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咒灵放回学校后，汀时雨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

他以为是身后缠着非人之物的缘故，总觉得有阴森森的寒冷感，怎么也挥之不去。只有在和虎杖同学、五条老师接触时，那种阴冷才会稍稍减缓。

直到后来汀时雨才发觉，这种不安或许也可以称之为“不祥的预感”。

……

吉野顺平家中出事，他并不知晓，只是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为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而感到意外。

汀时雨望着发出去很久的未读消息，眉头一蹙。拜真人所赐，经常纠缠吉野的那几个家伙已经死了，除此之外可能会绊住他的人……那个有钱的公子哥，此刻又正在办公室门外等着。

本想从系统嘴里撬出点东西，奈何这货称自己系统维护中，身体（？）不舒服不太想说话，从之前三分钟嘴贱十次变得死气沉沉。

汀时雨：受不了冷暴力。

“等到表彰大会结束之后，你就代替老师把这个发下去吧。”此时面前肥胖的男老师笑着，将一沓红皮证书放到了他面前。

联合不同学科、不同比赛的获奖证书，光是这一沓就有他的好几份，毫无例外都是冠军。

“好的。”汀时雨答应，要伸手去拿，这人却忽然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了，紧捏着本子边缘不放，胖乎乎的手指像是想要压在他的手上。

黑发少年动作一顿。

这种情况，被骚扰者理应表现出厌恶或嫌弃的模样，但他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继续泰然自若地伸着手等待。

就像没有觉出面前人正盯着他的脸愣神，看不出老师眼中的迷恋一般。这是汀时雨面对麻烦的爱慕者们一贯的装傻表现。

空气陷入了一秒诡异的安静，办公室门忽然被敲了几下，响声让老师迅速回过神，手猛地往回一缩，那沓本子就被时雨顺势接了过去，没有产生任何多余的接触。

老师眼里闪过可惜，他尴尬地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珠，脸上竟泛起羞涩的红晕，“啊……呃，马上就要集合了，你快点过去吧。”

“好的。”汀时雨很淡定地转身，系统突然在他脑子里冷哼了一声。

【幸亏你走得早，再晚点，我就要拽他的耳朵了。】

汀时雨：“？这种事情是可以的吗？”说好的实体化不能影响到npc和剧情呢？

【不可以。那怎么了？反正主神又不知道。】系统语气很怪，【哦，跟你没关系，就是看不惯他那种恶心的样子。】

汀时雨根本不关心系统的心情，自然不在意他的解释，只无奈地叹气，刚走出教室门，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

“真是让人好等，你和那家伙都在里面说什么了？”伊藤翔太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给人很狡诈刻薄的感觉。他刁难起人来时，都是这种让人生厌的表情。

有好几次，汀时雨都见过他露出这种笑来欺负吉野顺平。

一个原剧情中只出场了几分钟的路人，汀时雨却偏偏没办法忽略他，正因为他拿欺凌对象来威胁自己。如果汀时雨不搭理他，这家伙就会去找吉野顺平麻烦。

他说话都不老实，总是想摸汀时雨的手腕。后者眉头拧起来了，一张总是温顺平和的小脸显得有些严肃，“你不是都听见了吗？还问我做什么。比起这个，老师说要去集合了。”

【[……]好感度+10，目前97。】

连系统的好感提示都不愿加其名字的路人。

伊藤翔太意义不明地发出哼声，忽然用力握住了汀时雨的肩膀，将他往体育馆带。后者掩去眉眼中的不情愿，只能忍气吞声地跟了过去。

……

异变是忽然发生的。

【检测到攻略目标。】

系统的声音让汀时雨最先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向周围张望，对面是领了奖出尽风头的伊藤翔太，身边是不知为何忽然跪倒在地的同班同学，后方大门处走进来的是穿着黑衣的吉野顺平……却没有发现攻略目标的身影。

等一下，吉野顺平？

他一恍神的功夫，对方已经慢慢走了过来，连一眼也没有分给他。

很快——除伊藤翔太与老师以外的人接二连三倒地。时雨的腿站僵了，他不自觉想要向着吉野顺平伸出手去，却被慢慢走过来的对方按住。

“顺平……？这是怎么……”

话音未落，就被这人打断了。

“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多管闲事。”

少年用一种像是恶狠狠，又没什么力气似的空洞眼神看了看他，便飞快地移开视线。

那目光移到对面的伊藤翔太身上，瞬间燃起如同有形的怒火。

——几分钟后汀时雨才知道，系统提示出现的攻略目标是虎杖悠仁和真人。比起这几个因为诅咒的计划而出现在这里的角色，汀时雨就像误闯入野兽大战的宠物猫，怎么看怎么违和。

【修罗场居然出现的这么早。】系统幸灾乐祸，【如果我是直播分局的就好了，还能让观众下注赌现场会发生什么，比如真人会不会利用你去试探主角身体里的宿傩？】

恐怕连时雨本人都会赌“会”。毕竟这就是真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之一。

……他发觉自己被当成人质的几率是100%，于是趁虎杖悠仁和顺平对峙，想要偷偷摸摸顺着门缝逃跑，却在刚刚转身就被真人轻松拎了回来。

对方摸狗一样抚摸他的头发，笑容让人胆颤，“好久不见啊，看了我怎么像看了鬼一样转身就跑？不应该来个久违的重逢拥抱吗？”

他假模假样地寒暄：“花御他们都很想你呢。”

时雨：“……”

其他人也就算了，花御对所有人类的好感度几乎都是负数或0，能想念他那才是见了鬼。

“真人先生想把我和顺平当成人质，逼虎杖同学换出宿傩吗？”他一时不知是该苦笑还是该露出个哭丧脸。

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唯一的技能【读档】，在危急时刻能派的上用场。

“不，”蓝发青年露出开朗的笑容，脸上的缝合线随着表情变化扭曲，“人质是整个体育馆内晕倒的学生们呀。”

……学校外的天空被黑障笼罩着，只是向窗外看一眼，沉重的压迫感便覆盖上来。

最先遭殃的是吉野顺平——前一秒还企图向虎杖悠仁解释咒灵不是坏人的少年，下一秒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些被扭曲成怪模怪样的人类。

……好人？真人先生是，好人？

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东西仿佛才一股脑涌入大脑，然而不给他僵硬的时间，咒灵的手已经轻轻搭在他肩膀上，那是准备攻击的前兆——

“有时想得太多还不如不想，反而会让人做出更愚蠢的行为。”

“和那些被你当成傻子的人类相比，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这道嘲讽的声音和蓝发青年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慢慢融合在一起。

——“我肯定顺平的一切。”

吉野顺平的瞳孔颤抖着，察觉到诅咒想做什么的那一刻，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和思考的能力。

于是，当着汀时雨和虎杖悠仁的面，眼前的少年立刻被无为转变成扭曲的怪物形态，且嘶吼着向唯一有威胁的虎杖悠仁发起攻击。

而真人则是甩了甩自己的手，手臂处还有某个小宠物刚刚为了阻止他留下的牙印。

“时雨你呢，你的不聪明一直都是溢于表面的。”他耸耸肩膀。

想用这种根本算不上攻击的小伎俩阻止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

…

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少年死去前，眼中淌下一滴泪来。那是对自己被欺骗的悔恨，还是对太多所发生的不幸的绝望，汀时雨已经无从得知。

或许还带着一点独属于这个少年的，一直被其主人隐藏起来的眷恋。在最后的一瞬间，终于小心翼翼地露出了端倪。视野只来得及捕捉到爱慕之人的一缕黑发，那双眼便很快没有了光亮。

只有带着死气的泪珠，仿佛依旧在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作为唯一普通人的汀时雨没有幸免于难，因为不知死活替宿傩容器挡了自家饲主一击。

他无力落在地上的手指抽动了一下，自己也很想问出一句为什么，只是痛得没有说话的余裕。

——“为什么想要帮他呢？我交给你的任务对象，不是只有宿傩的容器而已吗？时雨就是喜欢在奇怪的地方较真。”

真人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脑海里，汀时雨想起那时自己的回答，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大胆心惊。可惜他现在呼吸困难，伤口抽痛，不然怎样都要向系统炫耀一下。

更奇葩的是，真人在听到自己说讨厌他时，好感度不降反增了。

这场战斗终究没有维持太久，立刻赶来的七海建人加入了战局，缓和了特级咒灵带来的恐怖压力。在他与虎杖悠仁联合攻击下，那在诅咒中也能被称上一句怪物的家伙反而学会了领域展开，但被虎杖悠仁身体中的宿傩重创，变成熟悉的小肉虫子逃离了现场。

将被自己伤害的小男友毫无责任心地丢在了原地，连一眼也没有施舍给他。

同样伤势很重的虎杖悠仁不得不向前辈汇报死了两人，重伤两人的惨况，语气沉痛又复杂。

“时雨……喂，时雨！！你还好吗？不要晕过去……”此时他焦急地抱住汀时雨的身体，不顾自己身上的血洞还在向外猛冒血，“笨蛋，到底为什么要帮我抗下攻击啊……！”

普通人的身体不比咒术师，强行挡了真人一刺的时雨腹部差点被掏出个洞来，此时已是进的气多出得起少，虚弱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位成熟靠谱前辈的声音随着意识流失越来越小，

“不要翻动他的身体，虎杖同学，冷静一点，救援马上就来了……”

汀时雨渗血的唇角微微抿起，又无力地扯平。

他又记起那个少年死前的最后一眼，还有系统迟迟赶来的好感提示音——

【[吉野顺平]目前好感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