那边东倒西歪,许君安直觉他的不对劲,走近一探,额处的温度滚烫。
高热。
没有任何犹豫,许君安首先使劲摇醒寒笙,在寒笙还睁着稀松睡眼,一脸昏昏沉沉的样子时,就听见许君安准备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寒笙万分不乐意,打算倒回去睡回笼觉时,许君安又一次把他扶正,提高了声音:
“寒笙,楚昱发热了!现在先出去,找庞大哥!”
寒笙迷茫中听懂了些许,穿鞋后正要往门口走,忽然发现屋子里躺着两个人,神志顿时清醒了。
“血!血啊……”
许君安安置好楚昱后,赶忙夺门而出,边跑边说道:“快!还要处理躺在地上的这俩呢!”
“啊,这就来!”
冬日阴沉漆黑的夜空高悬一轮弯月,温柔的月辉照亮周围流动的云层,在凤仪宫前撒下一地清光。
有一人着青色外袍,领口一圈灰狐毛,正搓手哈气在门外等待通禀,不停地左右来回走,像是有什么万分焦急的事情禀告。
将近一刻钟后,侍女开门示意可以进去。
“荣大人,久等了。”
荣鑫谢过侍女,随即弹弹身上的雪粒,去见那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贵人。
进入凤仪宫后走过回廊,就是一道白色玉屏,红墙青瓦与落雪松青相得益彰,寒兰在庭院各处竞相开放,衬出冬日里别具一格的幽香。
明明刚开始行色匆匆,荣鑫行至门口时又慢下脚步,咽了咽唾沫才敢上前。
门外萧瑟寒冷,然而里面一派春意温暖之象。大概是屋内平日有宫女烧银灰碳,加之兰草香缘故,让躺在塌上昏昏欲睡的皇后显得不像往常一般严肃尖锐。
“微臣荣鑫见过皇后。”
啪的一声,手中的书没抓稳落了地,荣瑶受惊睁开双眼,虽面上仍有困倦之意,但很快便想起自己面前还跪着一个人。
她能看出他的紧张和不安。
“快起,难为你半夜过来。”荣瑶坐直身体,抬手示意他站起来,示意珲春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