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这话,齐昼登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
可惜,她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完,眼前一道光闪过,伴随着“梆”的一声闷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齐昼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杂草之间。
她挣扎着爬起身,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不用想,又是伊薇特干的好事。视力恢复清晰之后,她意识到了自己正身处何地。
这里是一间牢房。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齐昼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去看,才发现斯嘉蒂正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不好意思,这里条件不太好。”斯嘉蒂随意地环视了这间牢房一遭,“不过,为了防止你逃跑,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这也是你自找的。”
她这是在提醒齐昼,你是一个有“前科”的人,所以,不要想着再耍花招。
齐昼沉默片刻,问道:“雾尼呢?”
“你问她干什么?”斯嘉蒂皱起眉来,但还是语气生硬地回答了,“她没事。”
“没事?”齐昼听得冒火,她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发现照片居然没有被搜走,她把它拿出来,用指尖提着在斯嘉蒂面前晃了晃,怒声道,“你告诉我这叫没事?”
斯嘉蒂歪着头静静地打量那张照片,打量了两下,又看着齐昼,说:“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你对我们之中的其他人可不见得会有这样的态度。就因为雾尼帮你逃跑过吗?”
“不止。”齐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虽然雾尼在那张照片上的样子触目惊心,但她自投罗网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雾尼,“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对我堂弟下手?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
斯嘉蒂看上去还是很平静,齐昼简直恨透了她这副模样,正在拼命劝说自己不要上去撕她的脸,又听到斯嘉蒂说:“你很在意你堂弟吗?”
不知为什么,齐昼心里“咯噔”一下,第六感告诉她,最好不要对斯嘉蒂一股脑儿地倒大实话,于是她仍旧维持着愠怒的表情,模棱两可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这重要吗?就算我不在意他,但如果他的父兄知道那事因我而起,你是不是想让他们灭了我?”
斯嘉蒂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父亲那边的人都很喜欢你。”
她的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或许那言下之意是,我以为华国的那些人都很喜欢你,不然你为什么一门心思地往那边跑?
“再喜欢我,我现在也不姓白。”齐昼阴沉沉地说。
“你说的对,”斯嘉蒂玩味地说,“所以,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倔呢?你姓谢文,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只有我们会这样一再迁就你——哪怕你一次又一次地惹我们生气。”
“我比起前些年来,已经好说话很多了。”齐昼冷淡地说,“你们写信让我来,我这不是就来了。”
“那倒是。”斯嘉蒂说,她突然问了一句,“不过你来得这么干脆,是怕我们伤害你在华国的那些亲人吧?”
“你心里有数,”齐昼说,“别再问了,没有意义。”
“那个连家的男孩,”斯嘉蒂悠悠地说道,“你很喜欢他?”
“不关你的事。”
谁知,斯嘉蒂听了这句话,突然脸色一变,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齐昼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距离近得连温热的鼻息都喷在了齐昼脸上。
“我在很认真地问你,欧若拉。”她的脸色很平静,可眼底的波澜却不容忽视,似乎齐昼只要说错一句话,她就会顺手把她活活掐死,“你到底在意不在意他?”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齐昼被掐得难受,断断续续地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是被逼婚的,你没有调查过吗?”
斯嘉蒂听了这话,手上一松,齐昼扶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看来你还有救,孩子。”她轻声说,“格瑞塔和——和你的祖母,她们在婚姻上的选择已经够让人失望了。真幸运你没有步她们的后尘,栽倒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男人手里,让自己后代的血液不再纯净。”
普通男人?齐昼很难把这个形容和连赫联系起来。不过,在斯嘉蒂眼中,也许没有异能和雅瓦赫血统的一律被打为普通人吧。
“我已经来了,”齐昼趔趄了一下站起身来,“不要再去打扰我妈妈和其他的人。反正他们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是吗?”
“我们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要你保证!斯嘉蒂,”齐昼咬牙道,“伊薇特带我走的时候对我说,她要杀了我的家人。”
“你该庆幸这次你的家人中没有谁突发奇想,要跟着你一起来,欧若拉。”斯嘉蒂语气亲切地说,“如果他们有谁真的跟来了,现在是死是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不过这也说明了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在意你,不是吗孩子?否则在永昼码头的那晚过后,他们居然敢让你独自一人来国外?看来人都是自私的,不管是高贵的雅瓦赫还是卑贱的普通人。”
“……”齐昼攥紧了拳头,感受到手上指环的存在,她沉声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要你保证,以后我和他们一刀两断,你们不能再因为我去伤害他们,能做到吗?”
斯嘉蒂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这就要看你表现了,我的孩子。”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如伊薇特所说,斯嘉蒂是看准了她的软肋,并不会像七年前那样她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即使齐昼说了,她根本不在意连赫,她们还是会以此来要挟她。
这个软肋,就是齐女士、白先生、她伯父一家以及连赫,说不定还会有颜姝等其他人。
她该庆幸的是,如果那东方神人的传说是真的,连赫起码有自保的能力。……说不定,他在华国还可以帮她照顾一下她其他的家人。
如果他能够一直真心不改的话……
“你想和我谈条件,那要先让我看到你的实用价值,欧若拉。”斯嘉蒂的声音像机器人一般平缓,从其中听不出人类应有的情感,“利益至上的雅瓦赫不做亏本买卖。”
“那当然啦,”齐昼讥讽地说道,“你们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斯嘉蒂顿了一下,说:“你指雾尼?”
“不然呢?”
“我记得我七年前就告诉过你,”斯嘉蒂说,“做错了事情是要受到惩罚的。雾尼帮你逃回了华国,她总要付出点代价。”
“所以呢?”齐昼咬了咬牙,隐忍道,“现在我回来了,重新落入你们手中了,你可以放过她了吧?”
她不知道雅瓦赫有没有承受限度,不过她看照片上雾尼那样子,如果她是个普通人,怕是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当然。”斯嘉蒂突然笑了一下,她走到了牢房门处,回过头来对齐昼说,“那张照片是几年前的了,雾尼刑罚期满后,就正常回归族群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走出了牢房,铁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自动关上了。
*
“……对于那些自私自利、名不副实的家伙,我们很遗憾看到她的作品能取得一定的成就……”
连赫面若冰霜,眼睛紧盯着屏幕里的直播画面,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戒指来平复心情。
他还是小瞧这个欧洲的不为常人所知的神秘族群了。她们怎敢猖狂至此,在金铃兰奖这种受到全球关注的颁奖典礼上公然安插自己人来说出这么一番话?
镜头扫过齐昼,隔着屏幕连赫也看得出,她内心已经极度愤怒了,但仍保持着应有的体面,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冷眼注视着台上大放厥词的绿眼白男。
我应该陪着她去的,他心疼地想,我就不该那么听她的话,她让我待在华国我就待在华国——
不过转念想想,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重新面对态度强硬的齐昼时估计还是会妥协。
没办法,估计他上辈子欠了他夫人不少钱。
他鲜少会有懊恼无力的情绪,一年到头来仅有的几次估计全贡献在了与齐昼有关的事情上面。譬如此刻,他恨不能立刻飞到兰国去,把齐昼从那个羞辱人的、颠倒是非的场合带走。
最佳导演奖是压轴奖项,这个奖颁完后就只剩下一个最佳影片奖了。连赫硬是忍着看完了直播,然后拿起手机开始给齐昼打电话。
他打了一个又一个,齐昼都没有接听。
无法,齐昼的电话暂时打不通,他便给齐女士打。所幸,岳母大人接电话的速度比她女儿要快得多。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妈?”连赫说,“您刚看颁奖典礼了吗?”
“嗯。”听得出齐女士也在压着火。
“我刚才给欧若拉打了几个电话,想让她赶快回国,但是她没接。”
“颁奖典礼刚结束,她这会儿估计没空接。”齐女士说,“我还没有给她打,不过我们都再多打几遍吧,让她快些回来,要抓紧时间找到对付雅瓦赫的方法。”
她顿了一下,而后冷冷地说:“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岂止,连赫觉得“过分”已不足以来形容她们了。要赶快联系上欧若拉,他想,不然,还不知道她们会再干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