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皱着眉将人送走,自己赶紧回三清院看沈玄尘,他躺在床上面如纸色,大夫已经给他喂了一碗药,在旁给他喂第二碗。
守在他旁边的萧钲见沈芫过来,连忙道,“芫娘,表哥内力有损,又强行运转与人抗衡,大夫说他虽无性命之忧,但要调养一段时间。”
沈芫看着虚弱的沈玄尘,若是前世,她肯定会趁机做些什么,可这是认她为妹妹,护着她的哥哥。
她接过药碗,“我来吧。”
沈玄尘唇色有些泛白,多余的药从唇角流出,沈芫拿出帕子给他擦拭,这帕子上还有他的血迹。
沈芫道,“大夫,我哥哥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大夫收拾起药箱,“我每日过来给他针灸,近段时间不要在用内力了。”
沈芫颔首,“式彻,送送大夫。”
众人都退出去,三清院的主屋只剩下沈玄尘和沈芫,药碗已空,沈芫将它放到一旁,趴在沈玄尘旁边看他,“哥哥,你要快好起来。”
“哥哥,我不想进东宫,我不知道国公府和皇室有什么秘密,但是我不想进东宫,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话中恐惧凄凉之意,令人揪心。
“哥哥,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我很想把此生过好,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获得的幸福越多,我就越难受,我不明白,如果今生我可以这么快乐,那为什么……那我……就像个笑话。”
她捂着眼睛哭得肝肠寸断,说着含糊的让人不明所以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般,明明有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也将人生改变了很多,但是回首望着前世那段荆棘丛生的路。
就会为前世的沈芫心痛,她的期待她的少女心思和她的凄惨结局,“我是不是生病了,哥哥,其实这只是我死前走马观灯的一场梦吧,”
沈芫摸摸沈玄尘的脸,泪水落到他脸上滑落到脖颈,“哥哥……”
她哭得伤心,沈玄尘眉心一皱后又抚平。
沈芫擦净脸,带上一副浅笑先去见胡晴,“嫂嫂,这就是我们的掌勺,你要是愿意,可以找她去做席面。”
胡晴关怀道,“六小姐,沈国公没事吧。”
沈芫笑道,“他好着呢,大夫说他躺会儿就没事了,现在正呼呼大睡呢。”
胡晴放下心,“那就好,那我就直接与掌勺联络啦,多谢六小姐引荐。”
“小事而已。”沈芫笑容大方,“亲戚都是互帮互助,那嫂子我先去忙啦。”
“行。”
沈芫与胡晴告别,笑容浅上几分,对绿筠和柳嬷嬷道,“去将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召来,今日宴席圆满,该赏。”
两人欢天喜地的去了,沈芫又对蓝瑛道,“去求是书房将我做的账册取来,还有工钱。”
沈芫发号施令,坐在太师椅上揉揉眉心,齐殊正帮着收拾桌子,看见她急忙跑过来,“六小姐,我帮你发吧,你在这休息一会儿。”
闻言沈芫抬首,露出笑容来,“好呀,谢谢齐先生。”
桌案端来,齐殊翻开账册,狐疑的眯起眼,又仔细看了看,他抬头望向沈芫,手指点点账册。
沈芫笑着对他点点头,承认自己的罪行。
齐殊镇定的端过茶喝一口,觉得梦中的自己可真是把自己的毕生绝学都教给沈芫了。
沈芫的计算是和祝先生学的,做假账那是和齐殊学的。
齐殊将花名册取出来,对着姓名领工钱,领完做个记号。
案首前顿时大排长龙,好在齐殊还有绿筠、蓝瑛都手脚利索,抓钱数钱放进钱袋,一气呵成。
“请当面清点,若有错漏的现在就说,过时不候。”齐殊强调道。
花名册上的人都发完,沈芫检查过无错漏,笑着道,“今日大家辛苦了,厨房还有剩的食材,我们做锅子吃,都尝些。”
众人笑容绽开,终于不必再吃宴席的菜了!
沈芫在采苹院摆上一桌,这里都是她的亲信,萧钲、齐殊、蓝瑛和绿筠,她喊来跑腿的,“去长安街,喊陈誉和姜笙过来一道吃个晚饭。”
跑腿到的时候长安街也正要打烊,店内伙计皆是刚经历大战的样子,陈誉也是给大家数了赏钱,“希望日日都如今日这般,那人人都有的赏。”
“快些家去用晚膳,明日还有得忙呢。”
姜笙从柜台将钱理清楚,送到后院锁起来。
跑腿的道,“国公府的六小姐请二位去她那用个晚膳。”
陈誉打个响指,“打瞌睡就送枕头来了,六小姐真好。”他大跨步上车,然后扶了把姜笙。
两人一车前往国公府。
说来也怪,姜笙与男子单独共处总是很难受,但与陈誉却觉得无事。
采苹院中,沈芫拿着剪刀将院中的芫荽采摘一些放入篮内,“洗净烫锅子吃。”
绿筠接过笑道,“知道小姐好这一口。”
陈誉看着篮中之物从眼前经过,进院中就喊道,“那是何物?”
沈芫笑道,“芫荽,香菜,你之前没吃过?”
“可能吃过,但没见过一整棵的。”他问道,“今日我们吃什么?”
“羊汤锅子,厨房煨了很多羊骨羊肉,正好拿来做锅子。”
陈誉口水横流,“馋了。”
众人都坐下,沈芫起身,“这是我院中小席面,大家都是我信任之人,沈芫此生能有诸位这些朋友、亲人,是沈芫的幸运,不必多说,都在心里,我先敬大家一杯。”
绿筠看着沈芫旁边的酒盅,“小姐喝酒了?”
蓝瑛闻闻味道点点头。
萧钲目光追随着她,对自己打入沈芫的亲友圈非常满意。齐殊却是想着将沈芫的账做得更天衣无缝一些。
陈誉举杯痛快道,“还要谢谢沈小姐今日让这府中都带着绒花簪,我们下午生意就好的不得了,我们妍玉斋的名头,一定能响彻京都的!”
沈芫拍手道,“好,我们一起挣大钱。”
她问姜笙,“谭家和常家可还有找你麻烦?”
姜笙摇摇头,“没有了。”
两家已在圣上面前结为亲家,和好如初,总不能再找长安街的一个女管事麻烦。
沈芫喃喃道,“若有机会,必替你从根源解决问题,让你真真正正自由。”
姜笙举杯,“还未郑重谢过六小姐救命之恩。”
“没关系,”沈芫摆摆手,“你将妍玉斋看管好,我们一起将钱挣了,就是对我的感谢。”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这芫娘,可真是个财迷。”
萧钲坐在她身旁,陈誉笑道,“萧公子若是想娶六小姐,可得多备些聘礼。”
萧钲耳根一热,面带羞赧,他点头郑重道,“必不会怠慢芫娘。”
沈芫抱着萧钲的胳膊靠了靠,笑容灿烂。
酒过三巡,沈芫醉倒,在院中发酒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把曹公的《短歌行》翻来覆去的吟诵,还举着酒壶跳起舞来。
萧钲目光迷离,“芫娘,会跳舞呀。”他酒杯一掉,趴在桌上。
陈誉则是拍手道,“跳得好!”
齐殊撑着脑袋敲桌为她打拍子。
绿筠和蓝瑛随时准备冲上前接住小姐。
姜笙晃晃悠悠的走上前与沈芫一起跳,她已许久未跳舞,怕自己洗脱不了烟花巷女娘的标签。
可当沈芫那般畅快的舞蹈,她觉得跳舞没错,可以跳给朋友跳给自己,痛快的而非挑逗的,抒发自己心意的而非合他人心意的。
采苹院中的双人舞,两位姑娘的裙摆翩跹,像两只美丽的蝴蝶。
沈芫连转十几圈牵起裙摆完成最后的定格,然后直直倒下,被绿筠和蓝瑛扶回床上躺着。
翌日,沈芫撑起酸痛的身体和沉重的脑子,“我昨晚是去做贼了吗?怎么这般酸痛。”
绿筠和蓝瑛对视一眼,将她在院中热舞一事告诉她,沈芫揉揉脸,“怪不得,他们都走了吗?”
“齐先生自己回去了,姜小姐和陈公子都歇在西院,今早赶去长安街了。”
沈芫点点头,“近日太忙了,府中都歇歇,我们也歇歇,等会我去看看哥哥。”
她洗漱完用膳,然后去三清院探视,今日不休沐,但楚鉴替沈国公递了折子告病。
沈玄尘靠坐在床上,还有些虚弱,见沈芫过来,噙起一抹笑,“你来啦。”
沈芫撑着脸,“哥哥什么时候能好呀。”
“我已经好很多了,昨日幸苦你了。”
沈芫摇摇头,“不幸苦,哥哥,太子这是何意呀?敲打国公府吗?”
沈玄尘他道,“世人皆嘴上说一套,做一套,心里想一套,这三套琢磨下来,耗尽心力。”
“最重要的其实自己心里想的,只要朝着它,其余万事无惧。”
沈芫心口一震,眼前之人修道修心,性格坚韧不拔,那么他想的事是什么呢?
振兴国公府吗?
还是将楚鉴取而代之?
沈芫眉头轻皱,顺着他的话想到自己,自己内心想的是什么呢?
不再入东宫,逃离国公府,远离纷争吗?
她问沈玄尘,“哥哥,姐姐们的亲事你如何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