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听见了,但是不能相信。
“不,”他说,“你没有……你不可能……”
“确实是我。”穆迪说,他那带魔法的眼睛转到了后面盯着房门。哈利知道他是在看外面是不是有人。
与此同时,穆迪抽出魔杖指着哈利。
“什么?”哈利说。他看着穆迪手里的魔杖。这是个蹩脚的玩笑,一定是的。
“我问你,”穆迪平静地说,“那些叛徒、胆小鬼,他们连为他进阿兹卡班都不敢。那些没有信义的下贱的东西。他们有胆子戴着面具在魁地奇世界杯上胡闹,但看到我发射的黑魔标记之后却一个个溜走了——他们在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去找黑魔头?”
“你发射的……你说什么呀……?”
“我告诉过你,哈利……我告诉过你。如果我对什么事情恨之入骨的话,那就是让一个食死徒逍遥在外。他们在我的主人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背叛了他。哈利……”穆迪的脸上突然露出神经质的笑容,“只有我,只有我一直忠心耿耿……愿意冒一切风险帮他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你!”
“你没有……不……不可能是你……”
“谁把你的名字作为另一个学校的学生放进了火焰杯?是我。谁吓走了可能伤害你或防碍你获胜的每一个人?是我。谁怂恿海格让你看火龙?是我。谁使你想到了打败火龙的惟一办法?还是我。”
穆迪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转回来盯着哈利。
他的歪嘴咧得更大了。
“不容易啊,哈利,帮你通过这些项目,又不引起怀疑。”
“我不得不使出我所有的心计,使人们看不出我插手的痕迹。如果你赢得太容易,邓布利多会起疑心的。只要你进了迷宫,最好是先出发——这样,我就有机会除掉其他几名勇士,为你扫清道路。但我还得对付你的愚蠢。第二个项目中……我特别担心我们会失败。我一直盯着你,波特。我知道你没有发现金蛋的线索,所以我必须再给你一个提示——”
“你没有,”哈利嘶哑地说,“是阿切尔,还有塞德里克提醒了我——”
“阿切尔——呵,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个女人最会坏事。从最开始的把你名字投入火焰杯——为了那对愚蠢的双胞胎——就差一点,我就要面临被邓布利多再度加强的魔咒。好在我到底抢先一步……”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坏我好事,拿走地图,还要在我希望她起作用的时候,先琢磨起了尼可·勒梅。”
“我没有办法,毫无办法——是谁告诉塞德里克要在水下打开它?是我。我相信他会告诉你的。正派的人很容易被操纵,波特。我知道塞德里克想报答你上回告诉他第一个项目是火龙的事,他确实这么做了。但即使这样,你似乎也有可能失败。我一直盯着你……”
“你在图书馆那么长时间难道你没发现你需要的那本书就在宿舍里吗?是我布置的,我把它给了那个叫隆巴顿的男孩,你记得吗?《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们的特性》。它会告诉你关于鳃囊草的一切有用知识。我以为你会求助于周围每一个人。隆巴顿会马上告诉你。可你没有——你没有——你的骄傲和独立意识差点儿毁掉了一切。”
“我能有什么办法?再找一个天真的人去提醒你。”
“你在圣诞节舞会上对我说有个叫多比的家养小精灵送了你一件圣诞礼物。我把那个小精灵叫到教师休息室去收集要洗的衣服。我大声和麦格教授谈论被扣的人质,猜测波特会不会想到使用鳃囊草。你的小精灵朋友马上跑到斯内普的办公室,又急急忙忙去找你……”
穆迪的魔杖仍然指着哈利的心口,在他身后,墙上的照妖镜里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你在湖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波特。我以为你淹死了。还好,邓布利多把你的愚蠢当成了高尚,给你打了高分,我才松了口气。”
“当然,你在今晚的迷宫里也得到了照顾。”穆迪说,“我在迷宫周围巡逻,能看透外面的树篱,并用咒语把许多障碍从你的路上赶走了。我击昏了芙蓉·德拉库尔,又对克鲁姆施了夺魂咒,让他去干掉迪戈里,为你扫清夺杯的障碍。”
哈利瞪着穆迪,想不通怎么可能……邓布利多的朋友,大名鼎鼎的傲罗……抓获了这么多食死徒……这不合情理……太不合情理了……
照妖镜里的影子在清晰起来。哈利看出是三个人的轮廓,他们越走越近。但穆迪没有看到,他那带魔法的眼睛正盯着哈利。
“黑魔王没能杀死你,波特。他这么想杀你,”穆迪轻声说,“想想吧,要是我替他做到了,他会怎样奖赏我。我把你送给了他——你是他复活最需要的东西,然后又替他把你杀了。我会得到超过其他任何食死徒的荣誉,我将成为他最宠爱的亲信……比儿子还要亲……”
穆迪那只正常的眼睛凸了起来,带魔法的眼睛紧盯着哈利。房门插着,哈利知道自己来不及掏出魔杖……
“黑魔王和我有很多共同之处,”穆迪看上去完全失态了,他居高临下地朝哈利狞笑着,“例如,我们都有非常令人失望的父亲……极其令人失望。哈利,我们都耻辱地继承了父亲的名字,我们都愉快地……非常愉快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以确保黑魔当道!”
“你疯了,”哈利情不自禁地说——“你疯了!”
“他确实疯了。”斯内普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穆迪猛地回身:“斯内普!”
斯内普的嘴角冷冷地扯开一个笑容:“没有想到啊……穆迪。阿拉斯托·穆迪。居然是你——小巴蒂·克劳奇。”
“斯内普教授!”哈利急切地喊。
穆迪扯开狞笑:“怎么,你指望这个卑鄙的叛徒救你?”
斯内普没有理哈利,也没有理穆迪,他仅仅是冷冰冰地说:“黑魔头来了,就在我的办公室。”
穆迪愣住了。
哈利也愣住了。
他的心颤抖起来,伏地魔……就在斯内普的办公室……斯内普……
他很快就想起前天晚上他跟邓布利多的对话。
——但冥想盆似乎替他问了,斯内普的脸重新浮了上来。邓布利多看了它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哈利。
——“斯内普教授也没有。”
——哈利凝视着邓布利多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他真正想问的话一下子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认为他真的不再支持伏地魔了呢?”
——邓布利多和哈利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说:“这是斯内普教授和我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哈利。”
邓布利多教授错了……
他错了……
斯内普他还是食死徒,他还是食死徒,为伏地魔效力……
现在他就要把他带到他的办公室去,跟伏地魔在那里见面了。
他好不容易在阿切尔的保护下逃脱——
“哈利·波特。”他听到伏地魔嘶嘶的声音响起,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包裹,还有那条蛇——以及虫尾巴。
“西弗勒斯,我亲爱的朋友,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把他带回来了。”
斯内普恭敬地立在一边。
哈利愤怒地瞪着斯内普,只觉得一头暴怒的火龙即将从胸腔中冲出来,他大喊大叫:“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背叛邓布利多!你怎么敢背叛他!还有阿切尔——你对得起她吗?你这个可耻的懦夫!她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壁炉的火很旺,摇晃着屋内的人影。
斯内普讥笑起来:“那是他们蠢,波特。”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了。
哈利憎恨地看着他。
“现在开始吧。”包袱里的东西嘶嘶地说,“不要废话了……邓布利多很快就会回来……我们没有时间——虫尾巴!”
哈利这才发现办公室里有一个巨大的坩埚,大得足以容纳一个成人。
包袱里的东西动得更起劲了,仿佛要挣脱出来。虫尾巴忙着用魔杖在坩埚底部点点划划。突然坩埚下蹿起了噼啪作响的火苗。大蛇向房间中游去。坩埚里的液体似乎热得很快。表面不仅开始沸腾,而且迸射出火花,像烧着了一样。
蒸气越来越浓,照看火苗的虫尾巴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包袱动得更急了。
哈利又听到了那个尖厉、冷酷的声音。
“快!”
现在整个水面都闪动着火花,好像缀满钻石一样。“烧好了,主人。”
“现在……”那个冷酷的声音说。虫尾巴扯开地上的包袱,露出里面的东西。
哈利发出一声惊叫,但被嘴里塞的东西闷住了。就好像虫尾巴猛地翻开一块石头,露出一个黏糊糊的、没有眼睛的丑陋东西——不,比这还要可怕,可怕一百倍。
虫尾巴抱来的东西外形似是一个蜷缩的婴儿,但哈利从没见过比它更不像婴儿的东西了。
它没有毛发,身上仿佛长着鳞片,皮色暗暗的、红红的,像受了伤的嫩肉。它的胳膊和腿又细又软,它的脸——没有哪个活的孩子长着这样一张脸——是一张扁平的蛇脸,上面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那东西看上去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它举起细细的胳膊,搂住虫尾巴的脖子。
虫尾巴把它抱在手中。这时虫尾巴的兜蛋掉了下来,哈利看到火光中他那苍白虚弱的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虫尾巴把那东西抱到坩埚边沿,一瞬间哈利看见药水表面跳动的水花照亮了那张邪恶的扁脸。
虫尾巴将那东西放进坩埚,随着一阵嘶嘶声,它沉了下去。哈利听见了它软绵绵的身体碰到坩埚底的轻响。
让它淹死,哈利想,他的伤疤灼痛得几乎无法忍受,求求你……让它淹死……
虫尾巴在说话,他声音颤抖,好像吓得神经错乱了。他举起魔杖,闭上眼睛,对着天花板说道:“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有一小缕的灰尘从罐子里,应虫尾巴的召唤升到了空中,轻轻落进坩埚里。
钻石般的液面破裂了,嘶嘶作响,火花四溅,液体变成了鲜红的蓝色,一看便知有毒。
虫尾巴在呜咽。他从斗篷里抽出一把又长又薄、银光闪闪的匕首。他的声音一下变成了极度恐惧的抽泣:“仆人——的肉——自—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一个东西掉在坩埚里,那个声音让人无比恶心。
接下来——
虫尾巴喘息、呻吟着:“仇——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
哈利没办法阻止,他被捆得太紧了……他绝望地挣扎着,想挣脱捆绑着他的绳索,他从眼睛缝里看见银晃晃的匕首在虫尾巴那只独手中颤动。他感到匕首尖刺进了他的臂弯,鲜血顺着撕破的袍袖淌下。
仍在痛苦喘息的虫尾巴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刚要放在哈利的伤口旁,坩埚里的那个小东西突然说话了:
“不——让我们亲爱的朋友,西弗勒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