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原本以为关口这边会很臭。不是那种尸臭味，而是很多人被堵在同一个地方，周围却没有公共厕所和澡堂的那种纯粹臭味。现在是秋天，不算很热，也许汗味会没那么大。不怪他们会有这种想法，毕竟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隐隐散发着一股这样的味道，这次来和上次来之间又隔了好几天，在这里蹲守着希望能够通过的人肯定只会更加狼狈。

但是他们错了。

黎曦在还没上高速的时候就早早踩了刹车，惊动了在一旁安静坐着的苏堇。黎曦立刻伸手指了指远方正在缓缓挪动的色块：“有丧尸。”

苏堇眯起眼睛，身体前倾：“我看不清。绕路不从公路上走，近些去看看。不，你下来，换我开。”

黎曦对此毫无异议。他是新手司机，在平整的路上开还行，绕路超车这种事情让苏堇来也许更好。

南焕的声音懒洋洋的从后方传来：“是不是那帮人身上味道太大了，把丧尸也都引来了？”

“我一直很怀疑这些丧尸到底有没有嗅觉。”黎曦说。

然后是苏堇一脚油门，货车以极快的速度在空旷的路面上掉头，紧接着轮胎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整辆车都跟着颠了起来。伴着树枝被碾过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在高速周围的荒地上疾驰着，逐渐靠近了关口。

和之前看见时差不多，那些私家车仍旧一辆接着一辆的排列在这里。他们无从判断这里的车流到底有没有动过，但八成是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完全没有。

可涌入他们鼻腔的不是预计中的臭味，而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黎曦没看错，那些在远处移动着的墨绿色块正是成群的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关口已经彻底沦陷了。那些丧尸在高速公路的路面上机械的移动着，满地都是厮杀后留下的破碎残肢，血腥味与腐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里显然已经沦陷了有段时间了。

有几辆车的旁边围满了丧尸，恐怕里面还有残存的幸存者。他们的车被堵在车流中间，根本没办法开出去。可如果打开车门，迎接他们的将是蜿蜒满路的丧尸。可以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生路了，所能做的不过是被困在狭小的车厢里，就这样绝望的等待自己的死亡。

苏堇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黎曦看见他皱起了眉毛，便开口问道：“想到了什么？”

苏堇说：“为什么会有丧尸到这边来？”

黎曦有些没明白：“为什么？”

苏堇打开地图，指尖点在关口附近：“这里是高速公路，而且靠近关口，周围几乎没有住在这里的人家。之前即使城里已经丧尸横行了，这里也还是很和平的。而且关口处按道理是有军队把手的，怎么会让这个地方沦陷至此？更何况最近丧尸已经出现了在夜晚聚集的情况，这里的丧尸难道没有参与吗？还是说……”

苏堇的手指略显急躁的摩挲着皮革的方向盘。他稍加沉默后说：“我要过去看看。”

“去更前方吗？但是这路都被车堵满了，哪里还有我们开进去的……”黎曦话还没说完，苏堇就拉开了车门。黎曦第一反应是苏堇想徒步走过去，因此他立刻拉开车门想去阻止——以苏堇的身板，这恐怕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吧？

可苏堇没走两步就停下了，转而在离护栏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了。他的手机还开着地图界面，大概是在确认他们现在究竟在高速公路的哪一段路边。黎曦走过去时，正逢苏堇抬起头来看他：“你能把东西扔多远？”

黎曦只能指了指自己：“我？”

五分钟后，他拎着之前的□□被赶到了副驾驶位。

苏堇还在给他叮嘱：“我先调头，你的那一侧会靠近路边。我喊三二一，你把□□丢出去，我踩油门快速离开。我们明天再来，那时候这里应该已经烧干净了，我们就可以从公路上开过去了。”

南焕在后面问：“我们不是来抢手机的吗？”

苏堇熟练的挂挡：“全都变成丧尸了，没手机可抢。”

黎曦还有些惴惴不安：“这样不好吧？你知道关口有军队吧，我们这样丢□□，不会引发什么追杀事件吧？”

苏堇摇摇头：“不知道，但这个副本里的官方完全就是摆设，自从我们进来后他们没有任何行动，任由丧尸蔓延，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实施任何救援行动。我认为只要我们不试图离开这座城市，他们是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换言之，他们只是这座斗兽场秩序的维持者，唯一的任务就是不让任何人逃出去。”

南焕问：“那么这个副本的背景到底是什么？这座城市不会是一个大型的病毒培养皿吧？”

黎曦摇头：“我觉得不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想，没必要提醒大家饮用水有问题吧？就这样不发布任何禁令，感染效率不是更高吗？”

南焕说：“这个副本里莫名其妙左右互搏的地方还少吗？明明边境管控的那么严，城里却一个维持秩序的人都见不到。明明手机能够联网，却在里面完全看不见任何城外的消息。明明政府对城里发生的感染一清二楚，水库里却连工作人员也没有。我们去的时候那个水库都变成这样子了，里面怎么可能还有工作人员？他们提前安排好了水库被感染，却偏偏要等到几天之后才公布，总不能是因为宣传部之前几天放假没上班吧！”

苏堇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别吵了。黎曦，点火，准备丢□□了。”

打火机点燃垂在外面的布条。在苏堇的倒数声中，□□被从车窗中丢出。玻璃瓶砸在车辆上的瞬间，先是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内爆炸的液体让玻璃瓶四分五裂，火花四溅，很快点燃了高速公路上排列的不那么整齐但十分紧凑的车辆。火焰迅速蔓延，火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高速公路上的车辆。

因为丧尸的袭击，这一路上的私家车本就外壳残缺。此时此刻，只要有一粒火星子顺着缝隙溅入车辆的发动机之中，当车身中残余的汽油被火焰点燃，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爆破声。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掀翻了那辆车，燃烧着的内饰在火焰中四分五裂，点燃了更多的车辆。

当他们的货车行驶到更远些的安全地带时，高速公路上只剩下了一片火海。高温让高速公路上方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秋日的冷风将猖狂的火舌越吹越旺。苏堇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景象，那些丧尸似乎知道要怕火了，因此迈着缓慢的步子，逐渐也一瘸一拐的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

苏堇说：“这里会烧很久的。今晚……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位置落脚吧。我有个需要验证的猜测。”

高速公路上的丧尸正在向外逃窜，而且他们还带着火。苏堇担心这些丧尸的胡乱逃跑可能会造成山火——高速公路旁边的景色还比较荒凉，枯草树木随处可见，相当易燃。他可不希望晚上待得好好的，忽然就发现周围起火了。再三挑选之后，他选定了周围的一处广场。那边光秃秃的，视野开阔，很适合他们晚上过夜。不太好的就是今夜可能不容易找到适合生火的材料，今晚的干粮可能只能配矿泉水干啃了。

高速公路上的火烧的很大。开远了后看不见那边具体的情况，但能看见上方滚滚的浓烟。

黎曦说：“关口明明有人，他们却不来灭火，看来是真的不在乎城里发生了什么。对了，你刚说的猜测是什么？”

苏堇说：“那些丧尸会向关口的位置聚集。他们太反常了，可能和水库据点那时的情况一样，关口也有一个吸引丧尸的东西。”

黎曦一愣：“为什么？这里排着队的人当中应该不会有人主动带着这样的东西，可在这里的不也只有排队的人和关口的守卫吗？也就是说，出于某种目的，关口的守卫自己主动要吸引丧尸过来？”

苏堇点头：“其实目的也不难猜。要么就是打算将这些想出去的人全都杀了，所以吸引丧尸过来。要么就是想要将关口堵死，毕竟刚刚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想要强行突破是很难的。也就是说，他们在为城里的人通过关口出去增加难度——或者干脆就是不允许任何人通过这样的方式出去。我倾向于后者，毕竟他们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

今夜他们就休息在关口附近的不远处，如果一切确实如苏堇所猜测的这样，那么他们车后面这只丧尸一定会朝着关口的方向挪动。

停车之后，南焕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在后面关了挺久了，急着下来活动一下筋骨。苏堇就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黎曦把剩下的□□又收拾了一下，放回了原地。他刚回身，就听见南焕在下面懒洋洋的说话：“你说城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啊？我总感觉外头的人好像还蛮闲的，不然天上怎么还经常有无人机经过呢。”

黎曦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还真是。能够看见稍远些的地方有个黑色的东西从空中飞过，八成是无人机。

黎曦说：“也不一定啊，很多末世文里蜗居在据点里的人都会飞无人机出来查看情况嘛。现在应该还是有人没沦陷的，毕竟这些丧尸目前看来智力有限，不太会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