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萧瑟，老树枯藤。
一中走廊草木凋零，徒留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了银霜。
白皓月踩着青石砖上的细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如踏碎星辰，今年的冬比去年更冷。
肩头发梢落了雪，他轻轻拂去，掌心袭来一阵冰凉。
走到校门外，他呼出一口热气，雾气散尽后隐约窥见那抹身影。
姬煜翔单肩挎着书包，一脚踩着车蹬，一脚踏着薄雪，坐在单车上玩手机。身后开满了整条街的腊梅，像他领口的绣纹。
他没有牵白皓月的手，而是将白皓月的书包接过去自己背上。
车轮在雪路上划出一道细痕，他双手扶着车把，闷闷地说：“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白皓月十分认同地回：“好。”
姬煜翔还是不放心，握紧车把，语气稍加严肃：“我不在也不行！”
车驶过一处陡坡，白皓月下意识抓紧姬煜翔的外套：“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白皓瑾正站在公寓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盒，不悦地质问姬煜翔：“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关机，怎么回事？”
姬煜翔赧赧道：“忘充电了。”
白皓瑾命令他去开门，自己跟在身后发牢骚：“你什么时候能给脑子充充电。”说罢她看向白皓月，“小月你怎么也不接电话？”
白皓月堂堂正正道：“我的手机放在书包里了，刚刚回来的时候没背着。”
姬煜翔身子一凛，抢在白皓月之前解释：“书包都在车筐里！背着多累啊。”
白皓瑾点点头，催促着快开门，踩着高跟鞋，昂首进入房间。
姬煜翔则停在门后，回眸看了白皓月一眼，压低声音提醒道：“你说话小心点儿，别让我妈发现了。”
“发现什么？”白皓月打量着他。
“我……”
姬煜翔语塞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你知道我害怕什么。”
白皓月若有所思道：“照顾我需要这么害怕吗？”
“你！”姬煜翔扫了一圈，凑到白皓月耳边小声道：“你明知故问！”
热气拂过白皓月的耳廓，瞬间红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白皓瑾的催促：“怎么还不进来？”
姬煜翔应声道：“诶！来了！”随即冲白皓月使了个眼神。
热气拂过白皓月的耳廓，瞬间红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白皓瑾的催促：“怎么还不进来？”
姬煜翔应声道：“诶！来了！”随即冲白皓月使了个眼神。
两人步入客厅，白皓瑾已经褪去大衣，去厨房拿筷子。
“常家阿姨从海南空运了不少海鲜回来，我让张姨煮好了给你们带过来，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吧。”
她只拿了两双筷子，一边一双摆好，嫣然静候着去换衣服的二个人。
姬煜翔先出来，一屁股坐下，夹起一块鲍鱼，一口咬去一半：“还是这么好吃。妈，你怎么没和常阿姨去避寒啊，往年你不都是第一个走吗？”
白皓瑾目光躲闪，下意识将手藏在桌下，挑眉看了姬煜翔一眼：“你没看新闻吗，这几天海南下暴雨，航空管制了。等天气好了我肯定去，春节也不回来，到时候我把小月也接走，让你一个人在这过儿。”
白皓月正好从卧室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抿了抿唇，“姐，我最近正在申请大学，暂时不想出去玩。”
白皓瑾颔首，旋即凝眉道：“小月，你的签证和护照……”
白皓月落座淡然道：“没关系的，实验班的课我去听过，暂时还能跟得上。下学期多花点时间在国内课程上，做两手准备。”
姬煜翔看了看他妈又看了看白皓月：“什么意思？”
白皓瑾咳嗽了两声，“你舅舅高二就考完SAT了，你呢？”
姬煜翔吐了吐舌头，剥了一只虾孝敬母亲：“妈，我这不是才高一嘛。”
白皓瑾无奈叹气，笑着咽下儿子进贡的虾。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白皓瑾看了眼来电显示，匆忙往洗手间走，姬煜翔分明看到母亲手背上多出了好几处细小的痂，像刚愈合的针眼。
他有些焦急得起身，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白皓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别去揭开别人的尊严。”
姬煜翔有些恼了：“你说的容易，那是我妈！”
白皓月沉然道：“也是我姐。”
姬煜翔沉重地呼了一口气，双手扶着额头不再说话。
洗手间的门很快被拉开，白皓瑾利落地走出来：“公司临时有点事儿，你们先吃。饭盒不用洗，明天让司机带回来。”
白皓瑾抄起大衣往外走，姬煜翔不放心跟上去，白皓瑾无声地笑了笑，“赶紧回去吃饭。”
姬煜翔的话被噎了回去，垂头驻在门口。白皓月出现他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冲门外的人说：“姐，别太累了，好好休息。”白皓瑾这才安心地关上门。
白皓月拍了拍姬煜翔的肩：“我前几天看过姐姐的档案，一切正常。可能是最近温差大，感冒了。”
姬煜翔急道：“感冒也很严重啊！你那天发烧一个礼拜才好，我都怕你被烧傻了！”
白皓月淡然道：“这种事我们都习惯了，过多的关注只会徒增难堪。”
姬煜翔偷瞥他：“你觉得我让你难堪了？”
白皓月哭笑不得：“你最近怎么了？话里带刺似的。”
姬煜翔坐到沙发里，抓起抱枕抱着：“我哪敢啊。我是害怕你和我妈出事，还有万一……”
他不敢说了……
一月，学校开始放寒假。平京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银装素裹中，新的一年步入尾声。
白皓月的offer下来了，五所常青藤录取了四所，其中两所还提供了不菲的奖学金。
他对着唯一一所没被录取的学校的申请资料和招生简章反复阅读，反思自己的错误。
姬煜翔枕在他腿上玩手机，游戏界面还没打开就问：“我的头重不重？”
白皓月的唇角微微翘起：“我没那么柔弱。”
姬煜翔还是不放心，梗着脖子要起来，被白皓月两个手指按住肩头，没用一丝一毫力气将人留在膝头。
姬煜翔讪讪地用手机挡住两个人的视线，“累了就说。”
白皓月但笑不语，帮姬煜翔按摩耳垂。
玩了一会儿没意思，正巧收到群里的信息，姬煜翔点进去一看，顿时来了兴致。
【常启停：你们两个，牛蛙。】
【邵厉：？】
【常启停：链接】
【常启停：都传到我们学校来了。】
姬煜翔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点开链接一看，竟然是一中的校草榜，除了钉在榜上的一二名，下面的排名大换血，最显著的就是他和邵厉以光速杀进了榜单前十。
凭心而论，一中帅哥不少。但被关注的永远是容易被看到的那几位。邵厉就属于其中被埋没的那一类。
如今，他的成绩从200多名蹿升至年级前五十，拿了学期进步奖。又在元旦晚会亮了相，一身黑斗篷，和姬煜翔一左一右站在舞台两侧，高出其余人半个头，想藏也藏不住了。
姬煜翔又看了看排在自己上面的几个人，都是元旦晚会上出过风头的，但没人比得上压轴大戏的男主角，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
他抬起头，发现白皓月在读高中化学，戳了戳书皮，玩笑道：“你这是实在没什么可学的，要冲击高考了？”
白皓月隔着书随意道：“有可能。”
姬煜翔嗔笑道：“你别闹了，咱们能跟人家普通班比吗？放着常青藤不去，难不成在国内随便找所大学？”
白皓月放下书本，“如果我去不了国外，你愿意我留下来吗？”
姬煜翔腾地坐起来，“怎么可能去不了？你逗我玩呢吧？”
白皓月倒坦然：“我坐不了长途飞机。”
“我以为你有办法呢。”紧接着，姬煜翔更加迷惑：“如果出不了国，你为什么要来读国际高中啊？”
“你真的要听？”
姬煜翔连番点头。
“这是你能考上的最好的学校。”
姬煜翔：“……”
他抓了抓头发，干巴巴笑了两声，囫囵道：“是不是该浇花了。”说完，起身溜去阳台。
外面风大，玻璃窗三面紧闭，只容阳光经过，形成一处天然的温室，九重葛的叶子蔫了几片，花依旧开着。
姬煜翔举着水壶喃喃道：“上个月还以为要谢了，竟然还能开。”
“嗯。”白皓月踮脚跟在他身后：“听说照顾得好能常开不败。”
姬煜翔闷闷道：“聂丞枫还挺会挑。”
白皓月：“？”
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掩住嘴角假咳了两声：“要不……你也去挑一盆。”
姬煜翔单手叉腰，给叶片浇了个透心凉：“之前我说买，你不是不愿意吗？”
白皓月抓着他的胳膊，劫过水壶，将人往身边牵：“当时是怕养不好。”
冷风呼呼摇着窗户，姬煜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大冬天的，还是算了吧。等来年春天咱们一块儿去挑吧。”
白皓月小鹿般的眼睛仰视他，嘴角噙着笑。
他们浇完水，白皓瑾的视频正好打过来，她果然还是去了海南，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没节制的空投水果。
不到两周，公寓里就堆满了椰子和大芒果，还有两颗完整的菠萝蜜。
姬煜翔按照她发来的教程倒腾了大半天可算刨出一小盒，尝上一口，真甜。他又兴奋地剥了一大盒，洗干净手，叫白皓月一块儿吃。
白皓月嗜甜，尤其喜欢水果的甜。一口咬下去，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姬煜翔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不爱笑。相反的，一丁点开心的事就能让他高兴很久。
姬煜翔有些困惑，为什么他一起都不爱笑呢？
姬煜翔：“慢点儿吃，都是你的。”
白皓月用指尖捏着芒果，连咬合的动作都显得十分文雅。姬煜翔盯着看，一时忘了吞咽。
他将椰子和芒果分装进两个大箱子，让司机分别送去于家和邵家，顺道祝贺了一番新晋校草。
信息发出不到五秒，校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对面的声音急促且疲惫：“帮我联系一个人，我想请他吃个饭。”
“谁？”
“聂丞枫。”
“你不是有他微信吗？”姬煜翔感觉邵厉的语气有些怪。
“他把我拉黑了。”
“他还会拉黑人？”姬煜翔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半个度，想起白皓月就在身边，捂住手机，匆匆躲进卧室。
“兄弟，你到底干了什么，能把聂丞枫惹急眼？”姬煜翔隔空竖起大拇指：“牛逼啊。”
话筒对面的声音愈发焦躁：“你他妈能别说风凉话了吗？老子都是为了你！到底帮不帮给个准话！”
“帮帮帮，可是我跟他不熟，你又把他得罪了，我不确定能不能约到他。”姬煜翔坦言。
邵厉的声音顿了一下：“你是白皓月的弟弟，他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