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话题,气氛突然就变得沉重了——不过,其实也没有沉重多久。
齐昼还没来得及多唉声叹气一会儿,便捕捉到了安蒂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怎么?”她立刻看着安蒂问道。
安蒂似乎被惊到了:“什么怎么?”
齐昼静静地盯着他,说:“我怎么觉得你有话想说。”
“……”安蒂很没有必要地整理了一下身上没有一丝褶子的西装,然后去看洛基。
洛基似乎觉得他的举动很奇怪,问:“你看我干什么?”
“唉,好了,”安蒂似乎终于憋不住了,“就跟欧若拉说了吧。”
洛基晃着腿,眼睛盯着天花板,满不在乎地道:“说就说呗。”
“什么?”齐昼等了一会儿就有些急了,“快说啊。”
“是这样,”安蒂说,“或许,你可以先不用那么担心雅瓦赫的事情。”
“什么意思?”齐昼说,“你别是要告诉我更糟糕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呢?她一时想不出来。
“不是,”安蒂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们现在大概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
齐昼张了张嘴巴,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什么意思?”你们都瞒着我干了些什么?!
安蒂给洛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来说。
洛基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然后对齐昼解释道:“你被打晕过去之后,我在那间牢房里扔了具假尸,照着你的样子改的,她们不会起疑心的。”
齐昼感觉她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半晌,她才又问出一句:“你确定?”
“当然。”洛基说,“你是在质疑我的手艺吗?”
齐昼问道:“这……也是用你的异能完成的吗?”
“废话。”
“可是,”齐昼说,“我的异能在斯嘉蒂她们面前都不起作用,你就能……?”
“笑话,你在族群里待了多长时间,我在族群里待了多长时间?”洛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那点不成气候的功力能和我比?”
齐昼闻言便道:“既然如此,斯嘉蒂应该大力栽培你,而不是来祸害我。”
“哦,不,不,这完全是两个概念。”洛基用一种教育小孩子的口吻对齐昼说,“斯嘉蒂之所以死咬着你不放,是因为你的异能的确罕见,并且上限极高。想想看,如果你能在别人开口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或者他有没有在撒谎……这是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我说你比不过我的意思,是指你自出生拥有异能以来并没有加以深造,所以你现在运用异能的水平估计跟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在雅瓦赫族群中,不同种类的异能也是呈金字塔结构排列的,如果说你的异能在塔尖,那我的异能就属于底层最不起眼的那一类。只不过我使用它、深造它比你花的功夫要多得多,所以连斯嘉蒂也能骗过。”
安蒂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这两个有雅瓦赫血统的人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问你的异能是?”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设计各种各样能骗人的、整蛊人的小诡计。”洛基说。
哦,那似乎确实有点low。齐昼在心里想道。
“那……”安蒂有些惴惴不安地转向齐昼,“欧若拉,这么说你也有她们的那种特异能力了?”
“嗯。”齐昼没有否认,“不过我宁愿没有,这样她们就不会一直追着我不放了。”
“你……你的能力是——”
“读心术。”洛基替她回答了。
安蒂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那这么说,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你都能知道?”他急急地问道。
齐昼移开了眼睛,她没什么兴趣窥探安蒂的内心:“如果我不刻意去知道的话,就不能知道。”
洛基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齐昼问:“你笑什么?”
洛基慢悠悠地说:“这种异能控制不好的话,有时候也不好受吧。”
齐昼:“……”
这话说对了。天知道她曾面对多少人的时候,无意中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没事,三观碎的次数越多愈合能力就越强,更何况娱乐圈那种地方嘛,懂的都懂。
更有甚者,确实有过不止一次,当周围所有人的心声一起涌入她脑海中时,巨大的冲击力使她直接昏迷过去,醒来后对其他人解释,她只能说她是最近没休息好而已。
安蒂感慨地说:“我似乎明白洛基的意思了。”
齐昼问:“你明白什么?”
“如果有读心术这种能力的话,”他两只眼睛几乎是闪闪发光地看着齐昼,“我不敢想象你去从政能走得多顺。”
“很可惜,”齐昼惋惜地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如果拥有这种能力就要被一群疯子追杀的话,我宁可把它送给别人。”
安蒂一时语塞:“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洛基说,他将话题又拉了回来,“就算斯嘉蒂她们认为你已经死了,你近期也不能和华国那边联系,知道吗?否则太容易暴露了。先熬几个月吧,等她们完全放松了警惕再说。”
“几个月?!”齐昼差点没跳起来,“那我家里人不得急死?”
“事实上,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急死了。”洛基无情地说,“斯嘉蒂看到了你的尸体,一定会和你家人联系的,你就等着瞧吧。”
齐昼:“……”
完蛋了,她想,A市那边,得掀起一场多大的腥风血雨来啊。
“别太难过,欧若拉。”或许是看她的表情太过难看,安蒂忍不住出言安慰道,“你最后总会回到他们身边的,不是吗?”
齐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妈妈就先不说了,我真怕我爸……”
她打住了,不敢再说下去。
真是不孝啊。她想。
“那没办法。”洛基说,“你要是现在忍不住跑到机场去,你妈和你爸最后可能连假尸都见不到了。”
安蒂听洛基讲话太不留情面,怕再刺激到本来就心情不好的齐昼,连忙又说:“好了欧若拉,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们两位不要出门,外界的动静我会帮你们留意着,你们自己也可以通过电子产品去获得信息。不过,你一定不要自作主张地和外界联系,这点你能做到的,是吗?”
齐昼点了点头:“我知道。多谢你了,安蒂。”
“不用客气。”安蒂温和地笑了笑,“我们的目的一致,就是要打击雅瓦赫的黑暗势力,不是吗?”
“行啦,没看我也不能出去乱转吗?就像你说的,斯嘉蒂她们这会儿正是最恨我的时候,我可不想落到她们手里。”洛基耸了耸肩说。
我和你又不一样。齐昼想。
不能出门是小事,她只是担心她在华国的家人罢了。
她无法想象在得知她的“死讯”后,他们会作何反应。
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也许斯嘉蒂会瞒下来,不告诉他们呢?
可是,自从颁奖典礼的那晚以来,她都没有再和家里人联系过。他们现在……怕是已经开始满世界地寻找她了。
齐昼想到这里,无意识地摩挲起了一直戴在她手上的指环。
*
“有消息吗?”连赫刚一接通电话,就听见齐女士在那头急急地问道。
他有些说不出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没有。”
对面陷入了沉默。
“妈?”连赫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您和那边……联系上了吗?”
“没有,”齐女士麻木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有意识到连赫看不见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回音。”
金铃兰颁奖典礼过后,国际著名导演齐昼失踪的消息霸占了各国媒体的头条。除此之外,令人惊讶的是,颁奖典礼上的那场风波居然没有引起应有的轰动——甚至全网都查询不到最佳导演奖颁奖嘉宾的致辞切片,只有一小部分看过直播并记得那一片段的人在网上发言时提到了此事,还扯出了一系列的阴谋论。
据齐昼下榻的酒店监控来看,她于那晚离开酒店后就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她的踪迹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如一滴水汇入大海般消失在了这片繁华的地带。如果真的有幕后黑手,也不知其是何居心。
“大概率就是她们。”连赫说,“妈,再没有进展的话我就亲自去欧洲,您别着急。”
齐女士叹了口气。这些天来,她头上又添了许多白发,若是齐昼看见,还不知要有多心疼她已经上了年纪的母亲。
可是她的女儿现在不在她的身边,没有人会关注她脆弱的一面,没有人会来心疼这位叱咤商场多年的女强人。
“天哪……”她挂断电话,跌坐到了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向谁人发出请求,“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们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