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和高寒，是怎么认识的？”两人一蹲一站，隐身在石壁内，许燃问他。

听到这个问题，楚卓然顿了一下说：“我和钦徽哥逃出来后，身上没有钱，和他一起流浪了几天，我问他钱是什么东西，他说是可以用来交换一切你想要的东西的纸票。”

“他急需要钱回到市区找人，所以我们就去挣钱，我们白天给人打零工，晚上赶路，来到市区后他去找人，我…”

“你怎么了？”许燃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来到外面的世界，和钦徽哥一起遇到的都是好人，但有一次，我好像遇见了坏人。”

月夜之下，许燃仔细听他说：“我很喜欢吃苹果，一直很喜欢，有一天我出门找活干，去一家饭馆问老板需不需要洗碗的，老板说不需要，我本来想走的，但我闻到了苹果香，有个吃饭的客人，他的桌上摆着一个苹果。我看着那苹果，走不动路，盯了好久好久，那个客人看见，就笑着问我要不要吃。钦徽哥告诉我，免费的东西不能要，所以我拒绝了他，但他又问我，是不是想找工作，说给我介绍工作。”

“我一听有活干，就答应了，他带我去了一个打着红红绿绿大灯的地方，白天睡觉，晚上工作，他让我做服务员，给人倒酒，把我带进一个房间，里面坐着很多人，男女都有，他让我和其他服务员一起站成一排，让坐在沙发上的人选，最后我被留下了，我给他们倒酒，但他们摸我，抱我，还要亲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跑了，我跑，但是又被抓回来，他们说要关我，我这辈子最怕被关，我就掏出我的炸弹，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他们被吓到了，才放我离开。”

“我离开后，却再也找不到钦徽哥，我在城里流浪了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也怕和人说话，白天到处找钦徽哥，晚上就睡在公园长椅上。”

“有一天，我的椅子上出现了一套衣服和鞋子以及一些食物，和一个手机…”

“那天天刚亮，我醒的时候，电话铃就响了，里面的人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做件事，如果我能完成任务，他就帮我找一个家。”

楚卓然说：“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个城市没有我落脚的地方，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而他却愿意给我找家，给我食物，所以我暂时相信了他。”

“他叫你做什么？”许燃问。

楚卓然道：“去找高寒，想办法让他重开甜品店。”

重开甜品店？

就这么简单？

许燃想了想，再问：“他是谁，你知道吗？”

楚卓然摇头，说：“不知道，听声音，是个男的。”

男的，希望高寒重开甜品店...那他就一定认识高寒，还知道他曾经开过一家甜品店，这个神秘人是谁，为什么要掩藏身份？他要楚卓然接近高寒，难道真的就只是想要高寒重开甜品店吗？

许燃心中疑惑丛生，随即想到一件事，又问：“你身上有莲花图案？”

许燃想，他既然是个试药人，会不会和冷钦徽一样，被烙上莲花暗毒。

楚卓然摇头，他问：“你是说钦徽哥身上那种吗？”

他说：“我没有，我的是梅花，在这里。”

楚卓然扒开脖子上的衣服，借着月色，许燃看见他的肩窝处隐隐约约现出一朵梅花。

不是莲花，而是一朵梅花，许燃问：“你发病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我不会发病，”楚卓然放下手，那朵梅花再次藏进他的衣服，他说：“跟我一样种有梅花的人，都不会发病。”

“那你们会怎样？”许燃追问。

“会怎样，你明天就会知道。”楚卓然说，他的眼睛垂下，看向自己被包扎好的大腿。

他不说，许燃也不勉强，继续开口：“所以你们被抓去的人，身上都有莲花和梅花？”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兰花，菊花，百合…”

楚卓然的话，让许燃想起梦魇邮票上的花型图案，他们以花型区分试药人，难道不同花型的不同试药人出现的病状是不同的？

许燃看他，忽然陷入沉思。

“警官，你怎么了？”楚卓然看他不说话，问他。

“没什么。”许燃站起来，看向楚卓然那双眼睛，问：“你在那个实验基地待了多久？”

“不知道。”楚卓然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那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用楚卓然这个名字？”许燃说：“楚卓然不是你的名字，对吗？”

“不是，我的名字叫0528。”

楚卓然说：“逃出来那天晚上，我在一间办公室收集武器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个文件，上面有好多人的名字和信息，高寒、周潜、周鑫鑫、楚卓然，除了这些名字，还有照片。逃出来后，别人问我名字，我说我叫0528，他们听到，就都笑我，钦徽哥也叫我换一个名字，我脑袋里就蹦出了这个名字，后来，我就变成了楚卓然。”

楚卓然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我其实不是楚卓然，我用了别人的名字，我没名没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没有底气，透露着自卑和孤独。

许燃却坚定道：“不，你不叫0528，你一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那才是你的本名。”

许燃不知道周潜等人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在楚卓然所说的魔窟内，但他坚定地认为，他是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的，而不是所谓的0528.

楚卓然已经死了，他不会死而复生，这个孩子借用他的名字，就好像让他再活了一遍，但他终究不是他。

“我会替你找到你的名字，找到你的家。”许燃说。

“所以你真的是警察？”楚卓然认真看他。

“我许燃从不说谎，除了面对罪犯。”许燃斩钉截铁道：“从现在开始，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就一定替你找回你的身份。”

“谢谢你，但我最想的，还是找到高寒。”楚卓然和他道谢，但心中还是挂念高寒。

许燃问：“你知道高寒被关在哪里吗？”

楚卓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一入山，他们就盯上我了，知道我是0528后，就不停追杀我，而且他们说高寒已经死了。”

许燃望着四周阴冷的石壁，告诉楚卓然：“是死是活，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怎么看？”楚卓然问。

“跟着他们，手电筒的光会指引我们找到高寒，他们拿你当猎物玩，这次换个位置，我们也逗他们玩玩。”许燃抬眼望向黑沉的天际，夜空中不时有黑鸦啼鸣，一闪而过。

那群人已经不见了影，从石壁中出来，许燃带着楚卓然，开始追踪这群人的行路痕迹。

他们找不到楚卓然，瞧起来也不慌不忙，地上有散落的新鲜烟头，有他们吐掉的口香糖，有闲散凌乱的脚步，凭着这些痕迹，两人渐渐看到手电灯光。

他们一直在往山上走，没有停歇一路直达山顶。

无头山，因为没有山峰，山顶像被削去了脑袋只有平地，所以得名。

而无头山山顶，正是许燃母亲的埋骨之地。

许燃每年都会来这里祭奠母亲，但却不知道，唐尼苏竟然在这里暗设了一个基地。

这个基地究竟在哪里？这么多年，他竟然毫无察觉…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卓然说他被关起来的日子，从没有见过太阳，什么地方会看不到太阳？

是在地下吗？

许燃心想，种种谜团在他脑袋里搅和，却始终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来，但他也笃定，他心里的那根线，线头就在这座山里。

夜色在苍茫的大地上缓缓褪去，稀薄的日光渐渐爬上天际，最后变成鱼肚白。

天要亮了。

楚卓然跟着许燃在山道里轻缓慢行，谨慎跟踪，那群人翻来覆去没找到楚卓然，遂打道回府，却不知他们早已落入许燃两人的追踪范围内。

天明后，山里的声音越来越多，肥牛等人没有在山顶多作停留，而是取山的西边而下，一直下到半山腰，此时，天已大亮，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

这座山，他们整整爬了10个小时，而许燃和楚卓然，也没有露出马脚，肥牛等人停下来，两人就停，他们走，两人也跟着走。

无头山北部，罕有人至，这里地势崎岖，是一大片荆棘林，许燃望见肥牛他们往荆棘林里钻，落在队伍最后的蛐蛐也往四周逡巡一圈，才小心钻进荆棘林内，跟之前的散漫不同，他们越靠近荆棘林，越谨慎。

许燃不敢贸然跟上去，过了一会儿，才移步道到荆棘林入口处，透过林子看向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荆棘林内部荆棘重重，尖刺横生，仅有一条羊肠小道横在中间，这一条小道尽头，露出一个黑深的洞口，许燃看见，他们一个接一个钻了进去。

“这里，是你从前被关的地方吗？”许燃隐身在荆棘林入口旁的石壁上，低声问同样和他并排站着的楚卓然。

“不是，这里没有河，我被关的那个地方有河。”楚卓然回。

许燃道：“原来他们是住在山洞里。”

“以山洞为基地，所以你才会常年见不到太阳，而这些山洞，一个入口连着一个，他们选择从这里进去，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他们的大部队是在这里吗？”楚卓然问。

“不太清楚，”许燃回：“我得跟进去看看。”

“高寒会在这里吗？”楚卓然又问。

“很有可能。”许燃道：“洞中地势复杂，我们贸然进去，会很危险，你腿上有伤，我现在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藏身。”

许燃对他说：“你放心，如果我看到他，一定把他带出来。”

许燃准备一个人进入山洞。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我不会拖你后腿。”楚卓然道。

楚卓然说话时，撕开腿上绑的纱布，带血的纱布被揭开，露出他的大腿肉，他的伤口，仅在一个夜晚，就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缝。

“我没有病，相反，假如受伤，我能很快恢复。”楚卓然说。

楚卓然作为一个试药人，作用于他身上的是，超强的自愈能力。

第14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