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霞一行人走了以后，老师傅推开仓库的门，有些埋怨：“这么慢，我织布都能做床单了。”
江海这才回头，淡淡道：“帮你把电线抽掉换了粗的，以后不会跳闸了。”
老师傅一听，改口道谢，付酬劳时多给一百，要留江海电话。
江海说：“以后你找别人吧。”
他从东街出来，慢慢往前走，顺着方向，又到了金碧辉煌的妈祖庙。
人们磕头、祝祷、烧香、掷杯，江海竟也感到安宁，要清香三炷，跪于蒲团上。
他祈愿，那个眼巴巴盯着旗袍的姑娘能得偿所愿。
一生一次的大事，再怎么样，也该合着心意来才对。
也祈愿，她能顺遂如意，平安喜乐。
走前，江海学着旁人的样子，往功德箱添香油钱，他不知其中关窍，别人五块十块，他将刚得的一百元放进去，表达自己最大的诚意。
做完这些，踱步而出，暮色四合，人海茫茫，又回到了刚来这里时的境况——
等着一个结果，撑着眼下的日子。
再晚一些，小弟把江海请到网吧。
张口问：“哥，你觉得怎么样？”
江海没什么好觉得的，黑网吧还能怎么样？
小弟和菜菜站一排，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看起来像丛林里上蹿下跳的小猴，江海笑了一下：“有话直说。”
小弟压低声音：“我听说大学城附近有个网吧要盘店，咱们既然不干那份买卖了，不如试试这个。”
菜菜补充：“我和阿弟去看过了，那儿人流量很大，学生兜里也有钱，舍得花。”
江海想都没想就否定，不让小弟碰黑网吧。
小弟戳戳菜菜：“我就跟你说吧。”
菜菜捂嘴笑。
江海作势要敲小弟，菜菜心疼，忙说：“他跟我说大哥你其实最讨厌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凡事都要走正规手续。”
江海的手松开，伸过去揉了一把小弟的脑袋，恩了声。
菜菜说：“我们看中的那个网吧不是黑户，手续都是齐全的，就是过户会贵一点。”
江海等着后话。
小弟急哄哄，生怕这段时间把他大哥穷成乞丐，说：“哥你要是同意，咱们就把店支棱起来，我和菜菜过去看场，菜菜都是做惯了的，能替你都安排好。”
江海只道：“再说吧。”
*
小弟很失望，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菜菜踹他，他眼睛湿湿的，哼唧：“我哥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琢磨不透。”
菜菜倒是爽利：“放心吧，大哥会想通的，失恋哪有那么快好。”
两人不知，江海去了大学城两趟，分别是白天和晚上。
那家店的位置不在正街，隔着学生街有几百米距离，其实这样正合适，门脸不大，装修很低调，你要是没注意压根不会进去。进去了才知道别有洞天，内部面积很大，规划得很清晰，包厢数量不是之前的小黑吧能比的。
最好的一点是，它是这附近唯一的网吧。
江海蹲在巷口算了算，进进出出的一天能有不少人，基本上每台电脑都能保证翻台，再加上零食泡面什么的，确实能赚钱，是门好生意。
入夜，江海进去开了台机玩，机器七成新，游戏区刚换的机械键盘，店里充值有优惠，常来的基本都是充值用户。
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店里很干净，半夜也没人闹事。
江海找网管买泡面，闲聊为什么盘店，那个烫着泡面头炸裂不输小弟的网管嚼着口香糖：“老板两口子闹离婚，盘店分钱。”
江海在三天后给小弟打了个电话，让他带菜菜过来一趟。
小弟这几天急得嘴角冒泡，生怕他大佬一耽搁店被别人盘走了，挂了电话狂奔而来，张嘴还想说点好话。
江海止住他，对菜菜说：“这不是一笔小生意，有信心做好么？”
菜菜不知为何想要稍息立正敬礼，回答得很真实：“一开始肯定要适应，不过我有信心的大哥。”
小弟：“我也有！”
江海笑了，说一会儿约了老板在附近奶茶店签手续。
菜菜不知道江海兜里到底有多少，这事之前也跟小弟商量过，她存了点钱，能入点股份，也算是扛下几分风险。
江海倒是不知道有这回事，听完也同意菜菜入股。
小弟软饭吃得挺开心，觉得自己转运了，命好起来了，身边有大哥也有老婆。
美滋滋！
他表态：“以后给我口饭吃就行！”
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也就这点追求。
江海看着他，那目光有深意，小弟没看懂。
办营业执照的时候江海让小弟带着菜菜一起去，还让小两口收拾收拾，打扮打扮。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自然看向江海，让他出示一下证件做登记，江海往旁边一让，问小弟和菜菜：“你们俩谁来？”
小弟和菜菜都愣住了。
小弟反应快，当即摇头：“不行，这样不行！”
江海箍着他脖子把人小鸡仔似的拎到外头说话：“怎么不行？”
小弟急得跺脚：“哥你不能这样！”
江海定夺：“还是你来吧，有什么你是个男人，你来扛，别让菜菜操心。”
小弟瞪着眼，眼都红了。
江海笑着哄他：“不高兴？”
小弟不说话，整个人簌簌发抖，江海耐心等着，一会儿后，小弟问：“哥你要走？”
江海眼中有种尘埃落定：“该走了。”
“那小云姐……”
江海说：“我在这里，对她不好。”
小弟想了想，问：“哥，要不咱们一起走吧。”
江海不容商量：“你留在这里。”
小弟：“可是……”
江海说：“阿弟，人生有聚有散，能把你安排好，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
最后，小弟还是以同样的姿势被江海薅进□□大厅的。
他低着头，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阿龙。
菜菜见他情绪不好，逗他，说小弟是条鼻涕虫。小弟握着拳，说自己终成龙。
江海笑着：“有出息。”
抱着崭新的营业执照走出去的时候，小弟低声问了句：“哥，你和舞云姐以后会再见么？我觉得你俩有缘。”
江海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