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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钻木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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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欺决定趁着天亮,尽快去林子里找一处安身之所。最好能碰上一些走兽,填饱肚子。

没了“累赘”,他的脚程变快许多,很快就抵达昨日发现的溪水处,先掬起水喝了几口,而后洗了把脸。

他的运气尚可,没走几步,正好撞见了几只野兽。野兽的模样比较古怪,外形像山鸡,但个头却大了数倍,正各自低头啄着不知名杂草。

容欺放轻动作,身体略微前倾,左手指腹间夹着一枚银针——他惯用的长剑已经随船沉入海底,但贴身还藏着一柄匕首和众多暗器。多数暗器都淬了剧毒,这一根,还是方才在溪边特地去了毒的。

冷光一闪,山鸡应声倒地。

容欺走过去,拎起猎物重新回到溪边,随便处理了一番,打算烤熟了吃。他摸了摸胸前衣襟,却只掏出一根湿透的火折子,不禁陷入沉思。

古有钻木取火,往常外出任务时,他也曾见过手下用过这等生火之法,应当不难。

于是容右使扫视四周,选了一处空地,又捡了一堆落叶树枝,回忆手下的动作,尝试生火。

一个时辰后,冷日高悬空中。

容欺盘坐于地,盯着那堆毫无反应的枯枝烂叶,面色阴沉至极。

他决定暂且搁置此事,先寻些野果充饥,或是找个落脚藏身处,最后再好好研究这钻木取火!

这一起身,就走去了大半天光景。

他将这林子尽数逛了一遍,走出林子,则是几座低矮的小山。期间他又找到几条其它的淡水溪流,然而始终没能找到一处可容身的洞穴。山间草木凋零,一眼望去,只有光秃秃的石壁。眼看着日渐西沉,容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可不想幕天席地在这儿过一晚上。先别说严寒的气候了,在这陌生空旷的山林间,他根本不可能安心休息。

山间很静,走在深处,仿佛天地间仅剩他一人。偶尔,从不知名的方向,会传来几声古怪的声响,像是风声过境,又像是野兽咆哮。

他自觉不能继续往下走了。

若是真到了夜间……

容欺瞳孔微缩,神情也不再如清晨时镇静。

是他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他比谁都清楚,到了夜间,他是看不见的。

他幼时忍饥受饿落下了病根,一到夜间,视线就仿佛被黑纱遮覆,哪怕是满月银辉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因而在魔宫时,他屋里屋外的烛火从不熄灭。

如今没有火,没有栖身之地,今夜注定不会好过了。

天色阴沉,哪怕冷日悬空,也没有丝毫晴朗意味。在太阳彻底消失前,容欺顺着来时的路,折返回了溪边。还未接近,前方隐约现出跳动的火光,空气中传来一阵烤肉香气。他一愣,放轻了脚步,悄悄往前走去。

顾云行倚坐在一处巨石边,手中转动着枝条,枝条上穿着一只熟悉的山鸡,此刻外皮已显出几分金黄色泽。表皮上的油珠滴落坠下,底下的火焰瞬时高窜起来。枝叶在烈火焚烧下,发出“噼啪”的响声。

容欺:“……”

“容右使回来了?”顾云行姿势未变,甚至没有回头,继续漫不经心地翻转着烤肉,“顾某原想着来溪边喝点水,没想到容右使还为我留了一份吃食。”

容欺被点破了踪迹,索性不再隐藏,从树后现身,面无表情道:“这是本座的猎物。”

顾云行拿起烤鸡,放到鼻尖闻了闻:“刚刚好,熟了。”

容欺皱眉:“你是如何走到这儿的?”

顾云行将枝条插入泥土中,扯下鸡腿,仔细审视了一阵:“肉质鲜嫩,可惜少了点佐料。”

说完,便当着容欺的面,吃了起来。

顾云行的吃相很好,不过吃东西的速度却很快,应当是真的饿了。

容欺冷笑:“顾门主果然厉害,拖着伤腿,过得倒很不错。”

顾云行吃完了一只鸡腿,才抬眼看向他,笑了笑:“容右使,不过来烤会儿火吗?”

容欺没有挪步:“你若是想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用你们名门正派那些大道理来劝我合作,就不必了。”他保持着足够逃脱的距离,语气冰冷而戒备。

顾云行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了,岛上危机不明,右使也不是愚笨之徒,为何却执意选择最不好走的路。”

容欺直言答道:“因为你比这荒岛更危险。”

顾云行:“危险?天极门不是魔宫,我也不是邹宫主。”

“提我师父做什么?”容欺不满道:“本座既已弃你而去,你自然心怀芥蒂。将心比心,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惺惺作态?”

“将心比心,心知肚明?”顾云行的眼中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容右使的心思,顾某可猜不透。”

他随手用一根细枝条拨了拨火堆,火光映照着他半边脸颊,明灭间显得深沉莫测。

“不过,容右使总这么反反复复,的确让人心寒。”

容欺冷笑以对。

对话无疾而终,而夜色也在两人说话间悄然而至。

顾云行继续吃着他的那只烤鸡,直到火焰被大风吹得变形歪曲,无数火星随之四散开来,又很快被风吹灭。

没过多久,这忽高忽低的火焰在骤然变大的风势中渐渐偃旗息鼓。

容欺眨了眨眼,视线已渐渐变得模糊,隐约看到顾云行的动作,急道:“等等,别熄火!”

顾云行停下撒土灭火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容欺道:“夜间严寒,熄了火堆岂不是更冷了?”

顾云行无奈:“这么大的风,就算我不动手,这火也终究是会熄的。”

容欺斩钉截铁道:“不行!”

顾云行:“为何?”

容欺皱眉:“与你何干?”

顾云行顿了顿,提醒道:“没有记错的话,这火堆是顾某生起来的吧?”

容欺冷声道:“你肚子里的山鸡还是本座捉来的。”

顾云行:“……你过来,我便将剩下的鸡腿奉上。”

“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嘛?”容欺不为所动:“我右手如今还疼着呢!”

顾云行叹了口气:原是想威慑一下这魔头,没想到过犹不及,反倒让对方忌惮过头了。

“呼——”

狂风刮过,火焰跳跃了几下,终是抵不过天地间的强劲威势,彻底归于寂灭。

眼前骤然一黑,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容欺拔高了声音:“顾云行!”他心中紧张,但也知道不能在敌人面前自乱阵脚,更不能将弱点暴露人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你……你是用什么办法生的火?”

顾云行不答,取过搁在石头旁的木棍,借力站了起来。

容欺:“说话!”

顾云行:“月黑风高,还是等天亮了再谈吧。”

耳边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容欺仔细辨听,发现是往外离开的方向,问道:“你要去哪?”

顾云行:“此处连挡风的地方都没有,自然是回船舱了。”

脚步声响了一阵又停了下来。

顾云行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容右使下定决心不愿与顾某合作,顾某也不会强人所难。”

容欺捏紧了拳头,没有出言叫住对方,也没有举步跟上。

他不是未经风雨之人,轻易做不出露怯之态。只不过,深陷黑暗之中,孤立无援的处境,总免不了会有些心慌。但过一会儿……只需一会儿时间,他便能适应习惯……

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容欺略显僵硬地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一棵大树,倚靠上去。

太暗了。

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一片刺骨的冷意。

一时间,他想到了离火宫,想到了《天元册》,想到了邹玉川交待给他的任务。他曾为此次东海之行想过很多结局,却唯独想不到他会被困在一座荒凉的孤岛上,也许就此悄无声息地消失于江湖。

他真的能在这个荒岛上活下去吗?

就算活下去了,又能找得到离开的办法吗?

——《天元册》又该怎么办?

“你们三人,皆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好徒儿。无论是谁,都有继承离火宫的资格。然而宫主之位只有一个,这一次的任务,也只会有一位赢家。记住,唯有离火宫的下任宫主,才有资格活下去。”

邹玉川的话不只一次在他脑中响起。

自出发之日起,他取得《天元册》的决心就从未动摇过,然而世事并不皆在于人——天意弄人,成败难违。

“昨夜便觉得右使行动忽然变得迟缓,现下愈发确定了。”顾云行的声音骤然从背后响起。

容欺猛地抬头,循着声源方向拍出一道掌风——顾云行竟然没走!难道他看出来了?!

枝叶发出剧烈的摇摆声,这一掌,落空了。

对方的身影完全融于夜色之中,容欺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顾云行反问他:“右使以为我要做什么?”

容欺不说话。

顾云行笑了笑:“走了几步走不动了,顾某只是想请容右使帮上一把。”

容欺听懂了,咬牙道:“本座已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都是些蠢话。顾某行事,注重互惠互利。”

黑暗中,一只手忽然伸出。容欺来不及反应,冷不防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你!”这熟悉的、被人捉住手腕的经历不久前刚体会过,容欺心中大骇,以为又要被扭断——

顾云行:“我们去船舱避风。”

容欺:“……”

借着幽深月光,顾云行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魔头,发现对方的神情冷峻得可怕。而白日里那双时刻透着恶毒算计的眼睛,此时虽仍盛着恼火,却涣散失焦。

——是真的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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