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随着菁华的怒吼声响起,整座屋子都响起了瓷器摔打的声音,屋子里但凡能砸的,没有一样能逃离她的手。
门外听到响声的婢女下意识的缩紧脖子,害怕的后退,生怕下一秒被扔的就是自己。
“都是废物,本宫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还不滚进来收拾,还用我教吗?”
不多会,门被人从里面猛然推开,菁华望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样的宫女,怒火更加旺盛,一脚就踹到了最近的那人身上。
“不长眼的东西,快滚进来收拾。”
宫女丝毫不敢躲避,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手掌都擦出了血,也不敢耽搁,立刻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子,开始收拾满地的碎片。
手腕处的疼痛,在捡起地上的碎片时,没能拿住,直接割破了手,一滴鲜艳的红,瞬间滴落在雪白的瓷器上。
担心被公主看到,宫女直接将伤口攒住,藏进衣袖遮掩住,又迅速擦干瓷器上的血迹,以最快的速度,将屋子收拾干净。
听着远处响起的钟鸣声,菁华靠在门边,怨恨望着宫宴的方向,一手扶在门边上,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内心的不甘逐渐将她吞没,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被关在这里三个月,哪里也不能去,恨不得就将唐钰儿杀了。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不仅仅会让她失了面子,还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若不是她,她又何须受如此大辱!
还有那几个不中用的东西,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网费她如此费心布局,却什么事情都没办好。
真是都该死。
——
宫宴结束后,各位高官携官眷离开了皇宫,唯独三人,独独留在了众人身后,一直未曾离开。
唐钰儿心不在焉的跟在裴清衍身后上了马车,随着车夫手中鞭子的挥动,马车才晃晃悠悠从宫门处离开。
“宴席上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裴清衍将早就准备好的手炉塞到了她的手中,察觉她的手已经很凉,眉头瞬间紧锁,“这手怎还这样凉。”
“凉是因为害怕。”唐钰儿抬眸看向身旁之人,轻声问道:“皇宫如此可怖,你就不怕吗?”
“可怖?有何可怖的?”
唐钰儿手摩挲着手中的手炉,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方才有三位夫人,其实并未跟着众人一同出宫。”
“今日参加祈福仪式的官员众多,这我倒是还真的未注意到。”
“也是,今日宴会参加之人有上百人,你又怎么会注意的到呢,裴清衍,若是我哪天在皇宫之中闯了祸,不仅会连累你,也会连累裴家,甚至还有唐家,你就不怕吗?”
裴清衍道:“这要看是多大的祸事,不过我想你不会。”
“不会,你怎会如此肯定?”唐钰儿嘲讽的笑了笑,“也是,若你怕了,当初也不会娶我了。”
原主唐钰儿从未在京都久居,对京都的规矩知之甚少,裴清衍又怎会不知,可他还是娶了。
“其实从我嫁给你的那日起,你应该就预想过最坏的情况,一个从未在京都生长之人,不懂京都的规矩,乃至整个京都的贵女对我都是鄙夷的,但你还是娶了,不是吗?”
裴清衍从她的话语之中觉察出了一丝的不对,问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皇宫之中这种无形的漩涡,自我回京嫁给你的时候,就已经深处其中了,只是彼时的我尚且不知前路的惊险,而你也未曾想过要跟我实话实说,其实只要不入宫,也可相安无事的度过,可嫁给了你,又怎么可能不跟皇家扯上关系呢。”
随着唐钰儿的小声轻喃,裴清衍眉间川字逐渐加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搭在腿上的手也不知在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
“你是在怪我?”
“我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不是吗?”
是她自己没有适应这里,想当然的将自己曾经的过去与这里混作一谈,以为做自己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事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巴掌,让她不得不清醒,不得不去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
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这里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
就算她保有曾经的习惯,努力的模仿曾经的生活,可时间的一点点流逝,新的生活覆盖了旧时的痕迹,她即便怎么模仿,都终究留不住。
她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骗自己罢了。
或许她真的该认命了。
另一辆马车上,裴父见裴母在一脸的凝重,方才一直没有机会询问,直至出了宫,才了空。
“方才我见你入席后一直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的模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母点点头,将九皇子一事如实告知,只是提及菁华公主时,心中又多了一丝疑惑。
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想明白,为什么唐钰儿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名宫女为何偏偏会记住她。
“你是说这件事情,是菁华公主率先发现的?”
“不错,但现在想来,我也是觉得有些奇怪”
当时菁华公主一听有人进了永安殿,就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唐钰儿,还确切的将矛头指向她,这其中总让她感觉有说不出的古怪。
“人现在既然没事了,九皇子一事就莫要再提,至于钰儿你有时间照看些,宫里的规矩也应该多教教她,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被人坑骗了去,至于菁华公主以后也少来往的好。”
裴母点点头,这件事情也是她思虑不周,没有提前叮嘱,否则今日也不会平白惹出这一遭。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随着裴清衍走下马车,唐钰儿也下了车。
唐钰儿抬头望着裴府的匾额,久久没有挪动步子,直至裴清衍唤她,才抬脚缓缓了走进了大门之中。
几日后就在唐钰儿以为这件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时,才得知,曾经见到九皇子被辱的那三位官妇,这几日都得了急症,先后都已离世了。
葬礼不仅没有大办,甚至家中都未曾悬挂白布,直接匆匆下葬。
若这三人真是急症,也断没有如此避讳的道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事是皇家的警告,也是给这三家,最后的一点体面。
此事虽未宣扬开,但是当时参加宫宴的那些夫人也都陆陆续续收到了消息。
对于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虽还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当日没有因为好奇,真的跟了过去,否在现在死的就不仅仅是许熙文三人,还会有他们。
只是诸位夫人也得了自家丈夫的警告,当日之事不得再提,也不能私下打听,否则全家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今年原本还有望升迁的李大人,也因为此事,逐渐被边缘化,朝中亦没有人敢同他再攀谈。
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家,反倒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唐母得知有人死了,第一时间询问唐宁朗当日是否发生了什么,害怕这件事情会不会跟唐钰儿扯上关系。
她的女儿她了解,从小野惯了,皇宫之中规矩多,她肯定是不能适应的,早知道她就让唐父拖着旧伤去参加宫宴了,她也能多加照看着点。
“娘,我也是从你口中才得知的此事,当日事情繁多,我也仅仅跟小妹打了个照面,是聊了几句,都不过是一些家常之事,不过我看小妹面色如常,此事跟她肯定无关。”
“你懂什么,这人死了好几天了才放出的消息,肯定是有猫腻,你就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除了朝廷的事情,其他你都不关心,那是你亲妹妹,就不能多上点心吗?不行,我这心慌的很,我去问问你爹去,说不定他能知道点什么。”
说完,唐母也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去找唐父,势必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唐宁朗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摊开手心,一张纸条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其中钰儿两字尤为显眼。
唐宁朗离开房间时,随着一阵清风吹过,角落里地上残留的黑色烟灰,慢慢被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了自己的院子,唐宁朗来到了唐子安的房间,却未寻到自己要找的人。
唐宁朗问:“我二哥呢?去哪儿了?”
婢女答道:“二公子早些时候出府了,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他如果回来了,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没寻到人,唐宁朗没做停留,交代完后,也离开了。
倒是唐母自从知道有官妇死了后,一直心神不宁,看到自家悠闲在家养伤的唐父,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什么时候犯病不好,偏偏是现在。”
说着,唐母扬手就给了唐父一拳,冷不丁的吓了唐父一跳,后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怎么又生气了?谁惹你的,你找谁去,别那我撒气啊。”
唐母气呼呼的指着唐父就是一顿数落,“还不是你,你这腰伤多少年没犯了,偏偏是这个时候犯,害得我宫宴没去成,现在出了事我都不知道。”
“这在皇宫,又是宫宴能出什么事啊?再说了,我这腰是旧伤,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别什么事都怪我。”
唐父装模作样的扶着腰坐到了软榻上,心虚的别开了眼,“我看你就是大惊小怪的,听风就是雨,要是太闲,倒是能操心那俩小子的婚事,都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媳妇,你这不就有事做了吗?”
“什么叫我闲?若不是你当初要让钰儿嫁到裴家,我至于这么担惊受怕的吗?裴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钰儿又是刚嫁过去的,真出了事,又会有谁护着她?女儿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心疼了。”
唐母生气的背对着唐父,思及女儿的处境,瞬间红了眼眶。
“我什么时候不心疼女儿了?”唐父从软榻上站起身,走到了唐母的面前,劝慰道:“我知道你操心女儿,担心她过的不好,这宫宴都过去了这么些日子了,她在裴家不一直都是好好的吗,这不就证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唐父叹了口气道:“至于死的那三个人或许就是凑巧呢?人家不也说了是急症,这怎么会跟宫宴扯上关系呢?又怎么会跟钰儿又扯上关系呢?”
唐母其实也知道唐父说的有理,可她从她得知死的那三位夫人,参加过宫宴后,就是心慌,没来由的害怕。
前些日子,女儿救人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唐父跟唐宁朗在朝中都平白遭受了很多非议。
虽然也有人支持,毕竟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可举动太过惊世骇俗,多数人还是不能接受。
前些日子回来时,她发现女儿都憔悴了,不用文都知道是何原因。
唐钰儿报喜不报忧,也不主动提及自己的难处,反倒关心他们所有人,让她很心疼。
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如今变得谨小慎微,让她很是心疼。
以至于现在只要一听到风吹草动,她就害怕,才会关心则乱。
如今也只希望唐父说的对,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