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没细究这句话,他也压根没有把自己似乎被孤立这个事实放在心上。
外面磅礴大雨,一时没法离开。他没有浪费这个绝佳机会,于是下一句——
他真诚道:“姜博士,初产母猪乳汁质量不好都有哪些因素呢?”
“1、母猪产前营养不足,生产后气血亏损,乳汁就会偏少。2、也有疾病方面的因素,比如□□炎。3、饲料、猪舍、水源等外源导致。”
姜徊酌回答完后反问言臻:“我这样说一遍,你能记下么?”
言臻点头,猜测道:“那仔猪拉黄白痢的主要原因就是母猪乳汁质量?”
姜徊酌“嗯”了一声,“哺乳期,大部分情况下,仔猪出现的问题都和母猪有关系。”
言臻凭着记忆,追问了好几个问题。姜徊酌一一回答了他,听到雨声渐小,他正欲开口要送言臻回学校,门突然被敲响。
熟悉的三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国字脸,身着利落板正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徊酌?”董康温侧身进来,看见向来安静少人的办公室多了个陌生的面孔。
言臻认出来这是另一位股东董康温,主动问好:“董总好,我是销售部新入职的员工,言臻。”
董康温脸上挂着的笑凝了一瞬——
这个熟悉的名字。
他面不改色,视线在姜徊酌和言臻之间转了几圈,笑道:“下班了还没走?公司不倡导加班文化。”
言臻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大方承认:“外面下雨,我下班买了……”
姜徊酌忽地出声,打断了言臻的话,语气寡淡:“也不算加班,言臻是我让京京邀约入职,来了之后的情况,我该主动问问的。”
董康温下午的时候听到了孟川的告状,他本以为一个新员工,影响办公室状态氛围,找个借口辞了就是。
没想到现在竟然见到当事人在姜徊酌的办公室,还是五层。
日常姜徊酌四层五层都有可能在,任何人有事情可以去四层找他,如果他不在,别人是不敢来五层的。
就连董康温,一个月来五层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敏锐地感觉到姜徊酌的一丝变化。
“你下的指示,看来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他朝言臻笑了笑,“那这两天的培训怎么样,还适应么?”
言臻对所有负面情绪避而不谈,捡着好的说:“领导很负责,同事很热心,知识很有趣。”
总结:都挺好。
姜徊酌闷笑,心想着言臻也算是厉害,说的三句话竟有两句都不客观。
他勾着尾音“哦”了一声,拆台:“领导很负责?那你今天培训结束,怎么连最基础的知识都还不知道?”
他的声音混着砸在外窗上的雨声,洋洋盈耳。
言臻瞬间就明白了姜徊酌的意思,跟着装傻:“我脑子不好使。”
姜徊酌:“刚刚我给你讲的,你记忆很快。”
董康温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再迟钝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他干咳一声:“那个、小裴没培训是吧。”
言臻绷着嘴角:“我没说。”
姜徊酌懒懒开口:“我不知道。”
董康温:“……”
这俩人凑一块儿得有1600个心眼子。
服了。
“行,”董康温走近拍了拍言臻的肩,语气平缓:“别有压力,有不顺心就反映,我都会管。”
言臻笑得尊敬,内心吐槽了一百遍。
就孟川那个张狂的德行,在公司横着走,对姜徊酌丝毫不敬畏,肯定是被惯出来的。
董康温还管,管了个寂寞吧。
既然伞已经送到,两位股东似乎又有话要谈,言臻也不碍事,说:“姜博士,董总,那我先走了。”
姜徊酌道:“外面下雨,我送你回去。”
言臻已经走到门口,抬手落在门侧,说:“不用了姜博士,我晕车。”
他开门离开,留下姜徊酌在原地思考——
言臻晕车,外面下雨,所以他是打算怎么回去?
“徊酌,”董康温绕到办公桌另一边,敲了敲桌面。
姜徊酌转眸看向他:“嗯?”
“你和他……”董康温斟酌了几秒措辞,发现斟酌不出来,便直截了当:“有关系?”
说完为了印证自己这个问题,补充道:“这间办公室,连我来都要提前给你发条消息,公司上上下下更是没人来,他就这么进来了?”
“我好像从没规定过你们不能进来吧?”姜徊酌反问。
“……”董康温顿了几秒。
话是这么说。
姜徊酌从没说过5层不让人上来,也没说过自己不能进他办公室。最初也有人来过,打扰了这位博士的清静。
于是便有人见识过姜博士的冷漠表情,也有人被姜博士怼过几句,更有甚者,被姜博士叫进办公室畅聊了三个小时的母猪保健。
据和博士聊了三个小时母猪保健的倒霉销售说,他出来后,觉得自己也该做保健了。
没有明文规定,但“不要上5层,不要打扰姜博士”已然成了公司共同遵守的一项隐藏制度。
结果言臻就这么轻易上来了?
“他是你面试不假,”董康温道,“但你毕竟接触销售少得多,看不出他们实际的资质。言臻是你面试的第一个人,你把他看得有点过于优秀了。”
姜徊酌没反驳,他瞥了董康温一眼,忽然直起身走了出去。
董康温有些诧异,可他又知道姜徊酌从来不是气性大的人。
而姜徊酌走出去也确实和他说的话没关系,这间办公室是公司内侧的方向。他推开对面的门,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看见一顶深蓝色雨伞从公司走出。
伞面遮住言臻的大半身,长而直的腿绕过水洼,停在了辅路上。
没一会儿,有辆车停在他面前,他收了伞上车。
姜徊酌关好窗户,没在意透过窗隙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水。
他回到办公室,这才回答了董康温刚刚的话。
“管理这方面,我确实不比你有经验,不做辩驳。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把言臻当做普通的新人就可以,别因为他和别人的纠纷有偏向,更别因为我的这番话有特殊。”
“这……你要是真觉得他还不错,我可以直接把他安排进销售一部,难得看到你有哪个注意的人。”
“不用,”姜徊酌道,“能不能留下来,能拿到多少的业绩,都是他自己的能力。你不用因为我而高看他一眼。他这样的人,不论多么成功,都是靠自己获得的。”
倘若董康温因为给姜徊酌面子去照顾言臻,那言臻的优秀,将会被这点微不足道的特殊全部掩盖。
董康温沉默了几秒,听着外面的雨声,说:“我过来是想看你有没有伞。”
姜徊酌睨了眼自己的办公桌,上面好整以暇地躺着一把伞。
董康温点头:“行,那我回去了。”
姜徊酌绕回办公桌里面,还未坐到椅子上,听见董康温站在门口问自己:“徊酌,你们之前不认识……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他不一样?”
姜徊酌指尖点着桌面,被雨水沾湿的几绺发丝贴在额边。
他说:“最初言臻给我的印象还不错,我很自然地代入,觉得他各方面都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