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儿立即起身,展露笑颜,走到门前,脸上丝毫未有波动,毕竟人活一世,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来了怎么没人通报一声,我好让人提前备上茶点,不好怠慢了。”
“前些日子,嫂嫂让人送的吃食,我很是喜欢,今日特意来送谢礼的。”
说罢,让人将自己做好的糕点拿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这都是我家乡特有的糕点,都是现做的,有些食材这里没有,味道总归还是差了些,嫂嫂且莫介意。”
“怎么会,这可都是外面吃不到的。”唐钰儿眼角的余光扫向半夏,她怎么不记得自己送过什么吃食。
“羊肉串。”半夏遮住嘴,小声的提醒道。
“只是不知道那些吃食,可还习惯?”
扎尔娜点点头,“与我家乡的味道一般无二,只是没想到京都还有此等手艺的厨子,倒是缓了我的思乡情,嫂嫂如果不介意,是否能替我引荐引荐。”
“我就是那厨子。”
此话一出,倒是没在扎尔娜的预料之中,满脸的错愕,对她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
京都虽然繁盛,但她也打听过,这里的厨子对西北的菜肴都不甚了解,就算有知道的,也做不出那么地道的味道。
那羊肉串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羊肉没有西北的鲜。
京都不如西北,羊多数都是圈养,而非放羊,吃的草料也有所区别。
这里的人吃不出来是正常,可扎尔娜自羊肉入口便已然知道两者的差距。
迎上扎尔娜疑惑的目光,唐钰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这边虽然交通不便,对西北之地了解甚少,但扎尔娜不一样。
她是西北长大,若不是因为裴云庭,只怕是一生都不会踏足京都一步。
“我是说这西北的特产,我很喜欢,自学的,你信吗?”唐钰儿龇着牙,似笑非笑,话中真假掺半,倒是叫人似信非信。
“我信。”扎尔娜看向她,忽的莞尔一笑,眼神之中的真诚却不作假。
“自第一日见面,我就觉得与二嫂投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一见,二嫂的坦诚爽朗,倒是京都之人少有的做派。”
唐钰儿内心忍不住替扎尔娜点个赞,这话说到自己心坎上了。
与裴家那些笑面虎,窝里横的人想比,唐钰儿也乐意跟直爽的人打交道,拐弯抹角的事情想想都费脑子。
两人坐在院子里闲聊了几句,屁股还没捂热,就听到外院闹哄哄的,听着声响,府中应是来了不少贵客。
唐钰儿忽的想起,前几日还听凝冬唠叨了几句,二院要办宴会,邀请了京都贵妇上门做客。
许是因为对唐钰儿看不上眼,不仅没邀请她过去,连丫鬟都不让过来知会一声。
唐钰儿倒是对此事不在意,毕竟她不用想都知道杨氏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听着声响,邀请的世家夫人应是不少,二院虽不与清檩轩挨着,这动静却能听的这么清晰,想来是那杨氏知道扎尔娜在她的院子里,故意做的安排。
反观身旁站着的女子,双耳不闻,眉间无愠,心态倒是挺好,不争不闹,随那人折腾,让她一人唱独角戏。
似是感受到了唐钰儿偷摸打量的目光,扎尔娜淡然一笑,“二嫂,可是有话要说。”
唐钰儿咬咬牙,摇了摇头,远离是非,明哲保身才是良策。
“今日之事,云庭早就跟我说过,二夫人总归是她的母亲,数年一回,总不能做着忤逆之事,让他难做,我为晚辈,能做的也只是能避则避,不起争端。”
“你就安心在院子里坐着,他们总归也不会来这里……”
“哟,这就是裴家新媳唐家的大小姐唐钰儿?长得真标致,小巧的脸蛋,水灵灵的,好看极了,也只有裴二公子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位美娘子,倒是这位小姐瞧着面生,不似京都之人啊?是落了难来寻亲的?”
话音未落,杨氏领着一位夫人,来到了清檩轩,开口的那位夫人嘴生的巧,一顿夸奖寻不出错处,倒是想将扎尔娜的身份直接按死,要说是无心之失,怕也是没人会信。
裴云庭回来已经半月有余,扎尔娜入乡随俗,除去回来的第一日,服饰穿的有西北的韵味外,一概都是以京都的服饰为主,这样既挑不出错处,也招不来话柄。
冬日来袭,扎袄夹之下淡青色长裙,裙边镶绣梅花,翻沿而上,缚腕处晕染的之色自下而上,层次分明。
配上扎尔娜那张异域风情的面容,谦卑有礼的姿态,怎么看都不是小门小户的家家子,又何来寻亲一说。
“今儿这风吹得巧,难得在清檩轩见到二婶婶,不过都是一家人,二婶婶都没有跟您介绍过扎尔娜吗?”
唐钰儿目光扫向两人,眼神清冽,看不出是否将方才的话听了进去。
“不过是乡下来的丫头,又何须多费口舌,今日我院里设了宴席,想来你也回京数月,未曾见过各位夫人,大嫂未张罗,我这个做婶婶的可不能失了礼,随我去见见,出了门也,也不至于闹了笑话。”
“前几日我跟母亲提过,还当是二婶婶忘记了我,担心不请自去,会失了礼数,倒是二婶婶有心了还记得我。”
“你家婶婶一直都惦记着你,裴家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又要操心云庭的婚事,一时忘记了,现下不是特意领着我来请你过去的吗?”张夫人适时的开口,倒是将杨氏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顺带刻意的将旁边之人冷落,用意太过明显。
张夫人乃杨氏闺中密友,明明是一路货色,张夫人看着倒是比杨氏精明的多,细眼狡黠,面容发胖,嘴角上扬,一看就是个厉害货色。
“我乃裴云庭结发之妻,她要纳妾,此事我也应该帮着张罗才是。”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一冷,张夫人的笑容凝在脸上,瞧着杨氏面色不对,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唐钰儿没料到扎尔娜会直接打脸二人,内心忍不住点了个赞,杨氏那张涨红的脸,恨不得掐她的眼神,如瞬时爆发的火山,直接上了手。
“贱人,我儿要娶妻,何须你插言。”
巴掌落下之时,扎尔娜微微后退一步,堪堪躲过,反观杨氏出手狠烈,却无着力点,身子立刻倾了出去,若不是张夫人拉了一把,定是要摔个四脚朝天。
“夫人此言差矣,我与夫君未有和离之意,即为平妻,也需过问我之意,此等之事,我又如何能不管?”
“你只不过是乡野里的丫头,妄想攀高枝,做了春秋大梦,我裴家的门,你便是下半辈子投了好胎,也不配。”
“配与不配,自不是你说了算,夫君若有意,那满屋子的,我都可替他娶了,若无意,便是谁也进不了门。”
“你个丫头片子,怎可口出此等狂言!那满屋子的世家小姐的名讳,又岂是你能玷污的?裴夫人替自己儿子张罗婚事,自是娶进家门做当家主母的,届时,你也只能守着一间破屋子,等着主人家赏口饭吃,还不懂感恩戴德,竟如此不知廉耻,来人,将她关进柴房,宴会过后,立即发卖。”
“张夫人,这里是裴府,可不是你张家!”
裴母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身着紫色绒袖长裙,发髻之上一支青玉簪,阳光之下晶莹剔透,站在院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张夫人那般话语,也不知听着了几句。
“大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丫头不懂的规矩,对主家不敬,需得教训一番才是,否则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张夫人一见李氏,立刻笑脸相迎,仿若方才阴狠之人,教人是错觉。
“张夫人来府是客,客随主便,主人家的事情,也莫要闲打听才是,二院自是设了宴席,主人家自是不该让客人等久了,方才我还听见柳夫人还在询问你人去了哪儿,总是不该在此继续耽误了。”
裴母扫了她一眼,后者立刻谄媚的笑笑,张夫人是个聪明人,明白这家务事,不该多掺和,免得两头都落不着好,立刻顺着台阶点头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清檩轩。
没了附和之人,杨氏的气焰立刻弱了一半,即便对扎尔娜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暂时作罢,顺带对自己这位大嫂又多了几分厌恶。
“我方才见云庭回来了,此时应是去往川泽院了,怕是会见到那满屋子的女眷,届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呢。”
杨氏一听此话,立刻笑灼颜开,转身回院,连招呼都不打,想着那么多世家小姐,自己儿子见了,定是能瞧上有眼缘的,到时候这院子里扎人眼的,她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阻拦了。
只不过杨氏算得再美,也没成想自己回去,是应付一堆烂摊子。
自己辛苦隐藏儿子已娶妻之事,张罗相看一事,若是看中了哪家,直接休妻新娶。
没成想裴云庭一进门,直接将自己已经娶妻一事抖了出来。
有些瞧上裴云庭皮囊的,倒是不在意,平妻也无妨。
可那些世家夫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都寻了借口要离开。
毕竟谁都不愿自家娇宠的孩子,上门是来做小的。
“我听云庭说,再有半月,你们就需要回西北了,有时间,让他带你看看京都,下次再回来,怕是得两三年了。”
“云庭已经有了安排,谢大伯母关心,只是今天之事,是我连累了二嫂嫂,没想到婆婆会带人上门,是我考虑不周了。”
“杨氏就是那般性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云庭多年未归,自是关心则乱,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吧。”
扎尔娜是个明白人,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左右过日子的是他们二人,杨氏即便是再瞧不顺自己,只要裴云庭站在她这边,也只能是干着急。
二房的弯弯绕绕,裴母不愿意掺和,自是希望唐钰儿也远离些好。
送走了扎尔娜,裴母叮嘱了唐钰儿几句,免得杨氏折腾起什么幺蛾子,拉着她也过浑水,最终惹得一身骚也就罢,就怕是甩不掉的烂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