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树叶缝隙之间的光影挪动了几厘米之后,五条悟从外面回到了这有着独立小院子的屋子。
此时流年正垂头坐在桌子旁边,拿着自己的三枚铜钱,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桌子上的糕点已经清了三分之一。
“在算什么?”
五条悟在她对面坐下。
“算我最近运气怎么样,你要算吗?很准的喔,一般人高价让我帮他算命,我都不出手的。”
流年说着,伸手一把把桌子上的铜钱拿起来,抬头往对面的人望过去,然后握着铜钱的手指暗自停顿了一下。
五条悟换上了传统服饰,也褪去眼罩墨镜,露出那双如同诡秘的星空又与灿烂的晴空很相像的蓝瞳,浅发柔顺地搭下来,此时的他正微微朝流年笑着,没有平日里兜学生时的恶劣或者与那些烂橘子谈话时的冷淡,只有像是要把流年溺死的温柔海域。
就像是眼前飞来本就漂亮吸人眼球的蝴蝶,在它扑腾着翅膀拐弯的时候,阳光透过那翅膀,没曾想,露出了更为惊艳的花纹纹路。
就说,流年也不是那种磕颜的人……
但流年还是被这张此刻看上去有些人畜无害的脸弄得恍惚了一瞬。
她有些掩耳盗铃地快速垂下眼帘,尽量平稳着语气,双手合拢,低声念了句什么之后,便把那三枚铜钱往桌子上丢去。
看清卦象的她,呼吸停滞了一瞬。
原本她是想算事业运来着,什么算到桃花……咳咳……
“怎么样?”
“啊啊……挺好的,我最近挺好的,你想算什么,我帮你算一卦。”
五条悟看着几乎不敢直视她的流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他托着腮帮子,说:“刚刚那群老顽固说我应该要找个伴了,帮我算一下桃花运吧?”
“……的确哎,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成家了……”
流年伸手拿过那三枚铜钱,在双手合十摇晃的时候,她暗地里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却径直被对方抓了包,那人朝她弯了眼睛,于是她手腕一抖,那三枚铜钱直接砸在了桌子上。
“……”
流年无辜地眨眨眼。
“……”
五条悟笑出了声。
“咳咳……你……桃花运挺旺盛的……很多人喜欢你,嗯……主动出击比较好,嗯……大概就这样吧。”
“是嘛?主——动——出——击?”
五条悟一字一顿说着后面那几个字的时候,一双蓝瞳紧紧盯着正在手忙脚乱收起那几枚铜钱的流年。
“啊啊啊……是的是的……话说,我们不聊这个了,好不好?”
“这个话题挺好的啊。”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不要……用这种想吃人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下一秒我就要被丢进锅里熬汤了。”
看着流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地视线,五条悟心情甚好地说道:“挺好的,顺便将你茴归大孜然。”
“……喔,对了,忘记问你了,你有找到你为什么会变成小白猫然后到相距千里之外的良花村的原因吗?”
这也算是一件正事,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那次决战中,我和两面宿傩对抗激起的咒力波动过于强大,或许误打误撞,发生了空间扭曲吧,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也许也大概了咒力波动有关。”
流年点点头,想到什么,继续问道:“我来东京的第二天,你来找过我,而且是以白猫的形态。”
“我现在还是可以随意切换形态,比如累了的话,就以猫的形态请假逃会议,这办法很好使。”
早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的流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对此,她并未过于惊讶震惊,反而开起了玩笑,说道:“嘶……那你是不是妖猫成精啦?”
“按照你们那边的神话传说,我接下来说的,是啊是啊,要不要拿你的心肝下酒?”
五条悟笑着继续说道:“可是我舍不得哇。”
“算了吧,你又不喝酒。”
流年把装有热茶的杯子推过去,道:“乖宝宝喝茶就行了哈。”
“啊啊……哪家乖宝宝喝茶啊?”
外面的阳光又斜了一个度,院子里头水流声不止,与这里的鸟鸣声相互映衬。
“好了,我也该走了,有个任务要出。”
“什么任务?”
流年抬手挠挠脸,想到五条悟还是白猫形态的时候,也算是接触过螣八道,于是她把李扒皮给她的那个任务大致内容告诉了他。
“既然涉及到这边诅咒师的事情,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喔,”五条悟摊手,一双蓝瞳恢复了以往那带着恶劣的模样 ,说:“你是说你可以从五条大宅走到有交通工具的地方,然后面对错综复杂的交通线,去到你的任务地点附近,然后再对着一栋又一栋的楼层去找你的任务对象,是吗?我的路痴小姐?”
“……”
我就知道,这货带我来这里,准没好处。
流年沉默地拿过桌子上的杯子,把里头的热茶全部喝进了肚子里头。
几天前的半夜,一位种花家的留学生在家忽然发了疯,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在地上,边砸边疯狂地叫喊,动静太大,把邻居都吸引了过来,邻居闯进门,正好看见那个人想要爬过栏杆跳下去,不过幸好,他们成功把那个已经疯癫的留学生从栏杆上拉下来,现在那个留学生因为精神问题,被送进了特殊的场所看管,大使馆那边已经在联系他国内的家人。
“许言,那个留学生的名字,许言平常温和内敛,也很有礼貌,和邻居同学的关系都很好,加之出彩的外貌条件,他在学校也很受女生欢迎,但发疯前的几天时间,大家都说他情绪不是很好,整个人都很低沉,国内的人也调查了他的家庭情况,前些天,他的母亲去世,因为家里破产欠债,他的家人并未让他回去奔丧。”
这条路行人并未很多,流年和五条悟并肩而行,她垂头看手机里头李扒皮发来的信息,大致和五条悟说明这次任务的主要内容。
“许言这次,的确有只咒灵缠着他,不过在这之前,已经被咒术师拔除了,在后续调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有关螣八道的书籍,碰巧,队伍里头有个曾经了解过螣八道的,于是这件事情被挪给了我们。”
“螣八道,当初清宁村,和他们交手过,不过没有深入。”
“你实力远远在他们之上,直接端他们老窝都可以了,只不过最难处理的,是他们那道主,这人根本搞不死,就算你把他挫骨扬灰,他都能从地狱里面爬回来。”
流年从右边的口袋里头拿出一颗糖,丢给了五条悟,然后自己再拿出一颗,掀开包装袋,熟练地丢进了自己嘴里。
五条悟捏着那颗星星糖,这时,他才察觉到,流年两次给他糖果,自己吃的那颗和给他的那颗,是从不同口袋里面拿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掀开糖纸,学着流年把糖丢进了嘴里,舌头搅弄糖果,这糖果是没有问题的。
“之前听刘森说,你上次就端了他们的老窝。”
流年双手放进口袋里,晃着脑袋说道:“之前恰好路过,闲来无事,端个窝。”
两人正说着,便到了那许言的公寓楼下,五楼尽头的那间房就是许言的屋子。
“忘记要钥匙了,直接进去吧。”
流年直接按下大门的把手,在五条悟之前,走进了进去。
许言家其实摆设都挺整齐的,虽说之前因为后续调查会搅乱太多的东西,但是大部分都被重新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卧室衣柜,壁画纹路。”
流年按照给的信息,来到卧室打开了衣柜,她伸手拨开挂着的衣服。
衣柜壁上,一副类似于道家符咒的纹路以红纹沿路行走,而在错综复杂的纹路里头,一条黑底白纹的蛇绕在那些纹路上,一双红瞳像是活着似的,紧紧盯着来人。
“的确是螣八道的符号之一。”
瞥了一眼那些符纹,五条悟却把视线实实在在地放在了流年后背之上。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螣八道起于好几百年前,邪门歪道吧,只要符合它道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你知道螣蛇嘛?怎么说呢?螣八道的螣取自螣蛇,不过,他们崇尚的东西,是螣蛇,但也算不上螣蛇,也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螣蛇?”
“昂,远古时期的神兽,我们国家神话故事很多哒,也有很多神兽,和你为什么会和猫扯上关系一样,匪夷所思,真的很匪夷所思。”
“我刚刚看了一圈客厅,进卧室之后也大致看了一些,许言看上去,应该和他母亲的关系很好。”
闻言,流年望向床头柜的照片,上面是一家子的合照,年轻的许言被他父母一左一右地护着,满脸笑意。
“许言家庭很好,在没有破产欠债之前,这间房子是直接买下来的,除了这些,他账户里面也还剩很多钱,听说在他出事之前,他账户里面划了一笔钱给别人,至于划给谁,那边还在查。”
“螣八道应该有信徒吧?”
“当然,总有些人喜欢用邪门歪道走近路。”
“许言也许在拜它。”
五条悟凑过来,原本流年就站在衣柜前,而他这一凑过来,就像是把她围在一起似的。
他伸手捻了一下临近衣柜壁上的衣袖,而后把双指举到了流年前面。
是类似于贡香的灰屑。
流年蹲身,伸手摸向衣柜底,星灰色的瞳孔缩了又扩,她在那底部找到了类似于烧焦的痕迹。
“拜螣八道,不出事才怪。”
流年继续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许言拜螣八道,也许和他母亲有关,他和他母亲关系很好,但是母亲离去,自己回不去奔丧,所以想拜螣八道,想见他母亲的鬼魂 ,然后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五条悟却道:“拜螣八道,也许有另外的原因,给的信息有说 ,许言是为什么出国的吗?”
“没有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符咒,不像是刚画上去的。”
其实这纹路黯淡并且某些地方有划痕,是新是旧,还是挺容易看出来的,只不过是衣柜的光线实在是有些昏暗。
五条悟低头地看向正好抬起头的流年,问道:“我的超级大脑告诉我,你的左眼,是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事物的。”
“嗐,刚刚没用,没注意到这些。”
“控制型?”
“……能这样说吧。”
流年顿了一下,才幽幽说道:“我的左眼本就是瞎的,看清这些东西,需要消耗我精力或者灵力,很累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苦处。”
五条悟没在意后续的内容,像是只听到了“左眼本就是瞎的”这几个字。
“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任务了,那次任务,把我眼睛赔进去了。”
流年说这件事的时候 语气几乎内什么波澜,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见五条悟许久没出声,流年道:
“你是在为我可惜嘛?”
“不是哎,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可以让你眼睛赔进去。”
“哦……”
觉得自己有些自以为是的流年也没再多想,低头打算继续去探查柜子。
“你其实可以多问一句的。”
“哈?”
“我的确是在心疼你的左眼。”
“那我该说什么?其实还行,不怎么痛?”
原本是想好宽慰的话语的,但是刚刚被五条悟这么一搞,流年脑子已经有些发白了。
“我知道,大概无论是谁,你都会这么说的……所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好像又绕回来了,我就知道。
流年只好随便扯了几个理由,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