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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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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不停地爬,一路直爬得两个人浑身酸痛,等终于停下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骨头快散架了,和从通道里骨碌碌滚下来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酸爽。

小蛇从一个极窄的缝隙钻了进去,陈少思让秦承辛点灯,秦承辛艰难地摸出火折子吹燃,陈少思借着火光看了一眼,估摸着石壁没有太厚,伸手一挥,蛇骨尾巴不知道又从哪里钻出来,当着两人的面门把缝隙一尾巴拍成一个呼呼漏风的大洞。

“唔!”

一颗飞溅的石子“嗒”打在秦承辛额头上,秦承辛被那力道击得一仰头,又“砰”一下脑袋撞了洞壁。

秦承辛黑着脸,捂着被打红的额头瞪她。

陈少思毫无歉意地笑笑,朝他指了指被打穿的足够一人宽的洞口,示意他往下看。

秦承辛虽然不满,但还是凑上去跟她挤在一起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下面密密麻麻交缠涌动的蛇群,几乎潮水一般铺满了下面可见的地方。

它们全部都是浑身漆黑,双眼猩红,尖牙长得远超寻常蛇,而且蛇头会比同样身长的蛇类大了一倍。

秦承辛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被这景象弄得头皮一炸,不由得往后面缩了缩脑袋,看不见了才松了口气。

陈少思瞥他一眼,“怕蛇?”

秦承辛摇摇头,“不是怕蛇,是数量太多了,我看了就眼晕。”

陈少思轻笑,自己探出脑袋往下看,忽然愣了一下,又缓缓把脑袋缩了回来,满脸疑惑,“下面有人。”

“是守卫吗?”

秦承辛一歪脑袋,挤过来想看一眼,他扒着洞口把头往下伸,像乌龟伸出头一样左右看了看,在角落看到一个被吊起来的红影,看身形像是女人。

她被铁链吊在洞壁上,黑发覆面又垂着脑袋,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在她下面的黑蛇尤其多,缠成一团,就在她脚下爬来爬去。

这样子看起来不像守卫,倒像是什么人被囚禁在这里了。

“难道她是被剑尊关在这里的?”秦承辛退回来,“我们闯到剑尊的地牢了?”

陈少思眼睛一转,双手扒住洞口就往下跳,“一探便知。”

“哎!”秦承辛伸手要拦,但她已经落地了,一见她落入蛇群,秦承辛连抱怨她行事冲动都来不及,顿时又为她的安危担心起来。

陈少思的动静很轻,落地几乎没有声音,她一往下跳,那些黑蛇都敏锐地感知到她,纷纷立起身体扑来,但她真正一落地,那些黑蛇反而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四散爬开。

陈少思周围的空地竟然被那些黑蛇主动让了出来,而它们还在努力往周围爬,一时间这场面也显得十分诡异。

秦承辛虽然也看的头皮发麻,心里疑惑不已,但终于收回了他那没来得及阻止陈少思的僵硬的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陈少思也不理睬那些蛇群,直直走向那个被吊起来的女人。

陈少思一靠近,直接弄断锁链,那女人便软倒在地,她一落地,那些蛇群便兴奋无比往她身上爬,往衣服里面钻,不过陈少思一靠近,那些兴奋的蛇群顿时又害怕了,灰溜溜逃走。

陈少思拨开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拿着火折子靠近她的脸,她的脸上有蛇爬行的痕迹,但仍然看得出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

秦承辛跳下来,几步跑到她身边,紧紧挨着,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蛇不知道为什么很怕陈少思,只要待在陈少思身边,那些蛇就不会靠近自己。

他悄悄瞥她一眼,暗想,难道陈少思是什么硫磺成精不成?

他甚至还耸着鼻子闻了一下,只闻到一阵刚才爬来爬去蹭的灰尘味,并没有其他味道。

“你在闻什么?”

陈少思头也不回检查着地上的女人,手指从她脖颈一路按到小腹。

秦承辛赶紧把脑袋往后面退,搓了搓自己鼻头,“没有啊,还以为你身上带着驱蛇的药粉嘛,也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所以它们为什么怕你啊?难道,你是硫磺成精吗?”

“它们怕我,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

她漫不经心说着,手掌贴在女人的肚子上,眉头蹙起。

“有东西。”

“啊?”

秦承辛看着她的手在女人柔软的腹部往下按,按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陈少思的神情让他不自觉警惕起来,“看你的样子,这绝对不是她昨天晚上吃了没消化的晚饭。”

陈少思没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反而紧紧盯着女人的腹部,忽然女人被她按下去的肚子往上“顶”了一下。

里面有什么东西,感受到陈少思的压迫,在她的手周围往上不断“顶”,把女人的肚皮顶出一个尖尖的弧度,像是要穿破肚皮钻出。

“她她她怀孕了?”秦承辛咂舌。

陈少思反问,“你看看状况,觉得这是吗?”

秦承辛惊悚地看着那肚皮起起伏伏,生怕一眨眼那肚皮就会被里面的东西顶破撕开。

陈少思神色一凝,手掌一动把那冒起来的东西按住,即刻对秦承辛道,“这东西要是强行钻出来的话人就死了,把它从里面逼出来!”

秦承辛好歹是个有些经验的除妖师,虽然没见过这种情况,但反应也快,从布包里掏出符纸,手指一捻,符纸立即变成三道,迅速燃烧,他夹着符纸塞进女人口中,一抬一按,符纸便被她吞进去。

陈少思正护着女人的肚子,防止那东西开膛破肚而出,符纸一落,那东西在肚子里疯狂乱窜,陈少思两手按着,秦承辛是知道她力气有多大的,还是看到她按得骨节发白,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也是下了狠劲儿。

“小心!”陈少思猛地出声提醒。

秦承辛跪在女人头边,只听话音未落,就见紧闭嘴巴的女人忽然张大嘴巴,冒出的臭气直冲秦承辛面门。

秦承辛立即想退,但事情发生只不过瞬息之间,女人大张的嘴巴里“噗”地钻出一个拳头大的蛇头,张着血淋淋的肉翼,朝着秦承辛猛冲而来!

它速度极快,秦承辛已经奋力仰头后退,靠腰部的力量瞬间闪躲,他只来得及一躲,又和这比拳头大手腕粗的蛇大眼瞪小眼,剑柄在手上,只看是他挥剑快,还是蛇这一口咬的快。

挥剑的瞬间,陈少思扯住蛇尾,拽着它血淋淋黏腻腻的身体往回拉,秦承辛的剑尖准准穿过蛇头,将它一剑穿透。

蛇被钉穿,但仍然在地上反动挣扎,引得周围的蛇群躁动不已,全部充满攻击性地立起身体,朝他们嘶声哈气,露出毒牙。

先前它们碍于陈少思没有靠近,现在却像是疯了一般,不断朝他们袭击。

看来这一条就是蛇王,它一面鼓动蛇群攻击,一面奋力挣脱,几乎就快要脱离木剑了。

“杀了它!”陈少思应付着四面狂躁的蛇群,她一动手,四周的蛇血肉横飞。

秦承辛立即咬破中指,顺着木剑往那黑蛇上滴落,黑蛇沾到鲜血,顿时像是被烫穿了般冒起血烟,更加疯狂挣动,秦承辛祭出符纸,快速念咒,燃烧的符纸落在黑蛇身上,把它从头到尾裹成一个火团。

黑蛇扭动几下,被烧成灰烬,周围的蛇群也随之安静下来,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开,速度之快像是恨不能躲的远远的。

秦承辛把剑挂在腰间,俯身去扶那女人,他刚一碰到那女人,就见她眼睛一翻,露出一双灰白的眼珠子,死死瞪着他。

秦承辛被她吓得形容失色,一把又将她丢了出去。

陈少思一把扶住女人,默默叹了口气。

女人的面色依然青灰,虽然睁了眼,但整个人仍然木头一般没有神智,陈少思看了一眼,又朝被吓得缩手的秦承辛笑,“你这点儿胆量也做除妖师?”

秦承辛讪讪,“被吓到和害怕是两回事。”

陈少思又道,“那秦少侠,您看着这是怎么个事儿?”

秦承辛被她突如其来的尊敬语调弄得打了个寒颤,他仔细看过女人的表征,随后将自己一点心头血点在女人额头,果不其然女人额上也冒起白烟。

“是蛊。”他神色严肃道。

“中蛊?”陈少思问。

他摇头,“不是,是养蛊。”

陈少思看了看女人的肚子,又看了看被秦承辛烧成灰的蛇,猜测道:“用她的身体养蛊?把她当做容器?”

秦承辛点头,两指一并,将她双眼阖上,“她现在是失魂状态,一旦蛊离开她的身体,不尽快唤回她的神智的话她就危险了。”

陈少思把人丢给他,道:“你来,这不属于我的能力范围。”

秦承辛骤然接了一具女人身体在怀里,十分手足无措,但又不能把人丢开,瞪了陈少思一眼,她倒是在旁边看好戏。

他把女人安置在地上盘腿坐好,从小布包里掏出储藏的黑狗血、朱砂混合,在女人额上、脖颈上、腹部都画上符咒,然后从小布包里掏出一个香炉、三炷香。

他燃香三拜,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些什么,唠叨好一阵,说完才把香插进香炉里。

陈少思从他能掏出一个香炉起就已经忍不住了,等他拜完便道,“你这一步是什么作用?”

秦承辛继续在他那看起来小小的布包里掏,面上坦然,“今天走得匆忙,晚间忘了给祖师爷问好,我现在补上,在你身边这么危险,我得赶紧求求他老人家保佑我。”

“……”

陈少思顿感无言,冷不丁笑了一下,“你家这传统挺接地气呀。”

“当然了。”秦承辛抓出一把糯米,塞进女人嘴里,给她塞了个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能把人给噎死。

一把糯米进去,女人又开始翻眼睛,露出发灰的眼白。

秦承辛猛地对上一双翻白眼,差点跳起来,赶紧又把她眼睛闭上,这才坐在她对面,拿出桃枭横于两人之间,一挑女人的手指,银针刺破她僵硬的指尖放血,落手按于桃枭之上,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他这便是已经开始了,陈少思退了几步,为他护法。眼见桃木剑泛起深红的灵光,女人的神情开始变化,身体不自觉抖动着,似乎极为痛苦。

女人浑身痉挛,被秦承辛死死按住,因为口中被糯米塞满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过了好一阵,她终于停止痉挛,仰头向天,口中源源不断冒出黑烟。

直到黑烟全部吐出,女人身体一软,仰面倒在地上。

秦承辛满头大汗,一睁眼先确认女人的情况,见她面色总算像个人了,终于长出一口气。

陈少思走近,摸了一把女人的颈脉,见秦承辛开始往外掏女人口中的糯米,打趣道,“怎么还要收回来啊,祖师爷让你勤俭节约?”

秦承辛拿帕子接了递给她看,白生生的糯米全变了颜色。

陈少思就笑,“怎么变黑米了,还能吃吗?”

秦承辛手一顿,不理她开的这个玩笑,把那些“黑米”丢到一边,认真道:“勤俭虽然不是祖师爷说的,但是我家祖训第十二条,浪费是可耻的。”

陈少思看着丢开的黑米,若有所思。

好像担心陈少真的起了捡米的心思,然后他又认真对陈少思说:“不过这些不能吃了,现在都有毒了,吃了会死人的。”

地上的女人动了动,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看见两个陌生面孔凑在她面前,又立即看到他们身后拿涌动的蛇群,女人瞳孔一缩,脸色立时苍白如纸,身体蠕动着就想往后退。

陈少思按住她肩膀,轻声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她抖着苍白的唇,哑声道:“你们……是谁?”

陈少思微笑,“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但是我们知道你是谁,而且我们救了你。”

“真的是你们……救了我?”女人的眼神颤动着,紧张无比。

“这里还有别人吗?”陈少思道。

女人浑身颤抖,她看着周围的蛇群,把自己缩成一团。

秦承辛不解,“你知道她是谁?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陈少思轻轻一叹,“小朋友,动动脑子行不行。”

秦承辛歪头,“啊?”

陈少思说:“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形制颜色,就算是内衫也看得出来大抵是婚服吧?而且很新啊,分明是最近新制的。你忘了死去的齐观止,他死之前正在成亲呢,你不记得他的新婚妻子消失了吗?”

秦承辛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看看红衣女人,不可置信道,“她是剑宗大师兄的那个新娘子?!可是剑城的弟子说她是失踪了,然而她又出现在这里,说明是剑尊把她……”

他被自己想到的事实给惊愕到说不出后面的话,只能睁圆了嘴巴看着红衣女人。

陈少思伸手扶住女人,把她搀扶起来,女人身子晃了几下,明显体力不支,看来被关在这里折磨有一段时间了,陈少思觉得,恐怕自从齐观止似的那一刻起她就在这里了也说不定。

“还能走吗?新娘子?”

新娘子虚弱地一点头,隔了一会儿,又说:“我叫池雨秋,多谢二位救我。”

陈少思笑道,“可不是平白无故救你的,你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向我们说清楚,还有,我们不认路,劳烦你指路。”

池雨秋半靠着陈少思,抿了抿唇,艰难一指后方,翻来翻去的蛇群在一堵石墙前攀爬滑动,道:“走那边。”

陈少思微微皱眉,她倒是不怕蛇,但是池雨秋这说话都要攒半天气力的样子,可不像是能自己走出去的。

她朝秦承辛道:“秦承辛,你背她吧,我来开路。”

秦承辛也不扭捏,一点头,把池雨秋背在背上。

陈少思往哪里走,哪里的蛇群就遇到洪水猛兽一样,生怕溜得不够快,她顺着石壁摸了摸,摸到一处可转动的石头,顺着转了一把,石壁竟然开了。

石壁后面又是一条通道,砖石垒砌,阴冷深邃,但也宽阔平稳,明显是人工修建。

这么一比,这才好歹是给人走的路,他们之前哪叫走路啊,就跟穿山甲在山里到处钻差不多,简直是“不走寻常路”了。

走了一段,遇到一段岔路,陈少思回头问池雨秋,池雨秋却不知何时昏过去了,陈少思和秦承辛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你叫醒她?”秦承辛说。

陈少思一抱手臂,这就是不会动她的意思了,“她是昏迷,不是睡着了,我弄不醒,只能弄死。”

秦承辛无话可说,站在岔路中间,“那你选吧,左还是右。”

陈少思斟酌片刻,忽然掉头往回走,秦承辛拉她,“哎哎哎,你干嘛去?这选不出来也不用直接放弃选项吧?都走到这里了,倒回去是什么意思啊?”

陈少思好笑,把秦承辛的手从袖子上扯下来,“池雨秋晕了,我回去抓个向导。”

秦承辛手一松,就感觉陈少思迅速消失在通道尽头,火折子的光越来越微弱,看来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火光一收缩,这地下便显得更加湿冷压抑。

很快陈少思又重新回来,她脚步声很轻,等她靠近了秦承辛才发现,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听到陈少思的脚步声,他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陈少思“精挑细选”了一条蛇,把它放到岔路前面,那黑蛇左右探了探,便往左边滑去。

他们跟着蛇走,没遇到机关,但却很快走到了尽头,直愣愣对着一堵墙壁。

蛇头轻轻在尽头的墙壁上碰着,像是想要找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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