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近了,沉瑟看清上面只剩下缨和小露,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头一把揪起村长,迅速朝小船抛过去。
村长本来还在休息,忽然被人揪起,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昏头转向地落在白船上,等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脸上登上笼罩上对死亡的惊恐。
他立刻对缨跪下求饶,祈求她看在同为姐弟的情分上绕他一命。
缨并不看他,只望向沉瑟,冷冷道:“没想到你们还能活下来。”
沉瑟平淡道:“可能我也受到了暗地里的庇佑。”
缨听出她弦外之音,冷笑道:“你们要进宫做什么?不要告诉我是去参拜宫主。”
“我们没有做过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交易,恕我们无可奉告。”独孤河接话道。
缨微微挑眉,略带愠怒,但也不再多问,转向村长,声音低沉地可怕:“那么,该你了。”
村长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姐姐,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那些人怂恿着——”他猛一转身,定定指向沉瑟和独孤河。
“——都是他们的错,母亲不愿意接受外地人的资格,他们就计划杀了她,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他们带回家,没有保护好母亲,我犯了大错,求姐姐看在一家亲姐妹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独孤河见他攀扯上自己,冷笑道:“你倒会找替罪羊,若是我们嫌村长碍事,怎么还会留你一命。”
但村长立刻尖叫道:“姐姐,你要是觉得杀了我才能解你心头之恨那就动手吧,但我死不足惜,只是母亲的仇根本没有报复到真凶,她在地下也不安宁啦。”
几句话说得沉瑟也蹙起眉,不禁定睛观察起缨的反应。
缨忽然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喝令道:“闭嘴。”
村长没有想到姐姐这一举动,顿时悄无声息,捂着脸不敢再发一言。
沉瑟冷眼看着她们的举动,缓缓道:“我们没有杀害你母亲,不管你信与不信,但你若是一意孤行找我们复仇,你也毫无胜算。”
接下来她的一句话连独孤河都有些惊讶:“我先告诉你一句,那件掌灯使的赤红纱衣是我击败掌灯使缴获而得,你现在杀了同伴,便是和我们乘在一艘船上,与其做无谓的以卵击石,不如找找自己的生路。”
那掌灯使明明是被瀛淮所杀,沉瑟仅能揽成自己的功劳,独孤河不禁捏一把汗,只能寄希望于烟罗缕宫中消息传播尚不灵通,缨这样的低阶宫人没有掌握到最新的讯息。
果然,缨面上露出一丝敬畏,如果是能击败第一位掌灯使的人,自己与她对峙便是自找死路。她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做。”
“烟罗缕宫中,以衣辨人,对吧?”沉瑟问。
缨顿时面色一沉,没想到烟罗缕宫这一秘密竟被外人知晓,脱口而出道:“你们怎会知道。”见沉瑟只微微点头,又道:“你们还知道多少?”
“就这一句而已。”
她上下打量一番眼前二人,道:“对,烟罗缕宫中的衣服便是身份,称号均绣在衣服上,我们一般的宫人的确只能以衣辨人,因为我们不能去看掌灯使的脸,所以只能看衣服。”
“那你们宫人之间呢?”
缨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是想穿上绛的衣服混进去?”
但沉瑟淡淡道:“绛?你的同伴么?”
“不。”缨冷冷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个已经沉入海底的人,那我告诉你,她不是我的同伴,她只是一个前不久才继承绛这个称号,被安排和我一组的人。”
“绛的称号么……”沉瑟略微思索,露出一抹浅笑,“不,我不要绛这个字,我要你身上另一家衣服。”
缨微微不解:“另一件……”虽然恍然大悟,霎时目瞪口呆,“掌灯使的衣服!”
“没错。”
“你疯了吗?在外面尚且可以骗骗那些不知底里的人,入了宫还敢冒充掌灯使。”
“你们低阶宫人连掌灯使的面都不敢看,又怎么能认出我是不是真尊?”
缨冷哼一声:“你想的太简单了,宫人的确分不出你的伪装,但驻宫掌灯使难道还认不出么?”
“驻宫掌灯使?”
“对,驻宫掌灯使一直驻守宫中,管理内务,她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沉瑟没有丝毫畏惧:“但是,仅仅是绛的衣服,不能带我去想去的地方。”
“你们进宫到底想干什么?你们若是还不能告诉我,只会误事。”
独孤河按耐不住,急道:“我们的同伴被瀛淮囚禁在烟罗缕宫中,我们要去救她。”
他并没有完全透露进宫的目的,就已经让缨面色一沉:“你们才是真疯了,宫主要让谁进宫,是她的荣耀,你们为何要去阻拦?再说了,你们也不可能违逆宫主。”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把掌灯使的衣服给我。”沉瑟笃定道。
缨看看他俩,又思索片刻,权衡之后,觉得以自己之力也难以抗衡眼前这两人,不如见机行事,他们想去送死,自己乐得看热闹。
她掏出赤红羽衣,道:“拿去,但你必须和我一同入宫,若被觉察,我会全部推说被你欺骗。”
沉瑟不假思索:“当然,到那时只要你能脱身,怎么说都行。”
缨不禁对她的坦然有些意外,出神片刻,沉默地转向村长,脸上阴晴变幻,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我一直盼着这一天。”
村长不解其意,惊恐地睁大眼睛。
“其实,听到母亲每年为了见我一面举办祭典我是有些意外的,因为我一直以为她心里只有你。”
村长目瞪口呆,半晌挤不出一个字。
“从小到大,她都对我很严厉,我为了达到她的要求拼尽全力,却还是得不到她的肯定,但她对你怎么如此宽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直到我被选中带走,我对她的恨意到达顶峰,我恨她就这么放任我进了烟罗缕宫吃尽苦头,只是——”
“——或许,当初她挽留我,我也可以留在渔村,过和你一样舒服安逸的生活,你不知道吧,我这次回来,其实另有目的,我从一得知这次选我做使者,却涉及到崖角村时,我就下定决定,一定要见她一面,问问她是否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女儿——”
“——但现在她死了,真实可惜,不过你还活着,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没有杀她,我也是要杀你的,因为我恨你,嫉妒你,嫉妒你可以获得她的偏爱,自我进宫后每时每刻不在诅咒你千刀万剐,我后悔小时候她让我照顾你时我没有把你的脑袋砸烂,现在——”
她抬起手,一脸欣慰和解脱:“我终于实现了梦想。我不再恨她,但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
说着,她讲村长穴道封住,新手薅过一把海藻,堵住他的嘴,对沉瑟道:“你随我来。”但又指向独孤河:“但他不能去。”
沉瑟蹙眉:“这里只有一处礁石,又无船只,他留在这里等死么?”
“那我管不了。”她说着,已经准备驾船前行。
沉瑟和独孤河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两人一起飞身约入舟中。
缨自然蹙眉不悦。
独孤河一落地,便道:“我们的交易是送我到宫门口,现在还未到宫门,我自然不能离开。”
缨冷冷道:“你到了宫门也进不去,罢了,随你。”
白船缓缓行驶,向着夕阳染就的晚霞驶去。
晚霞逐渐化为深沉暮色,眼前也出现那座海市蜃楼般的楼台。
除了缨,所有人心中不禁骇然失色,能在这样的汪洋中建造楼台,瀛淮比她们想象的更加接近神。
缨押着村长登上台阶,将他四肢折断,扔在最底层,也不再关注沉瑟二人,拉起小露径直往上走向顶楼。
沉瑟仰面看着阶梯上的缨,也随之向上,一边走一边换上掌灯使的纱衣。
独孤河看着那两个身影,一个粉白,一个赤红,一前一后消失在顶楼,又回首看了生不如死的村长一眼,也随之而上。
她们已经走到了宫门前,沉瑟惊讶于宫门后竟然是一条走廊,灯光昏暗,空无一人。
“这座楼?”沉瑟思索道,“那那座山是一样的,瀛淮已经彻底把时空玩弄于股掌之间。”
缨瞥她一眼,略带诧异道:“你知道的事不少,你是什么人?”
沉瑟淡淡道:“你只要记住我曾击败掌灯使就够了。”
缨听出一丝威胁,不再理会她,径直走进宫门。
沉瑟回首看向独孤河,商议道:“这走廊,没有人。”
独孤河也点头:“对,但是,不可能让我这么简单就能进入。”
他们看着缨已经走进走廊,站在一盏灯后,回头等待他们。
沉瑟舒出一口气,闭眼一迈步,却感到周身犹如冰水浸透,忍不住到了个冷战,等睁开眼,自己已经站在走廊中。
独孤河思索片刻,伸出小指,用指背试探着伸入宫门中。
但瞬间,他面色一变,闪电般收回手,连连摇头。
沉瑟已料到如此,摇摇头,示意他暂且等待,自己走向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