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禾,殷禾,快醒醒!”
感受到身体被大力地摇晃,她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云月满是担忧的脸。
殷禾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睡到了日上三竿,感受着还未平复的心跳,一时间有些失神地靠在床头。
云月看着殷禾布满冷汗的侧脸,语气间带着几分关心:“你怎么了?我看你总也不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殷禾点点头,“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总睡不好。”
云月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却又一副憋不住话的的样子。
殷禾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问道:“你来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啊?”
云月犹犹豫豫一阵子,一眼瞧见殷禾眼里的兴致盎然,有些泄气,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眼前的人。她低下头,在殷禾的耳边道:云起城试剑大比就要开始了。”
“云清宗是要称霸修真界了,我们得去争个魁首?“
云月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道:“你在想什么?”
说罢,声音染上了一丝忧虑,“大师兄失踪了,最后的踪迹就来自云起城。“
顾闻舟一向沉稳,此时怕是遇见了非同一般的困境。“大师兄去云起城做什么?”
“前些日子大师兄的佩剑坏了,他说去趟云起城很快便回来,谁知到了今日,连传音蝶也杳无踪迹了。”云月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正好这段时间是云起城举办试剑大比的日子,我们也正好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大师兄的消息。”
说到云起城,在修真界是个很特别的地方。不谈身份,不问来处,只做交易。在这里,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灵药和法器,只要能出的起灵石,甚至可以委托他人代为寻物。
云起城位于天海之东,常年被深重的雾气所环绕,整座城像是浮悬于云端之上,因此得名。
世上最出名的铸剑师段青山便是出自云起城,慕名前来寻物铸剑的修士这些年越来越多。渐渐地,云起城内便设有铸剑阁,众多铸剑大家汇聚于此,切磋铸剑技法,每逢五年便开启一次试剑大会。
“这都第几日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云月有些丧气地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连日的奔走让她觉得有些精疲力尽。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喃喃道:“你说,大师兄到底在哪里呢?”
客栈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繁华的街市上售卖符纸、灵器、药草的比比皆是。
“放心吧,大师兄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肯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什么事的。”话虽然是这么说,殷禾心里却也有些不安。
正低声安慰着云月,便看见客栈里迎面走进来一行人,皆身穿黑色长袍,每个人腰间都配有一把刀,带着格外肃杀凛冽的气息,甫一进入客栈,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不是金刀门吗,他们也来做什么?”
“嘘……小声些,被他们盯上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殷禾听着邻桌的两个年轻男子的对话,那两人中一人眼睛极大,瞪眼的时候十分唬人,一人眼睛又极小,殷禾几乎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睁开眼睛,两人对坐着显得格外有辨识度。
她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两位道友,金刀门什么来头啊?”
那大眼睛一听顿时眼睛瞪的更大,如同一张脸上挂了两个巨大的铜铃。他先是一惊,而后脸上露出一抹好奇:“你连金刀门都没听过啊?”
那神情,活像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殷禾“嘿嘿”笑了一声,“这不是不常出门嘛,不比两位道友见识广博。”
大眼睛瞧她长相秀致,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一时间也放下戒备心,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靠在殷禾耳边道:“金刀门作为近年来地位一路飙升的门派,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背靠云起城城主。”
他用手掩唇,悄声继续说道:“这云起城的买卖,就没有他们不做的,只要出的起灵石,杀人越货,夺宝寻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黑手都敢下。”
殷禾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心中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如果委托他们的话,就一定会成功吗?”
大眼睛一看殷禾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小声道:“一般来说,不出意外的话委托都是会成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些年来为非作歹,却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和他们做交易。”
而后他稍微拉开距离,上下打量了殷禾一眼,大眼睛的眼里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
——真穷酸。
殷禾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衣裳,略微泛黄的袖角,裙摆间因为日夜兼程落上的泥泞。再看看大眼睛身上那身光滑细致的绸缎,满身琳琅的样子。
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在他人的眼里,自己看起来是真的很穷。
“你知道金刀门接受委托的门槛嘛?”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
“五千灵石?”
大眼睛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一边甩头一边用一副嫌弃的眼神瞅着殷禾。
“五十万上品灵石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根据委托收取相应灵石。”
殷禾满脸不可置信:“什么?!这不是在抢钱?”
由于实在太过惊讶于这个金刀门的收费标准,殷禾的声音一时间无意识地拔高,周围的人一瞬间看了过来。
尤其是金刀门的那几个人,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殷禾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抱歉抱歉。”
那些人在她周围打量了一圈,云月侧过脸去,微微避开了那些人的注视,半晌,才将视线渐渐收了回去。
殷禾刚想抓住大眼睛继续打听,却见他一溜烟似的带着小眼睛走出了客栈,那速度仿佛后面跟了条狗在追他似的,恨不得没见过殷禾。
她将眼睛又望向了对面坐着的云月,云月捂住荷包,满脸戒备:“干……干什么?”
殷禾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所有家当点了一遍,趴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沮丧叹息。
“好穷啊,连零头都不够。”
还是放弃这种高价寻人的念头,要凑来这么多灵石,卖了她都不够。
两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走出客栈,大街上人来人往,顾闻舟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几天问遍了城中的人,也没有探听到一丝有用的消息。
殷禾垂头丧气地想着:“大师兄真的在这座城里吗?”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哄闹,客栈的厨子顶了一头毛,拿了把菜刀就冲了出来,大喊:“各位帮帮忙啊,后院的笼子坏了!”
随之而来的,是成群结队的鹅。客栈里,有人吃到了一嘴毛,张嘴就骂了起来:“什么破玩意儿……”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惨叫,那人被一只鹅叼着后腿不松嘴,嘴里只剩下一阵龇牙咧嘴的抽痛声。
那些大鹅像是被关的狠了,对人好像有极大的恶意似的。圆圆的眼睛一睁,看见一个便扑腾着翅膀飞身上去就是一口。
来云起城的向来都是名门正派的修士,都是正经做过除妖伏魔的事情的,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下手,只一个愣神的瞬间便被一群大鹅围剿,纷纷傻了眼。
云月见到那些大鹅像是一个个凶猛的斗士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逮谁咬谁,一时间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愣在原地。
殷禾从前没当修士的时候,家里也养过这种大鹅,小的时候,人还没有大鹅高,有一次贪玩跑进了鹅圈里,被大鹅追着咬得直哭。
说是一生的噩梦也不为过。
一滴豆大的冷汗自殷禾的额头滴了下来,眼前这场面和童年的记忆重合,正站在殷禾对面的一只大鹅小黑豆一般的眼睛锁定住她,长长的脖子往后缩起。
这姿势她可太熟悉了,下一秒那鹅就要扑上来啄她了。
救命!
她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脑子里那些灵力术法通通被抛到九霄云外。
千钧一发之际,殷禾的余光瞥到街上正缓缓驶过的一辆华贵马车,在这乱成一团的街上分外显眼。
殷禾脑子一片空白,飞身一跃便扑入了正在行驶的轿厢中,整个人狼狈地滚了一圈,撞在轿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砰声。
好晕,天旋地转。殷禾好不容易从眼冒金星的状态恢复过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抬头就望见了马车的主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谢迟单手支颐,盯着她头顶上顶着的几根鹅毛,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宽大的马车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拥挤,他仿佛没有察觉似的,身子微微前倾,两人间的距离一瞬间拉得极近。
“又见面了,殷姑娘。”
几乎能感觉到他唇间呼出的热气,殷禾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距离,微微向后退了退,嘴里还不忘嘲讽:“还真是到哪都能碰到你,你这么闲吗?”
“你不如先问问自己,为什么每次碰到你你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
殷禾摸了摸头上鼓起的大包,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听到谢迟带着些许凉薄之意的声音,脑中忽然浮现年少的泛雪背着满婴蹒跚行走在山间的画面。
她微微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逃避地看向别处,难得没有和他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