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天,艾维斯开着敞篷跑车带玛丽来学校接林时。
看见她手中硕大的行李箱,玛丽道:“时,你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庄园什么都有。”
艾维斯绅士地帮她放到后备箱:“不很重,怎么用这么大的行李箱?”
“因为我只有这一个。”林时坦然地说,她问,“开车过去要多久?”
“一个半小时。”玛丽摘下墨镜,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坐这儿吧,今天艾维斯是我们的司机。”
顺着曼约郡郊区一路向南,城市的影像越来越模糊,驶入冯莫郡时,已是一派田园风光。
宽广无垠的平原,农庄零星寥落地点缀在土地上,耕作放牧的农民在火红的夕阳下变成模糊的黑点。
林时趴在车门上,闭着眼感受拂面的凉风,所有不愉快都随风消逝了。
玛丽回复完工作邮件,随口聊了聊SBC的一些八卦:“SBC虽然是纸媒发家,但现在重心早就偏向了电视广播和网络媒体,网络高度发达的时代,有些人还是老古板。有关王室的报道还要先和宫务大臣沟通,等被准许发表,新闻早都满天飞了。”
“习惯使然。毕竟上个世纪早些时候,王室还是全国最神秘的家族。”艾维斯道。
“这次罗伊王子授爵,那些小公司肯定会拿他的‘那些事’大谈特谈。而我们只能三缄其口,做王室的传话筒。”玛丽抱怨道。
后视镜中,艾维斯的一抹笑容意味深长,但没有接话。
远处巍峨壮阔的城堡近在眼前,那是科曼家族的私产之一——泰乐沃城堡庄园。
庄园占地一百多公顷,城堡有上千个房间,仆人不计其数,而一年中有客人光临的时候却屈指可数。
距离越来越近,林时被城堡侧后方一幢三层小屋吸引了注意力。
它的建筑风格很有年代感,也很破旧,出现在华丽的城堡旁边很奇怪。
车辆停进庄园,玛丽先去会朋友了,隔壁一辆粉色跑车上下来两位女生,其中一个是姐妹会会长西安娜,另一个梳着黑色长发,眉目淡然、气质文静,但林时不认识。
她们和艾维斯很熟悉的样子,彼此行着贴面礼,都忘了林时的存在。
“上周爱德拉在天鹅音乐厅的演出棒极了,艾维斯怎么没去?”西安娜挽着那名叫爱德拉的女生问。
“有事没赶上。”艾维斯抱歉地回复。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林时拿出行李,拖着慢慢往花园西面走。
花园里至少有上百个客人在闲逛聊天,他们穿着得体,言谈举止优雅,上流气息十足。
有时迎面撞上其他客人,擦肩而过后林时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是哪个明星政要。
花园西面的小路上,那栋独立小屋仍然伫立在城堡后方,藤蔓爬满了墙壁和屋顶,门窗破败,玻璃后面黑洞洞的一团。
一个拿着酒杯的蓝衣女人站在林时不远处,遥遥眺望着废弃小楼,虽然只留下一个背影,但总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很奇怪吧?”蓝衣女人突然开口,在林时还没闹清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时,对方转过身来。
是一张保养得很好的脸,但仍然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那双眼睛明亮黑润,让人印象深刻。
“艾米莉亚·沃特森。”林时立刻记起了她是谁。
那位传说中让道斯国王终生未娶的传奇女明星。
对于被人认出来,知名女星沃特森女士并不惊讶,她自顾自地说:“富丽堂皇的庄园背后,居然有一所无人打理的残破房子,你也觉得很奇怪吧?”
“是的。”林时承认。
沃特森女士没有再说什么,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笑容有点悲伤地信步走远了。
“时,”艾维斯匆匆赶过来,发型有点乱,“怎么一个人走了?”
“我随便看看。”林时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房子,走到艾维斯身边。
她还在回味刚才沃特森女士的话,耳边传来艾维斯的声音:“你是不是……”
“什么?”林时没听清,追问一句。
艾维斯摇了摇头:“去房间放下行李吧,走,我带你过去。”
他们走得很慢,艾维斯好像有心事,两人沉默了一会,林时忍不住问:“为什么后面有废弃房屋呢?”
闻言,艾维斯仰头思索着,片刻后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后面那片土地原来是王室的地产,去年王室优化调整资产时被我父亲买下,还没来得及动工修缮。”
“就连这座城堡其实也很年轻,建成至今不过二十年左右。父亲是为以后扩建接手的地,不然那个位置其实卖不上价。”艾维斯说着,两人已经进入城堡里面。
大厅的装修非常现代,正应了艾维斯告知的信息。正中是巨型楼梯,在二楼分开蜿蜒向上,直通高层。
不少人在等电梯,有男仆客气又尊敬地接过了林时的行李,跟在她身后。
林时说:“我走楼梯上去吧,你去忙吧。”
“好。”作为主人,艾维斯当然不可能只招呼她一个人。
楼梯上铺着崭新的红毯,恍惚间林时还以为自己在走什么秀场或颁奖典礼。
她放重了脚步,毯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浮出。扶手干净到甚至有点磨手,而留学生公寓里颜色可疑的楼梯扶手,却是人人敬而远之。
其实被邀请过来,见到城堡甚至进入其中,林时都没有太大的感觉,知道发觉这两个小细节,让她对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巨大的认知鸿沟。
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世界,是艾维斯·科曼的世界。
一个长相可爱的女仆主动领她去房间,边走边介绍:“科曼老爷和夫人及艾维斯少爷、几位科曼家族的其他成员都住在顶层,其他客人可以选房间入住,小姐您想选哪一间?”
“我都可以。”林时对这些很无所谓。
女仆以为她是艾维斯邀请过来的客人,便推荐道:“那去四楼吧,次顶楼视野高风景好,住在南面的房间可以尽情欣赏花园里的珍稀花木。”
见林时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女仆干脆为她做了主。
如女仆所说,四楼的房间很宽敞,视野也好,林时没什么不满意的。
男仆把行李放好,鞠躬离开。
“他这么久都没有交新女朋友,我确定他还没有放下你。”门外传来慵懒的女声,林时一下就听出来那是西安娜的声音。
“可是他今天带别的女孩子过来了。”另一道女声低沉地说。
“那又不代表什么。”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咦?”西安娜惊讶的语气也是懒懒的,“爱德拉,你的房间被占了。”
“我只是住过一次而已,什么我的房间。”爱德拉不让西安娜乱说话,她看了一眼林时,认出她是艾维斯带过来的女生,顿了下,但还算客气地问,“你好,你要住这个房间吗?”
“不,”林时立刻否认,拖上行李箱就往外走,“我只是来参观的。”
不等两女再说什么,她迈着大步下楼,在三楼找了一间朝北的房子,从窗户里正好看见那栋格格不入的破旧楼房。
女仆追过来,忿忿不平地说:“爱德拉小姐只是艾维斯少爷的前女友,您完全没必要让呀。”
不小心吃到瓜的林时用自己需要休息一会儿的理由送走了女仆。
房间光线有些昏暗,设施一应俱全,衣柜里还有十几件衣服,男女都有。
她没有换,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弹软的床上睡了一觉。睡梦中被敲门声吵醒,女仆说今晚有假面舞会,来送面具。
随手选了件白色面具,林时磨蹭着下楼,大厅舞会已经开始。
仆人站在墙边伺候,男男女女的宾客或跳舞或举杯饮酒。其他特征突出的人很容易被认了出来,引来善意的笑声。
林时专心致志地把肚子填饱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茫茫人群中,艾米莉亚·沃特森的一双眼睛仍是那么出彩,林时一眼就看见了她。
沃特森独自一人走出大厅,林时想了想,跟在了她身后。
越走林时越觉得眼熟,果然又是白天花园的西边小路。
一路绕到城堡背后,林时看见沃特森女士坐在长椅上,黑色的剪影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同样漆黑的房子轮廓,她脚都站麻了,对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不知道那间房子对沃特森女士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让她如此割舍不下。
再次回到大厅,林时婉拒了几个邀请她一起跳舞的假面先生,想溜上楼休息。
摸到楼梯附近时,有人在喊:“艾维斯。”
她回头看,爱德拉穿着一身粉色礼服,向艾维斯走过来.
“能陪我跳一支舞吗?”爱德拉缠绵的眼神连旁观者都看得一清二楚。
艾维斯有些犹豫的样子,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林时莫名其妙,回以一个微笑。
最终,艾维斯还是答应了爱德拉的邀舞。
爱德拉把手搭在他的肩臂上,不知道说了什么,艾维斯弯起了唇角。
两人身形匹配,舞步优美,即便看不清脸,也是最吸睛的一对。
更何况谁会认不出城堡的主人呢?
舞曲悠扬舒缓,爱德拉把头靠在了艾维斯肩上。
林时欣赏着,注意力却慢慢被旁边两个男人的对话吸引了过去。
“真的?那他什么时候能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是反应快,把他给实习生的报酬扣在手里,现在都要喝西北风去了。”说话人握着杯柄的手指上,银质蛇戒的眼睛在灯光下发着红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