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月色降临时,手术室的警示灯终于熄了。
慈眉善目的女人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不像是刚做完手术的样子,只像是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就像萧风遥所说的一样,手术很成功,这位心外科医生的手几乎从未出过差错,这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谢母隔天才渐渐苏醒,谢慈不放心,自己照顾了两天,见真的没有什么大事,才稍稍放下心来。
是日,本来还要嘱咐什么的医生见谢慈如此关切,并未直接进入病房,而是等他扶着母亲慢慢躺下,才把人喊出来,告知了一些基本注意事项,以及观察周期的事。
“……虽然手术做完了,但后续还需要再观察至少六周,最好确认没有排异现象,再正式出院。”
医生接过护士递来的检查表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大问题,从口袋抽出笔在上面签了字,“当然,如果想要现在出院,我们也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手术费天价,后续的疗养自然也昂贵。
只是萧少爷不在医院里。
出乎意料的,世界意识这次有了反应。
手术室灯熄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那一瞬间判定成功,萧风遥脑子里顿时传来刀剐般的疼痛,他甚至没来得及和谢慈好好告别,匆匆提了句有事,大步踏出了医院。
在谢慈的视线里,他还能强撑着不显露出些什么,走出医院没多远,眼前便一片模糊,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疼痛中,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好心的路人把他扶起来,他清醒了几分,跌跌撞撞走上车,用力按着自己的额头,声音疼得都没了力气,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回家。”
没人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谢慈来找过他几次,都落了空。
这种落空让谢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蹙了下眉,虽然觉得有些不合时宜,还是向管家探听了情况。
管家叹了口气,只说了自己知道的:“不是不让您进去,少爷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整日待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吃一顿饭,少爷不发话,我也不敢放您进去啊……”
话已至此,谢慈沉默几秒,只能道谢离开。
ooc判定的惩罚来的太过突然,又实在猛烈,萧风遥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只觉得像是被人把灵魂从肉ti里撕裂了出来,几乎分不清时间的存在。
等一天的疼痛过去,他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爬起,在浴室洗完澡,走出来热一些饭菜,累得倒头就睡,再睁开眼,就又是新一轮的疼痛。
这并非是单纯身体上的疼,而是世界意识对萧风遥本身的排斥,系统无法插手做什么,只能每天哭唧唧地安慰,然后被萧风遥拂到一边去,哑声训斥:“别吵。”
他似乎只有力气说出这两个字,说完就没了声息。
手上的伤口再次崩裂,他也没有时间管,只是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就像只刚刚死去的野狗。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天,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宣布惩罚正式结束。
几天不敢说话的系统蹭到他身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唧唧:“呜呜呜呜宿主你还好吗……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你还有力气执行任务呜呜呜呜……
萧风遥被系统吵醒,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前面阶段的惩罚应该已经结束,而他也不用再在疼痛中醒来。
他活动了下身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捏了捏眉心,声音还是很哑:“……最后期限?”
系统连连点头:“嗯嗯宿主加油。”
“此处任务较为复杂,请务必认真阅读每一条,直接帮主角付款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到今日零点,如果谢慈还没有被关到指定地点,且关键台词不足三分之一,您将被彻底抹杀。”
“好,”这几天的疼痛让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萧风遥洗了把脸,没有多问,“我知道了。”
他已经没有精力开车,叫来自家司机,自己坐在后排,慢慢翻着手机里的内容,才发现谢慈竟然给他打过电话。
他把电话拨回去,几乎在一瞬间就接通了。
他愣了愣,唇边不自觉噙起一抹笑意,“喂,谢慈,打这么多电话,想本少爷了?”
那边像是傻了一样静默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萧风遥……?”
萧风遥不想让他听出自己语气不对,只能把声音压低了点:“诶,怎么了,这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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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少爷的声音压低了就显得比平常温柔,谢慈喉咙有点酸涩,想问的问题很多,最终却都被他一一咽下去,化为了一句:“……你今天能来医院吗?”
萧风遥笑了笑,垂下眼:“嗯,乖乖等着我。”
挂断电话,主界面显示在眼前,是那天萧风遥和谢慈的合照,少年意气风发,冷清的气质也因为唇角淡淡的弧度有了温度。
他忽然有些舍不得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等待它一点点熄灭下去,最后变成一片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靠在座椅上,回想着今日该走的剧情。
早晚都要恨的。
他想。
主角天生就是要恨反派的,不是吗?
系统本来还有些担心,毕竟陪伴了萧风遥这么久,任务都已经走了大半,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它还是不希望因为他一时对主角的心软就让宿主被抹杀的——
但没想到,萧风遥自踏进医院之后,就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的温柔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幅冷峻的,甚至隐隐有些狠戾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系统甚至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这具身体里已经不是那个咸鱼宿主,而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原主。
他没有丝毫犹豫,走到熟悉的病房门口,冷冷喊谢慈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得满足这段剧情上面密密麻麻的任务要求,只是见到谢慈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亮光时,他的态度还是忍不住软和了一点:“过来。”
谢慈看上去有很多话想问,欲言又止,萧风遥却没给他说话的时间,直接攥着他的手腕,大步朝外面走去,就像是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一样,不能有一刻停留。
他把谢慈塞进车里,让司机往回开,然后锁上车门,直接把谢慈按在车座上,吻了过去。
隔离前后的黑玻璃慢慢升起,他单手扯开领带,声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很哑:“谢慈,陪我玩个游戏吧。”
谢慈急速喘着气,刚想说些什么,修长的手指就已经从谢慈衬衣下摆探了进去。
谢慈闷哼一声,答不出来。
那只手却不会因此而停止,慢慢打磨着他瓷玉般的皮肤,所过之处,留下一阵颤栗。
他还要掐着他的下巴,逼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六周的钱,你付得起吗?”
谢慈瞳孔一缩,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耳根的热意褪去,他忽然冷静下来,慢慢恢复了那幅冷清的模样,竟然垂眸“嗯”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萧少爷的问题,却回答了那层更深的含义:“要在这里吗。”
这几个字一出来,愣住的反而是萧风遥了。
他比谁都清楚谢慈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应。
直到下一句话出来,萧风遥才明白了谢慈的意思。
他看见谢慈扯了扯唇,又露出如初见时自嘲似的笑:“……萧少爷在担心什么?不过玩具而已。”
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够牢固,只是很轻易的几个字,就好像让他们一下子就退回了当初的距离。
萧风遥掐着他的力道松懈下来几分,悬在头顶的剑忽然坠下来,把他那颗真正的真心刺得鲜血淋漓,可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什么也不能说。
今天的行为太惹人误会,而谢慈还在那个小心翼翼的人生里,他还没有走出泥潭,他一步也不能踏错,否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而萧风遥,显然是个骗子。
在谢母最需要谢慈的时候,他把谢慈带离了她的身边。
他的善心和好意,从来不是发自真心,而是为了玩弄谢慈的利器。
这样也好。
萧风遥又拿出那套劝自己的说辞,却松开谢慈,没办法再把剧情进行下去。
早晚都要恨的。
二人一路无话,萧风遥调整好心情,等到了家中,又继续进行剧情。
但他还是没有用那套看上去就让人后背发凉的刑具,只是从角落里找出那个小粉手铐,锁住谢慈的手,把他抱到沙发上,开始念那句经典台词:
“谢慈,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准去,就好好待在这里陪我,这样你的母亲才能安稳地待在医院,知道吗?”
“不要想着逃跑,六周呢,你要是跑出去了,我可就不能保证,医院的费用供给是否还能稳定地继续下去了,明白吗?”
又是那般无二的命令语气,萧少爷的眼神却完全冷不起来,谢慈若不是垂着眸在发怔,必然能看见,刚才还冷言厉色的男人,坐在沙发尽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沉默地看向窗外。
那里的灯光明明灭灭,总也看不到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