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看见前面有个人。
这条走廊很长时间内只有他自己，他像误入迷途的旅者，因为可能获得救助而奔跑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跑到天荒地老时，金碧辉煌的走廊诡异得骤然缩短，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一下拉近到眼前。
两人面对面沉浸在震惊的氛围中，对视片刻才堪堪回神，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见鬼”。
沈归狞扶了下眼镜收敛神色，率先礼貌开口：“唐总脸色好像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唐亦控制着微喘的呼吸，调整姿势扬头微笑：“……没事。”
即使他的鼻尖因为运动而透红，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两腿肌肉充血到将宽松的西裤绷得紧紧——也“没事”。
两人是第二次见面，没有那么多寒暄的话。唐亦不想说，沈归狞也没有再问，颔首致意后就心情阴郁地走过。
唐亦同他擦肩，下意识整理微乱的黑发，推开通往甲板上的门。
昏暗光线中，女人靠在围栏欣赏着远处的夜景。
少年愣了几秒，第一反应就是兴冲冲地奔过去，他以为是心里朝思暮想的余兮兮。
两条长腿在发胀发酸又发痛，却被他自动忽略。
靠近时他难掩激动，兴奋且轻柔地喊出她的名字：“兮兮？”
唐亦眼睛亮亮地凝望着，余若鱼转身回眸，笑了起来：“唐总这是把我错认了谁？”
一时间，少年当即就像被人猛打了一闷棍，笑容僵在脸上。
他不敢相信地张了张口，上上下下将余若鱼看了好几遍，想象不到蓬头垢面的余若鱼打扮过后竟然能这么像余兮兮！
但很快，唐亦的吃惊就转而换作厌恶，紧皱着眉头咬出她的名字：“余若鱼！”
“唐总有何吩咐？”余若鱼扬眉一笑。
她在观察着少年，他的表情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快速起伏的胸口和脸颊的汗珠都昭示了刚才巨大的运动量。
余若鱼准备吹一会儿风就往回走，就把离谱的走廊长度修改了回来。
唐亦才得以出现在这里。
少年因为刚才认错人表情像吃下苍蝇，内心奔腾着羊驼：“你不是说在电影院看大海的纪录片嘛！”
余若鱼故作惊讶：“很明显我在骗你啊。”
“……”
唐亦猛地咬紧后槽牙。
不过他没有很久处于劣势，马上就找到攻击的点，面露嫌弃：“我说你跑来A市干嘛，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啊，还打扮成这样，真是丑死了！”
“丑吗？”余若鱼不生气，用手勾了下头发，“可是唐总不是还将我认成我妹妹了，难道唐总其实是想说……”
“余若鱼，你住口！就你也配和兮兮比！”唐亦及时叫停，像头龇牙的小兽，“是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就你这种货色连兮兮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打扮成这样出来勾引男人，呸！”
少年气冲冲发动毒舌攻击，他以为能看见对方羞愤离场或者委屈掉泪。
然而余若鱼却是笑得更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夸她：“唐总误会了，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走的也是专业合同。”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而且既然你觉得恶心，那唐总还给我打电话干嘛？你喜欢的兮兮可在巴……在墨尔本留学呢。”
好险，她差一点就串文了。
唐亦气到脑子嗡嗡，没有留意到余若鱼突然打了个磕巴，满脑子都充斥着奔腾的草泥马。
“余若鱼你可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女人！”少年气得胸口不停起伏，恶狠狠宣布，“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联系你的！”
他往回走了两步，又咬着牙回眸：“多跟你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
唐亦砰地一声打开门又重重关上，离开得不留一丝感情。
余若鱼看着今夜第二个被她气得愤然离去的男人，弯唇笑笑。
系统这时冒个泡：[主人就不怕唐亦以后真的不联系你了？]
[不会的。]
唐亦可是个傲娇啊，口是心非才是他的特点。
若是哪天少年对她神态自若地说着情话，那才是她应该警惕的事情，说不定他私下里就在筹谋着噶她腰子。
而且要是唐亦这么轻易放过她，那本霸总的替身文学要怎么上演？
*
唐亦气冲冲回到宴会大厅。
他的脑子被气懵，靠着身体寻求安抚的本能，停步在自助餐区的甜品区域，拿起餐盘和夹子。
“不要脸，还想跟我的兮兮比！”他夹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放在餐盘。
“你给我等着！”然后夹了一块草莓慕斯。
“再联系你我就是狗！”又夹了一块精致的拇指蛋糕。
吃了甜品过后的唐亦注意到周围，原来除了他，气场压抑的还有一位。
就离他有几步之遥，沈归狞脸色阴鸷地喝着酒，手边空的酒杯已有十几个。
在唐亦注意到他的时候，沈归狞也下意识偏头。
两人对视。
沈归狞看了一眼少年嘴边沾染的奶油，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饮了口酒：“不开心？”
唐亦知道有些失态，擦了擦唇角，正色面容嗯了一声。
他们实在不熟，沈归狞多嘴问了那句话后就又闷头喝酒，没有继续追问究竟怎么回事。
沈归狞倚在桌边，敛目看着杯子里快要见底的酒水，突然讥讽地勾了下唇。
——戒不掉她余若鱼？怎么可能，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后又拿起一杯。
旁边唐亦也拿起一杯酒，脑中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播放余若鱼说的那番话，最后也嘲弄地笑了一下。
——傻*才会再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打电话！
两个长相优渥的男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几乎同时露出嘲讽脸，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不知道令他们愤怒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个人。
两位英俊的男人闪闪发光，一颦一笑皆令人赏心悦目，就连低气压喝酒时也是绝对的视觉中心。
不少人都在议论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是卓然科技的沈归狞，现在又是远山投资的唐亦，两人先后出去又进来都是面露不悦。
“谁这么不开眼啊？”有人上来就问。
商务宴会本就是生意伙伴间的友好往来，不说一定要交流得心连心，但大家都会秉着和气生财的态度，绝不会闹得不愉快。
不知道是“谁”，或者“谁们”，惹怒了这两个大佬。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几人开始联想：“你们发现没，沈归狞带来的女朋友不在。”
“这是，吵架了？”
旁边插来清亮高扬的女音：“那个女生肯定不是沈归狞的女朋友。”
几人一怔，循声看见了冷笑的白芷薇，她似乎喝醉了酒，白皙的小脸浮现淡淡潮红。
“你们见过哪家情侣都不愿意碰对方的？”她虽然在和这些人说话，但眼神一直痴痴地锁定对面的男人。
似乎那人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然而这时插来另一道更为低沉的女音：“或许是他们有道德，不想当众秀恩爱呢？”
众人又纷纷移目。
入目是一张漂亮明媚的笑脸，独特的湖蓝色纯欲裙配上脖间的鹅黄色丝巾，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当事人余兮兮。
女主角都亲自出来辟谣了，白芷薇失去了话语权，哼了一声就翻着白眼离开。
余若鱼化身乐子人站在人群中。
酒过三巡后，这些人连吃瓜都不避讳了：“余小姐这是和沈总吵架了？”
“是啊，吵架了。”
“感觉沈总挺难过的，余小姐不去安慰安慰？”
余若鱼观察着两根金韭菜，随口敷衍着：“我也很难过的啊，看不出来吗？”
众人看着她唇角的笑意：“……”真看不出来。
晚九点，宴会结束。
余若鱼同时惹恼了两位霸总，两人后面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找她，反而在自助餐区聊了起来。
她一直在警惕观察，做好突然翻船就上前应对的准备。
但沈归狞和唐亦显然聊得不错，还掏出手机扫码加了好友。
余若鱼觉得他们两个可以拉进同一个群，名叫[余兮兮追求者联盟]，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白月光的名字一样，长得也一样。
临下游艇前，沈归狞打来电话。
余若鱼是他带来的，还当众宣布了身份，现在再不愿意搭理也要把最后的戏码做足。
沈归狞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插兜站在门口等她。
余若鱼很识趣地走上前，牵住他的衣角撒娇道歉：“我错了沈归狞，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哈，其实她觉得自己一点都没错。
沈归狞神色复杂地盯她两秒，扶了下眼镜：“走吧。”
余若鱼乖巧跟上。
当着这么多生意伙伴的面，沈归狞做绅士替余若鱼打开车门，要做足[他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疼女友的好男人]的表面功夫。
余若鱼配合他弯腰上车，一抹靓丽的蓝色消失在车边。
另一边。
唐亦要比两人早下游艇，走到车边开门：“给我调查余若鱼今晚是跟谁参加晚宴的！”
少年紧咬着牙，他要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攀上了哪根高枝！
宋愠还没来得及应下，唐亦又狠狠一闭眼：“等等，我才不想费心去管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不用查了！”
宋愠早习以为常，一句话没说。
豪车平稳起步。
唐亦坐在后座烦躁玩着手机，将加上沈归狞微信的界面退出返回锁屏界面后，他又想起一件事，突然开口：“对了，以后都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听见没有？！”
宋愠板着扑克脸：“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