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阵风,卷起沙石走上了天,转了几圈便又咚的一声落下,被吸引目光的人又望了回去。
那个叫栖鸦的女人藏起手中弩箭,换上了一杆长枪,闪亮的枪头让言书越心里汗涔涔的。
枪乃冷兵器之王,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恐怕不好对付啊。
抬手抵住她刺来的一枪,用巧劲拨开,脚上用力踢起一枚石子,直奔那女人面部,大声喊道:“老蔡,这边。”
她是没招对付,可不见得别人没有。
蔡佑山手里长棍打在那穿着马甲的男人的竹节钢鞭上,硬生生逼退了男人猛烈的攻势,转身和言书越换了位置,以手中长棍对上栖鸦的长枪。
转了圈的手中刀以刀背对上那人砍来的竹节钢鞭,力道大的言书越险些接不住,脚下激起的灰尘有些蒙了眼。
崔北衾这边对上的寸头男,看来和她同宗,也是个善用长剑的家伙,就是不知道谁更强一些。
手里双剑舞出花儿来,同那人短兵相接,蹦裂出的火花更加激起她的好胜心,手上暗暗加了力道。
寸头男试图通过变换招式来给她添伤,结果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露出了自己的短处,挨了一下。
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崔北衾起势,以点或撩的方式,又给他划出一些新鲜的口子。
渐渐的,寸头男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势,落在了下风。
栖鸦双手举着长枪挡下蔡佑山劈来的一棍,顺势一绕,枪尖直逼他握棍的双手。
蔡佑山见势不妙赶快松手,脚尖挑起将落的棍子又回到手中,挑开栖鸦又刺来的一枪。
暗道一声好险,他不得不撤了步子仔细观察她的动作,试图找到突破点。
那边崔北衾被人暗刺了一招,寸头男甩出的沙石迷了眼,分了心被他挑破左臂衣袖,添了几道伤。
睁着有些刺痛的眼睛,泪水混着泥沙留下,看着朝她奔来的人,下意识抬手挡住,免得受伤。
“天杀的,早知道我也这么做。”
崔北衾骂骂咧咧的接下那人轮番的攻击,待到视线清楚些,忍着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招招下了死手。
瞧着这边动静的言书越侧身躲过向下劈来的钢鞭,手顺势往外一扬,打开横在身前的兵器,随便给了他两脚。
马甲男被踢的往后退,捂着发痛的胸口直呼呼,脸上流的汗水粘住了泥沙,擦汗的袖子蹭的脸痛。
在一旁观战的海楼瞧着天上的日头,手划着成股流下的汗水,拍了拍安顺的肩膀问:“你想打架吗?”
小孩儿摇了摇头,以手作扇,风声呼在耳边,“不想,我热的都不想动弹。”
揉了揉她的脑袋,唤出寸雪握手里,掂量了两下,叮嘱道:“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哦哦。”安顺左右望了眼,寻到个刚好能挡住她身形的石头,冲海楼撇了撇手。
见她躲好海楼提刀加入战局,拿下她的第一血,给那和崔北衾缠斗在一起的寸头男又添了一道伤。
这人受了伤,慢慢往后撤步,退到栖鸦身边,求助的看她,“鸦姐,帮帮我呗。”
栖鸦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挑开蔡佑山的铁棍,拦住进攻的两人,笑了笑说:“你们的对手是我。”
不愧是被那两人认定的老大,在崔北衾和海楼的招式里,丝毫不落下风。
在栖鸦手上讨了伤的蔡佑山一棍落在长剑上,又给自己的兵器加上了划痕。
长途跋涉本就疲惫的身子,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然后好好休息一番。
血顺着指尖滴在黄沙上,言书越捏拳止住不停发抖的左手,一双眼冒着寒星。
这样缠斗下去根本不行,得速战速决才行。
她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引得那人上钩,腰腹挨了一下,也收割了他的脖颈。
看着倒在地上没了生机的人,言书越抬手擦掉唇边的血,同蔡佑山一起,对付那个拿剑的男人。
栖鸦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对那人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手上动作依旧,给两人添了伤。
“老蔡!”
本就在栖鸦手上添了伤的蔡佑山已经力竭,就算有言书越的帮助,也因为一时疏忽被人寻了弱点,一剑封喉。
言书越双眼发红,手里长刀砍得那人节节败退,终是不敌让人陨了命。
提着手里长刀右手用力朝栖鸦掷去,听得身后传来破空声,回身往后打开飞来的暗刀。
海楼见缝插针,一刀刺破她的后背,刀尖扎入心脏。
手里长枪坠地,栖鸦跪倒在地,垂眸瞧着从左胸刺出的利刃,手落在膝盖上,身影慢慢消失。
“你们实力确实很强,可我们也不赖。记住了,我叫栖鸦。”
最后两句,她冲言书越大声喊着,随后连同她的笑声一起,消失了。
众人力竭的坐在地上喘息,躲在石头后的安顺跑来,蹲在言书越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
“没事的老大。”
海楼别过脸去看着慢慢往西的太阳,突然听得耳边传来的滴答滴答声,循声望去,瞧见一处正往外渗水的石头。
起身朝那儿走去,虽然滴的速度很慢,可终归还是聊胜于无嘛。
接下来的时间大伙儿靠在阴凉里歇息,言书越坐在那儿有些无聊。
“谁来讲个故事吧。”
她的声音在猎猎风声中响起,被她突然的一句话给整懵了,崔北衾和安顺望了眼,一同扭头看着海楼。
“可以啊,你想听什么?”
海楼在套衣服,声音窸窸窣窣的引得言书越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了下去。
“想听让你觉得难以忘怀的故事。”
崔北衾望了望海楼,又望了望言书越,有些郁闷的抬手撑着脸颊,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在地上画画。
拉上拉链扣的紧实,这里天气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
应着她的要求,海楼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个让她记忆犹新的故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那个时候是在西回市,她遇见了一对恋人,海楼不知道她们的姓名,惯常听她们称呼对方师姐师妹,从没唤过名字。
海楼接了个任务,帮人解决掉麻烦后,在回楼里汇报情况的路上,遇见这两个人。
她们也是苏白请来的的入梦师,能力甚至比她还要强上三分。
正要离去的海楼听到苏白让她留下,本以为这次任务还是她一个人,却没想有了伙伴,便是路上遇见的那两人。
或许是告诉了姓名,可海楼已经不记得了,只晓得一位是师姐,另一位是师妹。
歇息了几天后和那两人汇合,三人准备好就出发去了目的地。
几人一同合力取得了梦眼,可意外从来不会关照时间,也不会关照人。
入梦的何止她们三个,看着抢了她们梦眼的人,她们想去争夺却败下阵来,只剩师妹和那人还有一战之力。
梦眼不能被那人夺走。
师妹追了上去,至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们不得而知,只晓得没过多久整个梦阵开始震颤,她们晓得,师妹失败了。
能让梦阵颤抖成那个样子,只能是因为阵核被打败了。
回到了现实,可等待她们的却是昏迷不醒的人。
她们不仅是师姐妹,还是恋人。
费力寻到那位和她们一起入梦的人,得知她是被锁在梦阵里,彻底出不来了。
那人哈哈大笑声仿佛依旧在耳边,海楼的嘴停了一下,咽着有些干的喉咙。
没人有办法解决,醒来的人哪里还有梦阵,师妹也被困在那人的身体里,她的身子成了空壳一具。
言书越瞥了眼崔北衾的画作,望着她的眼眨了眨,随后说道:“肯定有办法的。”
不知是她的故事讲的很生动,几位听客目光熠熠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海楼笑看着她,眼底迎着多年前的一张脸,最初的无助咆哮,因愤怒而凸起的血管,再到发红的双眼,最后是寻到希望的疯狂。
手落在膝盖上,抬眼看着落在干枯灌木上的阳光,“当然有办法,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言书越望着她,听她把余下的故事讲完。
师姐没有想要连累任何人,做了计划便就开始实施,后续的结果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想要救人就必须再入梦阵,寻到被锁在里面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有梦阵。
只有陷入昏迷的人,秩序才会为他们创造梦阵,让人深陷其中。
所以,师姐的计划便是让那人梦阵重生。
可师姐失败了。
她没能进到梦阵,没能救出她的师妹。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言书越没听到师姐的结局,拧了下眉,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树皮,“师姐就这么认命了?”
她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不会让她这般轻易就放弃。
摸着嘴角因缺水而干裂的嘴皮,手轻轻晃了下,想撕掉却又作罢,换了另外的方式把它咬掉,“我说了,她的故事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既没有听到,就当作没有结局吧。”
言书越点了下头,站起身来抻了抻脖子,又问了句,“只有她一人想救师妹吗?应该不止吧,难道她们的老师就只有两个学生吗?”
有些时候,她真的很聪明。
海楼看着靠在言书越肩头已经睡熟了的安顺,没有回答她的一连串问题,“先歇歇吧,有些累了。”
疲累过后的昏昏欲睡,挡都挡不住。
注意到身边的人,虽然对她们俩来说这姿势算不上多舒服,言书越还是等她继续靠着。
崔北衾打着哈欠靠在石壁上,合上了眼小憩一会儿。
海楼看着言书越和自己对坐着,揶揄了一句,“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言书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在那儿。
海楼抬头望着夏日晴朗的天空,垂下的目光落在言书越脸上。
“又不是没有亲人,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想救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落在言书越耳朵里,惹得这人注目。
四周空寂无人,却又有些不知从哪儿起来的声响,就像夜里的蛙鸣,只不过小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