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郑浅黛最后的那句话,陆路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一闭眼就是那瓦拿着把尖刀,满面狰狞地朝她扎过来。
然而这天晚上依然无事发生。
那瓦醒地比她还晚,他的睡觉习惯很好,躺下的时候板板正正地,醒过来还是这个姿势,从没有翻来覆去误伤过她。
“可可”,他笑着把小猫拢进怀里,“太可爱了,怎么看着我发呆”。
陆路:……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大概是怕你趁我睡着捅我一刀吧,虽然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个会虐猫的人。
今天早晨卡曼妮难得跟他们一起吃早餐。
正对着餐桌的墙上有块虚拟电子屏,此刻恰好在播放早间新闻,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近日,在南亚城西区,一名男子因光脑爆炸导致受到重伤,幸运的是被及时抢救过来,性命无忧,但双眼无法视物,需要更换机械义眼。据初步调查,可能是由于男子操作不当,让光脑温度过高,导致发生爆炸。”
“需要注意的是,这已经是本月第四起光脑爆炸事件,在这里也要提醒观众朋友们注意光脑的正确使用方式,安全第一。”
又是光脑。
陆路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光脑,这玩意儿不正规的话真的很危险,贴身放的东西,爆炸后一定会对人造成巨大伤害。
而这个不正规可能是使用者操作的问题,也可能是本身的质量问题。
一月内发生四起,这还只是被报道出来的数据,真实的受害者说不准不止四人,实在不像是巧合。
沙旺素西家、黑蛇帮,还有他们背后的力量难道一直在合力生产假的光脑?但是光脑最重要的是芯片技术,这是官方机密,他们是怎么得到的?
藏龙卫盯上他们,卡曼妮是怎么知道的?郑浅黛是否知道卡曼妮已经知道了?
她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五六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电子屏幕“嗞”地一声响,早间新闻画面消失。
那瓦看向卡曼妮,卡曼妮的手从桌子上的控制面板处挪开,淡淡道,“快点吃饭,上午的钢琴课结束后,我要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她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起身往二楼走去,黑色长发垂在背后似一匹质地绝佳的丝绸,光滑又柔顺。
“姐姐终于要检查我的功课了,你说我弹哪首曲子给她听好呢?”
那瓦一把将小猫捞到身前的桌子上,眼中难掩愉悦。
“喵”,随便吧。
她觉得卡曼妮就是找个借口关掉直播新闻而已。
余光中,高马尾年轻女佣跟其他人一起低着头从餐厅经过,没有往这边瞧一眼。
柳管家走在队伍最前方,若有所感转头,只见小少爷正兴奋地跟小猫说着什么,小猫懒洋洋地舔爪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
她收回视线,边走边点开光脑,有条不紊地安排今天的工作。
上午陆路被那瓦捉去陪他练琴,上课的老师走后他还在反复练着要谈给卡曼妮听的曲子,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典雅悠扬的音乐如涓涓细流般流淌在室内。
“喵嗷”,优雅。
晨光洒在少年的白色短袖衬衣上,他神情专注投入,卷翘的眼睫时而轻颤,搭配动听的钢琴曲,实在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即使是陆路这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也能感受到和谐美好的氛围。
初次听到很惊艳,听得多了她就忍不住打瞌睡,不知不觉趴在凳子上睡着了,只剩下那瓦不厌其烦地反复练习。
临近中午时,卡曼妮才过来。
脚步声靠近时,陆路就已经醒了过来。
即便在家,卡曼妮也每天穿着5厘米左右高跟鞋,妆容服饰从不随意,永远是完美的形象。
也许是需要经常在家接待客人和工作的缘故,她想到。
奇怪的是,脚步声在门口就停了下来,卡曼妮人也没有进来,直到那瓦再次弹奏完一遍,又要从头开始,她才走进室内。
“准备好了吗,要弹哪一首?”
卡曼妮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那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玫瑰之语”。
“你上次不就弹的这一首吗?”
“上次弹的不好,这次一定行。”
卡曼妮莞尔一笑,“好吧”。
卡曼妮显然不但有经商头脑,还有较高的艺术造诣,而陆路是不懂这些的,只是当了猫以后听力变得十分敏锐,记性还好。
先前听那瓦弹了好几遍,她虽然不会弹,却记住了完整的曲子。
因此,当那瓦弹错音的时候,不仅卡曼妮听了出来,陆路也听了出来。
那瓦的手停顿一秒,嘴角笑容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弹完余下的部分。
说实话,方才那瓦在这里一遍遍弹,每次都完全相同,姿势都没变过,陆路甚至觉得他跟个机器人似的,怎么到了验收的关键时刻反而出错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还得再练练啊”,卡曼妮既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责怪他,只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
这样的态度那瓦已经习惯了。
这很好,安慰的话会让他羞愧,责怪的话更会让他无地自容,他需要更加努力,无论是哪个方面,才能追逐姐姐的步伐。
“知道了,我会加油的。”
“嗯,吃饭吧,有你喜欢的椰子鸡汤”,卡曼妮走过来帮他调整了一下领子。
陆路一眼就看到她手腕朝里那块肌肤上的淤青,即便她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也十分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那瓦关切地问道。
“在书桌角磕了一下”,卡曼妮放下手,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擦药吗?”
“忘记了,一点小伤,不用管很快也能恢复,走吧。”
中饭吃到一半,卡曼妮就匆匆离开餐厅去了书房,之后都没有再回来,偌大的餐桌只坐了一个那瓦。
陆路有些理解那瓦为什么特意给自己定制一套餐椅了,这玩意儿跟宝宝椅有些像,很高,坐在上面她基本能跟那瓦平行。
不然一个人吃饭确实很孤单。
吃完饭她本想到玻璃花房休息,那瓦却抱着她去了业泰的房间。
不过这也正常,到老爷子房间打卡是那瓦每天必做的任务。
业泰的脸色看起来比躺在病床不能动弹的时候好多了,瘦削的脸颊好歹有了些血色,不再是毫无生气的模样。
他靠着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叔叔,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那瓦照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业泰长着一双铜铃大眼,嘴唇微厚嘴角下垂,面相有些凶恶,但对着孝顺的好大儿,他的态度语气还是肉眼可见的宽和。
“还不错,等能走动了,我带你去拜祭你爸妈”,他叹息一声,“今年竟然错过了你爸妈的祭日”。
那瓦抿抿唇,“姐姐带我去了”。
“嗯”,业泰从鼻腔回了一个字。
陆路悄悄观察老爷子,发现那瓦提到姐姐的时候,业泰的眼里的笑意淡了许多,反应也很冷淡。
这是闹了不愉快?
“姐姐上午是不是来过?叔叔我知道姐姐想做一些事情你不愿做的事,你生病的这段时间,姐姐做的比之前更好,大家都很信服她,为什么你不能相信姐姐一次呢?”
哦偶,陆路甩来甩去的尾巴停住,这下糟糕了。
虽然那瓦是好心,但这话实在不该说。
老爷子一看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人,哪怕将卡曼妮当做继承人,也不会希望这个时间继承人就表现地比他更强势。
他乐于见到其他人对卡曼妮足够尊重,前提是基于卡曼妮是继承人的份上,而不是一个强大到能独自做重大决策,能取代他的人。
“够了”,业泰转过头,翻动下一页杂志,不再看他,“莲花,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上了大学,应该专注自己的学业,拓宽自己的知识提高能力”。
抱着陆路的手紧了紧,她不由抬起眼。
那瓦并没有沉默着离开,而是说道,“我也不小了,姐姐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接触工作事务,周末都会去公司”。
这话让业泰有些惊讶。
陆路同样也感到诧异,这小子难道想跟卡曼妮争家产?按他的说法,卡曼妮接触生意上的事儿都十几年了,他拿什么跟卡曼妮争?何况卡曼妮才是业泰的亲生孩子。
业泰瞧着天真的男孩失笑,“你也想去公司?”
笑了下,他目光放远,不知想到什么,点了点头,又道,“也不是不可以,是我考虑不周,卡曼妮一个人支撑家里的产业确实太辛苦,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放心,但你,我一直将你视作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瓦却道。
别说业泰,陆路都被他搞糊涂了,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业泰皱眉,“你不想去帮卡曼妮?”
“我愿意帮姐姐,但不是因为姐姐一个人不行,她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公司的事,所以我才想让你相信她。”
得,这又绕回来了。
老爷子无奈地合上杂志放到一边,“我做事自然有我的原因,卡曼妮是不错,但还是年轻了些,我不可能任由她胡来,我要午休了,你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