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划算,也不用老远跑到镇子上卖。这大户人家家里头怎么闹都和咱没关系,下次还是来试试吧?”
两人走在路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陆云川:“都听你的。”
林潮生点点头,又说:“这地方还是叶子介绍的,下次见着他可得好好谢谢!”
陆云川也点头,顺着往下说:“应该的。”
林潮生:“说起来,也不知道叶子最近怎样了……他那小弟应该长好看了吧!”
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
那日田岚生下一个小汉子,他也去瞧了一眼,皱巴巴像个没毛儿的瘦猴子,皮肤也红通通的。
说真的,不太好看。
林潮生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婴儿都差不多长这样,渐渐就长开了,白净了。
他觉着丑,但又不敢当着叶子和他小爹的面儿说,只高深地抿着嘴直点头,念叨着:“挺好,挺好。”
田岚受了不少苦,瞧着脸色不好,人也很瘦,可也依稀能看出模样是清秀的。叶子也长得不磕碜,说不上俊俏,但也至少能得个斯文秀气。
林潮生肯定,这“小猴子”肯定是像他阿父。
长得像他阿父,也真是倒了霉。
林潮生心里直嘟囔。
听林潮生问,陆云川想了想才说道:“等孩子满月就能看见了。”
林潮生点点头。也不知岑家的会不会给孩子摆两桌满月酒,他家大的老的都抠门,但盼儿子盼孙子也像盼星星盼月亮般,还真说不准。
乱想着往家走。这人真是经不起念叨,前头才和陆云川提起岑叶子,没一会儿就在岑家院子里看到了。
又是闹得鸡飞狗跳。
还没走近,光在十来步开外就听到了岑家老婆子哭天喊地的干嚎声。林潮生不胜其烦地皱眉,想着岑家真是能闹腾,次次吵得不安宁。
如此想着,走近一看,虽没“狗跳”,但真是“鸡飞”。
岑家鸡圈内,几只黄白的老母鸡咯咯咯叫得震天响,扑腾着翅膀到处逃窜乱飞,圈里鸡毛四扑。中间站着冷着面孔的岑叶子,他腰上别了一把大柴刀,手里倒拎着一只直叫唤的老母鸡。
岑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真抹起了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造孽!造孽诶!你这个孽障,该早死的小畜生!你敢祸害老娘的鸡!哎呀,我不活了不活了!这家里的小哥儿好似疯了,不给人活路啊!”
那头鸡毛乱飞,这头蹬腿拍地,打得灰尘四起,这阵仗可真是热闹。
这出热闹好像和前两次不太一样了,林潮生来了精神,拉着陆云川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岑叶子没发现两人,冷眼瞪了岑婆子一眼,拎着鸡就出了鸡圈。
“阿奶,您要真不想活了,我这柴刀借你?我昨儿刚磨过,利着呢!”
说着,他还抽出别在腰上的柴刀,作势朝岑婆子跟前递。
岑婆子一缩手,又哭着看向呆呆站在一旁的儿子,喊道:“你个没出息的!自己的亲小哥儿都管不了!眼瞅着他祸害家里的鸡鸭啊!”
岑大为缩着膀子没动。他是个欺软怕硬的窝里横,上头娘亲又是个强势的,只能在夫郎和小哥儿这找回些面子。
可人要是横起来,他就怕,啥都不敢说。
自那日的事儿过后,他家叶子就变了,跟疯了癫了一般。
身上时时刻刻都别着一把柴刀,夜里都枕着睡,谁也不敢靠近。
又说他小爹生了娃得补身子,要做肉吃。可岑婆子哪肯?那灶房的柜子都上了锁,每天吃多少米油都是算好了的,多一分她能骂上一天。
但岑叶子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听她这样说,当即就提着刀闯进了灶房,把两个上了锁的柜子劈开了。
这下好了,柜门都没了,还锁啥啊!
此后不但顿顿煮肉,还盯上了家里的鸡和鸡蛋,今天宰一只炖汤,明天摸两个蛋蒸着吃。没人敢拦,没拦还只杀一只,拦了可就不知道是几只了。
岑大为头两天还骂过,但这哥儿真是疯了,现在不但敢还嘴,惹急了他还敢和你动手,嚷着“大不了全家都去死,一个也别活了”。
这强的怕硬的,硬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这岑叶子现在是又硬又疯,疯起来还不要命,谁敢惹?
他日日提着把刀,谁敢和他硬碰硬?
岑婆子嚎了两嗓子,见没人理会,又缩着脖子跑进圈里数她的鸡。那是边数边哭啊,这几天下来没了三只,虽都是不下蛋的老母鸡,但岑婆子还是心疼啊。
岑叶子又冷冷看向岑大为,问道:“阿父,我小爹刚生完孩子,喝个鸡汤没问题吧?”
岑大为干笑两声,磕巴着说:“没、没问题,家里鸡多。”
岑叶子点头,又说:“小弟得喝奶,阿父去慈幼局领羊奶了吗?”
小哥能生孩子,却不似女子那样还能哺乳,但刚出生的小娃娃没奶哪成啊!
大燕安定国富,凡是家中夫郎生产,家里年收又不足十两的人家,都能去镇上的慈幼局领羊奶。只能领头三个月,多了就不成了。
岑大为哆嗦着直点头,忙说:“领了领了,领了三天的,我去拿!”
说着,他逃一般回了屋子。
人都走了,岑叶子晃了晃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提着鸡往灶房走。
刚扭头就看见站在院门外的林潮生。
林潮生两眼发亮,看到岑叶子似有些兴奋,正要冲着岑叶子比一比大拇指。可还没动作,还没说话,这小哥儿却忽地白了脸,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提着鸡逃进了灶房,拴着门没了动静。
林潮生:“……”
“什么情况?”林潮生不解嘀咕。
对于岑叶子的变化,林潮生猜测是遭了变故才性情大变,总的来说是好的现象。人善被人欺,自个儿硬起来,才发现从前欺负自己的其实也都是软柿子。
他还想夸一夸呢,结果还没开口,岑叶子竟惨白着脸落荒而逃了。
站在一旁的陆云川想了想才说道:“他可能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林潮生:“……这样吗?”
其实就连陆云川也对岑叶子此刻的变化感到震惊,他想了想,还是对着林潮生点头。
林潮生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说起来,他穿越到这儿,岑叶子还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林潮生挺喜欢他的。岑叶子如果就此疏远他,还是挺失望的。
他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朝外走,闷声闷气说:“回去吧。”
瞧出他不开心,陆云川略一琢磨,又道:“回去炖斑鸠吃。”
林潮生:“可以!再加几颗红枣!”
……
斑鸠适合清炖着吃,尤其是林潮生这暂吃不得辛辣的身子。
宰好洗净,烧滚水氽去血沫,加上葱姜小火炖煮,洗上几颗饱满的干红枣备用,只等最后小半个时辰再放进去,炖得肉质酥烂。开盖就是原汁原味的香,喝上一口又鲜又美。
林潮生是个馋鬼转世,这时早忘了先前的不愉快,拖着小杌子坐在烧汤的铫子前,一边剥蒜一边守着。和他一块儿守的还有二黑,这傻狗比他还馋,蹲坐在一边直淌口水。
“过来喝药。”陆云川见这人守着斑鸠汤不离步,倒是放在桌上晾了有一会儿的药碗他是一眼不看,忍不住催了一句。
没得法,林潮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苦药汁,还问道:“不是说不用喝了吗?”
陆云川:“最后一副了。”
林潮生蔫头耷脑地一口闷了,苦得又是挤眉毛又是撇嘴巴。
陆云川被他这装怪的模样逗得笑了笑,又说:“也炖得差不多了,可以先喝完汤暖暖肚子,再炒个菜就能吃饭了。”
能喝了!
林潮生立刻亮着眼睛蹭回铫子边,兴奋地盛了两碗,又转身摆开了吃饭的折桌和凳子。
没一会儿,两人先后上了桌,盛好的汤也差不多放凉了。
林潮生赶紧捧着喝了一口,鲜得很!
“川哥,你也快喝,可香了。”
林潮生已经摸透陆云川的拿手菜。他做家常菜味道一般,自然是不难吃,却也说不上十分出挑。但做野味却十分厉害,炖炒煎炸样样精通。许是猎户出身的缘故,家里野味多,做得多了,也就练出来了。
陆云川把在桌前打转的二黑撵了出去,这狗子闻着味儿不肯走,是被大黑叼着腿儿拖走的。
陆云川闻声也端碗喝了两大口,又夹了几筷子菜,吃了个半饱才说道:“明天得去趟县里。”
林潮生正饿死鬼刨饭,一边吃一边点头,“好。”
前不久在山上陆云川就提过,说要带他再找大夫看看,可能就为了这事儿才去吧。
可刨了两口,他又顿住,放下饭碗问道:“县里?不是去镇上?”
陆云川摇摇头,瞧一眼林潮生,犹豫片刻才说道:“去县上户房把你的户籍办了,还得请上里长一块儿去。”
林潮生是卖给陆云川的,当时签了卖身文书,不是良籍。
陆云川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早想办了。但林潮生近来离不得药,县上又远,一日来回够呛,只能等他养好身子,断了药才能去办。
林潮生问:“改籍?”
陆云川点点头。
镇上户房也能落户籍,但林潮生这是转改良籍,只能去县里办。
林潮生点点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