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乔:所以，刚才是在谢什么?只是单纯的吹捧客套?
把人丢下之后，秦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被扔在地上的劫匪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被附近的行人“无意间”来回踩了好几脚。不知道秦五打人用了多大的劲儿，这些人被踩了那么多次，眼睛都在眼皮底下转悠了，却愣是没敢醒。
秦五似乎之前经常来楚州城，路边店里的老板十个有五个是认识他的，还都摆出一副迎接英雄的架势，七嘴八舌地要请他喝酒。秦五推让，老板再请，秦五再推让……来来回回，就像是过年走亲戚时大人跳的探戈，小孩不耐烦地站在一旁，不明白这种结局已定的戏码为什么每年都要浪费时间上演一次，然后在家长的瞪视下，熟练地一边口头上拒绝红包一边打开自己的口袋。
推让的结局最终是秦五接受了大家的邀请，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酒楼走去，有店员的老板走得格外潇洒，没有店员的老板也很潇洒地关上了店门，宣布暂时关门两个时辰，等回来的时候再继续营业。
这其中也有嘴上说着请客，一看大家真的打算去喝酒便悄悄溜走的人。去喝酒的老板们并不在意他们自以为巧妙的退场，只是随便瞥了一眼，记住了他们的面孔。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概就是秦五要感谢北乔的事情。被扔在地上的地痞流氓很容易被收拾，但他们也很会藏，没有北乔这个新鲜的肥羊，他们可能还会藏很久。而日常揍一顿地痞流氓，已经成了秦五与当地人拉近关系的流程之一。别人不敢得罪没脸没皮的当地地痞，不住在本地的秦五却是没有这个顾虑。
北乔站在路边，目送那群人热热闹闹地离开，之后继续向学堂的方向走去。学堂的位置离这里不算太远，院落很大，北乔走到院外时，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念书的声音。
学堂院墙不算高，但足以挡住大部分过路人的视线。现在是上课时间，学堂的大门是关闭的，只有一扇可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半敞着，门口守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女子。如果有人上门拜访，需要先经过她这一关，若是有人恶意冲撞，她就会让人知道自己手里的叉子究竟有多沉。
注意到北乔这个陌生人出现在学堂附近，女子抬头打量了她一番。大致评估过北乔的威胁性后，她恢复了懒洋洋的坐姿，继续在门口警戒，偶尔回头看看门里小桌上放的学生家长送来的请假条。之前下过那么大的雨，又不是所有人都有雨具，即使所有人回来后都喝过姜汤，还是有学生着凉了。担心孩子身体的家长送来了请假条，让孩子在家里休息一天，但也有个别家长硬逼着发了低烧的学生来上课，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有进入学堂的理由，北乔便在附近走了走。学堂周围的店铺不算特别热闹，附近的街道上不时有幼童追逐着奔跑而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在异世也有差不多的版本，为了让孩子从小接受知识的熏陶，很多人有了孩子后会在学堂附近租住，希望自家不懂事的孩子能沾染一点书卷气。
可惜，有些小孩子似乎天性就是个小恶魔，破坏欲非常强，强到了人憎狗厌的地步。北乔离开学堂走出没多远，就碰到一群小孩子蹲在角落里折腾一只可怜的鸽子。
“干什么呢！撒手！我让你撒手！”在店里打扫卫生的家长听到动静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鸽子腿上的竹筒后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孩子从孩子群中拉出来:“这鸽子很贵，咱赔不起！”
“一只鸽子，能多贵啊?百哥家好几十只呢！”小孩不服气地松开手，看到逃走的鸽子歪歪斜斜地飞到对面走过来的北乔的肩膀上，乖巧地蹲在那里，一副依恋的模样，顿时不服气地扑腾着四肢想冲过去:“可恶，鸽子居然也看脸！”
刚才他用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甜玉米去逗鸽子，浪费了那么多玉米粒都没能把它吸引过来。这个家伙不过是走过来而已，鸽子就乖乖地自己飞过去，老老实实地蹲在他的肩膀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看脸，路上要是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巨人，脑袋比你整个人都大，还非要揪你的胳膊，扯掉你的头发，硬喂你东西吃，你会待见他?”家长预判了孩子的行为，迅速把还想挣扎的孩子拎起来提走了:“看脸怎么了？人家就是长得好看，你要是不服气，那就老老实实地吃饭，不许挑食，以后肯定也能长得又高又帅！”
“骗谁呢！我长得像你，长大了也就那样！”
“……”要不是怕鸽子的主人索赔，你信不信老子当众抽你屁股蛋！
着急离开的家长提着孩子走得飞快，留下其他几个家长不在附近的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被“抓”走的伙伴和蹲在别人肩膀上的鸽子，左右为难。
他们还想玩鸽子，但看样子鸽子的主人已经来了。虽然这个人长相很好看，但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说话，应该不会允许他们继续玩鸽子。于是，这些孩子迟疑着追着那个大人的脚步跑向店铺，打算等小伙伴挨完打之后继续一起玩耍。
“是你啊。”北乔看着这些孩子离开，抬手摸摸肩上鸽子的脑袋。这些熊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地，扯掉了鸽子好几根羽毛，索性熊孩子家长到得及时，鸽子没受太重的伤，只是被吓得不轻，蹲在北乔肩上抖得跟开了震动似的，还非常没有安全感，北乔几次想把它从肩上抱下来都没能成功:“算了，你就这么待着吧。”
粗略检查了一下鸽子的身体状况，北乔拎起鸽子的一只小爪子，从绑在上面的竹筒里取出小纸条展开。纸条是秦欢写的，内容是让碰到鸽子的人写点八卦寄到秦府，一定要尽快。
“尽快……行吧。”虽然不知道秦欢为什么要用信鸽搜集八卦，但……没有但是，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松弛感，反正有信鸽，想用就用，怎么用也是用。
附近的店铺刚好出售文房四宝，北乔就近找了一家店铺，买了一张信鸽专用窄信纸，又租了店里的活字印刷盘，随手把今天两次碰到秦五时看到的情形印了上去，又在下方用毛笔画了一个迷你纸扇的图案，等墨迹干了之后，将信纸卷起来塞到鸽子腿上的竹筒里。
几日后收到纸条的秦欢:还是这么小心啊……秦五?
塞完信之后，北乔跟肩膀上的鸽子对视了一会儿，发现鸽子被吓得暂时不敢动弹，也就由它去了。就这么小小的一团，软绵又乖巧，蹲在肩上也不沉，想待着就待着好了，等它愿意飞的时候再走也不迟。
给鸽子挠挠脖子，北乔付钱离开文房四宝店，在路过那家早茶铺子时，听到之前遇到的家长在里面教训孩子:“信鸽可值钱了，要不是我带着你跑了，谁知道那个少爷会不会让咱们赔钱……”看到停在门口的北乔，家长教训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其他小孩子正在店铺外等着小伙伴汇合，看到北乔后，他们掩耳盗铃地抬起小手捂住脸，一双乌溜溜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咕噜噜地转着:哎呀，不会是追上来要钱的吧……
“劳驾，有点事情想打听一下……”北乔拍拍肩上的鸽子权当安抚。
“啊，好的好的，什么事?不怕您笑话，我在这条街待了小三十年了，这附近发生的事情，我基本上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找人打听……”店主家长放下孩子，擦着汗往前走了两步:只要不是索赔，一切都好说。
北乔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只是想转移一下这些人的注意力。也不知道这些人之前遭遇过什么，伤害鸽子之后没有后悔，却对身为鸽子主人的自己露出战战兢兢的神态，就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把他们吃了一样。
都不用北乔主动询问什么，这个人就开始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絮叨起来，把自己认为北乔想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往外说。说着说着，她找回了以前跟七大姑八大姨唠嗑的感觉，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本来有点紧张的小孩们也围在周围，认真地听着他们感兴趣的八卦。
小孩甲:“牛婶婶，那晚上不睡觉会被大老虎吃掉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啊？”
店主牛老板:“那当然是真的，虎姑婆听过没有？你们要是晚上不乖乖睡觉啊，它就会啊呜一口咬掉你们的小耳朵，小指头。”
小孩乙:“骗人的吧，城里这么多人，大老虎敢来吗？”
店主牛老板:“城里是人多，可老虎有力气，牙齿也利得很，怎么不敢来呢？”
北乔:“……”还别说，大人挺能忽悠，差点就信以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