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闻年愣住，来找人的方纵意吓得险些一个趔趄栽出去，着急忙慌藏身于廊柱后方，谨慎地贴着柱子探出脑袋偷听。
闻年眉头一挑:“何出此言？”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程临紧盯那双焕发光彩的狭长眼睛，“从前我就怀疑方纵意心里有喜欢的人，现在看见你我才确定，原来他真的暗恋自己的发小。”
“发小？”闻年不紧不慢。
程临十分严肃:“你的眼睛很像他的发小傅殊。”
听到傅殊两个字闻年的表情稍微变了变，一刹那的惊讶转瞬即逝，眨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常，快到程临根本没有捕捉到。
“所以方纵意在骗你的感情，他就是拿你当傅殊的替代品，你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心里藏着别人吗？”
此刻藏在廊柱后的方纵意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说真要完蛋，他最大的秘密居然被程临给猜到了，万一这个大嘴巴宣扬出去……
后果不堪设想。
程临这家伙平常脑子不转弯，这时候怎么突然这么敏锐？咬死不承认的话还能救嘛……
突然间心烦意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面对程临的愤慨，闻年侧身垂下头颅，留给程临一个落寞忧郁的俊美侧脸。
他的声音微哑，藏着几分哽咽:“我自然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
“你知道？”程临瞪大眼珠子，“你知道还跟他在一起！你傻啊！”
闻年露出一个苦笑，目光深深望着程临，那双眼睛似乎盛满无限深情与心酸，停顿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我很爱他，哪怕小意现在爱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介意作为一个替代品待在他身边。”
“或许有一天，他能意识到我跟别人是不同的。”
这副情深似海且卑微至极的说辞狠狠震撼到了程二少爷，他往后退了半步，清秀的眉毛皱成一团，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的这么爱吗？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难道真的是他不懂吗？
“可是你不能为了喜欢一个人连自尊都不要啊……他都不喜欢你，你还……很不值啊。”
闻年垂下眼帘:“真的爱一个人不会在乎那么多。”
“程少爷，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闻年表情认真诚恳，“这件事可以为我保密吗，我不想让小意知道我早就明白他把我当替身。”
程临露出痛苦的神情，简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在恋爱关系里卑微成这个样子，方纵意就是个渣男！这么善良单纯的人他都要欺骗，过分！太过分！
原来最后输的人是自己，他的男朋友谢陵是假的，是他买来的。而方纵意不同，他确实找到了真爱，爱他爱到快要失去自我。
憋屈，无奈，同情等等各种复杂情感交杂在一起，把程临的心口搅动得翻天覆地，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空气窒息般的沉寂。
“可以吗？”闻年语气中带着恳求。
“可以……”程临不情不愿，“毕竟你今天帮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多谢程少爷。”闻年笑起来。
程临还是憋不住话，问:“你真的一定要这么委屈自己吗？”
“我甘之如饴。”闻年口吻情真意切。
话音落下，程临彻底服气。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程临犹豫片刻又道，“若是以后你后悔了想要分开，方纵意不放过你的话，可以来找我，反正我跟他作对这么多年，不介意再多管一件闲事。”
“多谢程少爷。”闻年向他挥挥手。
程临神情恍惚地离开了此地，而此刻偷听全程的方纵意轻咳一声彰显存在感，引得闻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小少爷都听见了？”闻年笑吟吟。
方纵意走上前，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细看耳根子还有点红，吞吞吐吐说:“你编的还挺像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那么爱我……”
“这叫演技精湛。”闻年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散挑眉，“我不装的可怜一点，你的秘密可就要曝光了。”
“可是你这套说辞把我弄得像个渣男似的！”方纵意鼓起脸颊。
“被嘲笑爱而不得好还是做渣男好？”
“……渣就渣。”方纵意无奈妥协。
对方说的没错，如果刚才矢口否认的话，难保程临那小子会不会为了弄清真相宣扬得全天下皆知。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暗恋的人是谁了。
被程临一个人误会为渣男也不算啥，反正自己在程临心里本来就很讨厌，那就变得更讨厌也无妨。
思索间，一股难以忽视的目光突然凝在他脸上，方纵意抬眸回望过去，从闻年的深邃瞳眸中窥见零星的笑意，一般这家伙用这种目光看他时，绝对不怀好意。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方纵意竖起眉毛瞪人。
闻年朝他走近半步，方纵意下意识后退，对方继续逼近，他慌张地左顾右盼，急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为小少爷的面子做了如此大的牺牲，你该怎么补偿我？”
狡黠眼波流转，暧昧的吐息从方纵意脸颊擦着边过，惹得人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久久没有回答，方小少爷想从侧面溜走，却被闻年堵住他的去路，强势得如同拦路恶霸，似乎非要问人要个说法。
微微躬身，与他平视。
太近了，方纵意呼吸一滞。
这场面太过有冲击力，以至于方纵意慌乱得语无伦次:“你想要什么补偿……你先离我远点。”
“我要什么你都给？”闻年轻佻一笑。
方纵意不是傻子，听得出几乎不加掩饰的暧昧语调，倘若他们是一对正经的恋人，此刻估计已经亲热吻在一处了。
这家伙想要什么？不会真的想亲他吧……虽然合约里没说不可以，但是他只是替自己圆了个谎而已，难道就想得寸进尺要自己的初吻吗，这分明是趁人之危……
刚才喝过酒，嘴里还有残留的酒气，他记得闻年不爱喝酒，亲亲的话会被闻到的吧……而且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万一被人看见可怎么办？
方纵意满脑子都是此时此地不合时宜，应该换个时间地点才对，完全没有考虑直接拒绝对方。
“你……”
“嗯？”
“我们换个地方再讨论。”方纵意红着脸骄矜道。
“不用换地方，这里就可以。”
“会被人看见的！”方纵意气得直跺脚。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闻年突然弯起唇角，“小少爷，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方纵意气势弱下去，心虚掩饰自己的揣摩，故意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闻年说:“想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你生病了！？”方纵意嗓门突然提高，眼睛露出少见的担忧之色。
“没有，我身体健康。”闻年伸出一个手指抵在唇畔暗示他安静，“我外婆在疗养院，所以我希望你陪我去看看她，之前她身体不大好，还一直操心我的婚姻大事，我就哄她说已经找到对象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你去探望外婆。”
“没错。”
方纵意长松一口气:“你早说呀，吓坏我了。”
“你害怕什么呢？”闻年揶揄道。
“没什么！”方纵意一把推开这个讨厌的家伙，气势汹汹往宴会厅头也不回的走去。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的闻年又耍他。
刚才没被看出来异样吧……方纵意气得虚空乱捶几拳，把空气当闻年本人揍。
此时落在身后的闻年望着小少爷恼羞成怒的小背影，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回到宴会厅，众人还在舞池旋转摇晃。
方纵意随意找了个地方继续坐下喝酒，过了一会儿闻年也坐在他身侧，劝他少喝一点，酒里的冰块伤胃。
小少爷不屑一顾，问他要不要一起喝，闻年摇摇头说我不喝酒，方纵意高傲地抬起下巴，瞥人一眼说他怂。
闻年笑笑难得没有反驳。
酒精使人意识迷离，微醺过后方纵意的头脑开始不受控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先是程临和谢陵那令人艳羡的亲密，再是险些被捅穿秘密的惊险刺激，最后是闻年那个可恶王八蛋的戏弄。
说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什么意思！害得他误会……就是故意的！
喝着喝着方纵意轻轻踹了旁边的闻年一脚。
“小少爷，你待会儿不会发酒疯吧？”
“我的酒量可不像你，而且我酒品很好，从来不发疯。”
闻年面露怀疑。
方纵意继续喝酒，一旁的闻年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冷不丁问:“你暗恋多年的发小是傅殊？”
“是啊。”方纵意只在他面前坦然承认，“你听说过他？”
“全国三大珠宝公司之一的清云乃傅氏创立，去年老家主去世，如今傅氏当家人便是傅殊。”
“哦，差点忘记你是学珠宝设计的，对这些了解也是应该的。”方纵意抿一口酒，“如此看来你们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
“他是资本家，我是打工人。”闻年不认同这个说法，“完全不一样好么。”
“还以为你会说自己是艺术家呢。”
闻年突然靠近，压低声音:“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搞什么神秘兮兮的，方纵意微微蹙眉。
“过段时间我会去傅氏实习。”闻年轻飘飘撂下。
方纵意一口酒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