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就猜到楼璨会出来，尽管他们才刚分开没多久，但，再次见到楼璨的那一刻，叶杨的心跳还是不由地漏了一拍。尽管楼璨表面看起来和他们刚刚分开时相差无几，但大概是因为知道楼璨刚刚一定是去暗自神伤、舔舐什么伤口去了吧，叶杨总觉得此刻的楼璨看起来分外脆弱，让他非常想上前送上一个拥抱。

他当然不敢，他怂了，而且，这次，他认了。因为他发现，楼璨比他想象中更敏感。他怕再乱来，就真的会被楼璨从往后余生中“拉黑”了。

保镖们见楼璨来了，都识趣地退去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在楼璨淡淡的目光的注视下，叶杨的眼睛和他的心一样不由地颤抖了两下，他虚紧了紧拳头，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说：“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是灾难。”

楼璨没想到叶杨会问这个，有点意外，但他当然不会告诉叶杨答案。他将视线转向已经没有什么车的马路上，淡淡地说：“这不重要。”

“重要！”叶杨激动地说，“非常重要！”

楼璨于是不由地又将视线转移回了叶杨身上，轻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叶杨又一次咽了咽喉咙，拳头握得更紧了，用听起来虚弱极了的声音说：“因为……以前我哥和我姐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楼璨呼吸一滞，一时竟无言以对。因为对叶杨不感兴趣，他没有派人查过任何关于叶杨的事情，所以对叶杨几乎没有任何了解，现在，看着叶杨殷切的眼神，他对叶杨追来纠缠这样无聊的问题的厌烦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只觉既惊讶又抱歉。

“我……”他轻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非常懊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表达的是去招惹你们对我而言是一场灾难，你不是灾难，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叶杨却像是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没有理会这个解释，小心翼翼地、可怜兮兮地追问道：“我……还想知道可不可以不是，怎么样才可以不是……”

楼璨心里一阵无奈，却又觉得这也是一个赶走这个人的好契机，于是狠下心来，淡淡地说：“离开。”

叶杨先是一愣，然后落寞地低下头，自嘲地笑了，说：“他们那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他抬起头，面带勉强的脆弱笑容，补充道：“我哥和我姐他们。”

楼璨的双手不由地紧握成了拳，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和姐姐，也想起了那次路莫迟介绍叶杨时说过叶杨很小就被家里送去M国了，所以……是因为这个吗？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经历过什么呢？他更惊讶也更愧疚了。

“我知道了。”

不等他说什么，他就听见叶杨落寞地说了这几个字，然后，看见叶杨转身朝车门走去的孤独背影。

“等等！”他急忙叫住了叶杨。

叶杨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他当然知道叶杨在等他继续，他很头疼，很苦恼，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被他的狠心话深深伤害了的刘绍君痛苦的神情，心里一阵慌乱。他更用力地紧了紧拳头，咽了咽喉咙，心虚地找补道：“我……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灾难……我……刚刚说过了的，你不是……”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埋怨。

然后他看见了雀跃地转过身来的叶杨脸上明灿灿的笑脸，很难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大概就是……松了一口气，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雨过天晴的豁然开朗吧……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哄好了一个人吗？还是庆幸还好刚刚那些狠话没有对这个人造成什么伤害？他不知道。

但是，很快，他就怒了，因为叶杨朝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我骗你的。”

他的怒气值蹭地就直接飙到了顶，甚至比被强吻时还愤怒，毕竟那时候是他理亏在先，而现在，是他的一片真心被利用了。他怒气冲冲地一个箭步冲到叶杨身边就要揪叶杨的衣领，却被叶杨抢先抓住了手、揪住了衣领。他第一次意外地发现叶杨的手速也很快，力气也很大。他当然是能轻易制服叶杨的，但他没有，因为叶杨在他还手前凑到他面前义正言辞地说：

“我哥和我姐没对我说过那些话你不是应该替我高兴吗？为什么反而要揍我？怎么？只有被那么对待过才配得上你的友好和善意吗？没有就活该被讨厌，活该成为‘灾难’吗？这是什么道理？这和失去了才懂珍惜有什么区别？被那么对待过和没有被那么对待过，在你眼里的我，这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我，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楼璨，我的过去和我的家庭是幸福还是不幸不应该是你对待我的态度的依据，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才是，就像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和你的家庭是幸福还是不幸，不在乎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的‘听说’，因为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舍本逐末？还是你希望我那样？”

楼璨从来没有被这么教训过，这些话对他而言过于振聋发聩了，他整个人都懵了。可恶，明明是这个家伙骗人在先的，理应是这家伙理亏的，可是，怎么能竟然是他被说得无法反驳、哑口无言了呢？

只听叶杨继续一脸认真地说：“楼璨，如果我的出现真的一不小心变成了你人生的一场灾难，我很抱歉，不过我坚信，我的存在不会是，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会是，所以不要再试图赶我走了，我不会走的。”

他轻轻松开了揪着楼璨衣领的手，脸上的表情从严肃突然转变成了温柔灿烂的笑容，语气也从凝重变成了轻松雀跃，说：“楼璨，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真的和路莫迟曾经形容的那样，好奇妙啊，我好喜欢，因为喜欢的人是你，所以好奇妙、好喜欢～”

“关于你说的低调和安静，我答应你。你如果实在觉得我不靠谱，不值得信任，可以继续派人盯着我。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我答应你，完全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给你添乱添堵，因为你说这件事情比你的命还重要，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不管你现在有多讨厌我，不管你对绍禹哥是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喜欢你这件事情。”

“不过你放心，我会先把这个当作我们俩之间的一个秘密，尤其是对绍禹哥。”

“现在，我要回答你刚刚饭桌上的那个问题——找到名正言顺的接触机会后该怎么办。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能着急，先把重心放在工作上，让他相信你就是去跟他谈公事的，先把这个机会稳住，把他这个人稳住，至于这之后嘛，就要随机应变、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很难给你提供什么具体的建设性的意见，但是哄人嘛，无非就是抓其弱点，投其所好、所急、所需、所想或者厚着脸皮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类的……”

“楼璨，祝你成功。”

“楼璨，再见，我们还会见面的。”

叶杨坦荡地说完这些后，就潇洒地离开了，面带微笑，眼眶微酸，心脏微疼，恋恋不舍。

楼璨也从来没有被这样表白过，以至于他的大脑愈发混乱了，比先前还混乱，甚至直到叶杨开车离开，他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放弃了去找刘绍禹，直接掉头回家去了，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使去了，也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糕，他需要先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好好整理整理混乱的思绪。

他以为叶杨都那么说了，那他们俩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见面了吧，叶杨对他的所谓的喜欢也会随之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吧，他觉得这样也好，这样最好……谁知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在一个意料之外的场合不期而遇了。

楼璨：“跟我玩这招？”

叶杨也没想到啊！

叶杨：“额……大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