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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晋江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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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早觉得,谢无炽的长相,充满了欲。

神色平静,情绪稳定……但眼中之欲却难藏,不是世子欲望被填满后的空虚无力,而是野心勃勃,精力充沛,充满进取和行动力的欲望之眼。

这样的人有魅力,但也让人恐惧。

时书问:“现在回去,我们要干什么?”

“收拾东西。度牒收走,做不了僧人,相南寺也呆不下去了,过几天就走。”

时书:“去哪儿?”

谢无炽瞥他一眼:“怎么,有留恋?”

“没有。”

要换个地方呆了,漂泊无定,时书无端想起周家庄:“也不知道小喜小美小暖怎么样了,那可是我亲手带大的羊,只有来福一直跟着我了。”

走之前找绳子套狗,找不到,只好剪烂了僧衣绑成绳索,给来福做了个简易的项圈。

正拴狗时,黑暗墙边出现一个火把,时书本以为是下山的衙役和兵士,待仔细看清楚了一群人,甲兵整肃,当头有人掩护,竟然直接朝这个院子里走来了。

“世子大人到!”

谢无炽手里的衣裳一扔,眼里有沉思的表情,脸色瞬间暗下去:“这个蠢货。”

然而在人踏进门的前一秒,谢无炽脸上阴戾消失殆尽,面无情绪到门口:“世子殿下。”

楚惟特来彰显礼贤下士:“好好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适才已派人通报了陛下,你递了刀子,又煽动僧人作乱。好啊无炽,这是你功劳!”

谢无炽脸在暗影下,情绪难达眼底:“回世子,弟子并无作为。书是世子发现的,淫僧也是世子撞见的,今晚发难,更是世子调度得当,弟子无尺寸之劳。”

好嘛,谦虚,还会让出功劳。

世子肉眼可见的心情愉快了,睃一眼禅房:“这么个简陋的小屋子,金鳞岂是池中之物?度牒收了,你也做不成和尚了,呆在相南寺更是祸事。你要没地方可去,不如来世子府挂单,自有你的用处。”

原来谢无炽刚才说几天后走,早料到这一手。

时书想鼓掌了,好你个谢无炽。

谢无炽:“弟子有一件事请求。”

世子打了个呵欠:“什么事?”

“能不能即刻动身?”

空气中似有紧张的氛围。

世子乜他一眼,虞候上他耳边说话,道:“可以是可以,就是世子府那流水庵荒废日久,还没派人打扫——”

谢无炽:“弟子自会打扫。”

“行,”世子抓着下巴出门,“吩咐人即刻去开门,备车马,送无炽师父和兄弟过去,赏银百两,赐金十。”

天潢贵胄驾临,大摇大摆离开,院落内却被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僧人议论纷纷,对这间屋子侧目而视。

时书:“原来这些事都是你干的。”

谢无炽:“我干的很少,自保而已。先走,这个蠢货竟然众目睽睽来找我,眼下分明最招僧人记恨的时候。”

时书:“你——”

“路上跟你解释,先离开相南寺。”

只有几件旧衣,时书牵着来福,又是大半夜,踏上了松软的泥土,闻到寺内残余的香油烛火气味。

嘎吱嘎吱,马车的车辙压在路面。

“相南寺可以得罪,但相南寺背后的人可得罪不起,起初只想让世子主动发现,不显出人为设局。没想到还是把我牵连进去了。”谢无炽坐上马车,“先去世子府内呆着,避祸。”

挑动时局,却并不显山露水,聪明自保到何种程度。

时书心说哥们儿你真牛,语塞。回望夜色中的相南寺,此时火光冲天,门外铁甲森然。

上万人之祸,竟然是谢无炽翻手之间。

***

五月天气,夜里寒冷,马车一路辚辚地压着东都城的通衢大道,直到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门口。

“这世子府,曾是最受宠的岐王的宅邸,不过造反被抄了家充公,世子花高价从陛下处要来的。”

马车夫说:“啧啧啧,二位老爷,进去享福吧?”

时书回想周家庄和相南寺 :“真气派。”

“气派?这还是小门,大门更气派。”车夫说,“谁让有个哥哥当皇帝呢。”

门口有人提着灯笼:“二位请随我来。”

在廊腰缦回的过道之中行走,世子府楼阁交错,好片刻,眼前一片寂静的桃花林,阴森繁密,夹道的杂草比人还高,那掌灯的边走边薅草,边骂。

“他妈的,蜘蛛网糊老子一脸!”

“这草里没蛇吧?”

时书拎小包袱紧随其后,还没进屋,但已经感觉到这个地方的破旧了。

叶子拂过脸颊,冰凉凉的。如今桃花刚落,石板路上全是腐烂的花泥,掌灯的突然“哎哟!”,一个滑铲倒地。

“这路上怎么全是机关?!”

时书忍住没笑,谢无炽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深更半夜看不清院落样式,只能隐约看出一个小墙壁,一间屋,被桃花林围绕,间或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这流水庵先前有人住。是王妃母家那边一个表少爷,但三个月前吊死在这片林子里,这地方就空置下来了。”掌灯说。

“二位老爷先凑合着歇息一晚,明日小人找奴才来把草拔了,地皮清了,院子里也扫扫。”掌灯说,“灯留给二位用,小人先回去了。”

说完,这人浑身一个战栗,逃离桃花林。

院子里,只剩下时书,谢无炽,东跑西跑的来福。

“死过人的房子?”时书说。

谢无炽:“何处黄土不埋人?”

时书:“你还是无神论者?但我们都穿越了,信信鬼神也很正常吧?”

谢无炽进了门,霎时,站院子里的时书一阵恶寒,好像有鬼贴在后背。

“啊!谢无炽等等我!”

灰尘遍布,堂屋供着天地君亲师,左右几把交椅,光线极暗,暗红色漆木桌椅上灰尘甚厚,一摸一个手印。

谢无炽丢了包袱,若有所思:“这就是新的容身之地了。”

而未来,似乎还不知道在哪里。但越是未知的迷途,越充满挑战,正是这般强悍。

院子外死寂,只有两个人彼此的生息。

时书来屋子里来回转悠:“有两间卧房,我俩不用睡一张床了。”

谢无炽:“东厢是那投井死鬼住的屋,床板都烂了,你不介意可以去睡。”

时书:“……”

“什么意思啊,我还要和你睡是吧?”

“至少买来新床之前,是这样的。”

时书听到他笑了一声。莫名其妙的,这人明知道自己恐同,干嘛还老逗自己?

时书去了西厢,的确,东厢有居住痕迹,西厢却无。目前只能暂时挤在西厢,但唯一的毛病——床窄。

方才随掌灯同行的男仆抱了床被子。把席子抖去了灰尘,用不要的僧衣垫好,放上棉被:“先凑合睡一夜,明早再来打扫。今晚实在是累了。”

时书对窄床反复看:“谢无炽,你没熬过夜吗?”

“没有。虽然觉少,但每晚都会困。”谢无炽语气体谅,“抱歉,今晚必须一起睡。”

时书:“……”

本来没什么,让他说两句,还不自在。

不过,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院落,两个人挤在一起取暖,似乎是为数不多的温度。时书往床里侧一躺:“好吧,睡就睡,我也不熬夜,我感觉我还能长高。”

谢无炽站床底下,单手撑着棉被压床上来。

时书:“你不睡床尾吗?”

“这床太窄,比不上相南寺的大炕,我不爱对着人的脚。”

“……”

时书抱着被子一角,谢无炽阴影倾倒,逆光的眉眼看不分明。伸手扯了下亵衣的领子,骨节分明的手臂上青筋拓印,轮廓极度不驯野性。

时书咽了下喉头,就跟坐过一次过山车受了惊,以后每次看见都会腿软,猛地生出一股慌张感。

然后时书就生理性地,炸毛了!

“哎哎哎哎哎哎……谢无炽!”

表情明显紧张,眼眸转动,紧张地舔唇。

谢无炽:“怎么了?”

时书:“好奇怪啊!”

谢无炽:“哪里奇怪?”

“不知道,看你脱衣服,感觉我马上要被日了。”

“……”

谢无炽放在床褥上的手无意识收紧,紧紧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时书:“我知道啊。”

谢无炽手指松开,坐上床沿,嗓音似乎压抑,但又有平静:“我只是正常脱衣服上床,你想多了。”

时书:“但你脱衣服好色,肯定是因为你平时骚话说多了,我现在很难直视你。你的问题。”

“……”

谢无炽:“那你闭上眼睛。”

闭眼,眼前一片黑暗,时书心里紧张,察觉到身旁的床铺下陷,有个重量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掉落。

“好,睁眼。”

时书猛地往后一仰:“你靠太近了吧!?”

谢无炽的脸倏忽近在咫尺,床窄,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拓着暗色光影,眉压眼,高挺的鼻梁,还有能看清纹理的唇,近到无比清晰,似能触摸到皮肤,闻到他高热的温度。

时书很少注意到别人的体温,唯独谢无炽,浑身上下散着侵占和掠夺的灼热感,让人毛骨悚然。

时书:“你后退。”

谢无炽:“后退会掉下床。”

时书抓着被子龇牙:“难道我要对着你的脸睡一晚上吗?你的呼吸都到我脸上了!”

谢无炽:“你呼吸也到我脸上了。”

时书霎时放轻了呼吸,在烛火中睁大眼。谢无炽的眉眼如精心打磨的沉剑,俊朗硬挺,下颚线条利落,尤其是忽然凑到眼前放大,无比鲜明,让人呼吸一窒。

时书:“……你长得还挺帅。”

谢无炽:“你长得也不错。”

时书:“可惜了,是男的。”

“有什么好可惜?你不是恐同?”谢无炽忽然冷笑,“还是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天天给你放胎教音乐:不要跟男人说话,不要靠近男人。诅咒你,爱上男人会死去?”

时书:“………………”

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在说话。

片刻,听到时书一声叹气:“想家了。”

“哼……”尾音发腻。

时书把被子,慢慢拉到了头顶上。

***

第二天一大早,来了不少仆人和丫鬟,拔院子里的草,收拾废品,用水冲洗石板路上的泥垢。

时书借阳光看清整间院子。石头砌起的高墙后两间小屋,一间是昨晚他和谢无炽睡觉的正屋,小屋则是灶屋,稍微矮小一些,紧紧地依偎着正屋。

院子靠门一口水井,正有男仆从里绞起水桶来,擦拭灰尘。时书将袖子和裤脚挽起,帮忙做事。

源源不断有人来,有的捧着银子,有人拎着盆桶和布帛,还有挑着两篮菜肉和碗来的。

“这都是世子吩咐管家,管家吩咐咱们送来的,二位大人慢用。”

“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就好!”

还有一些丫鬟,悄悄站在桃花树枝下偷看,被时书望过去就笑嘻嘻地走了。

更有戴方巾穿斓衫的文人,来打招呼:“二位兄台,都是哪里人士啊?”

谢无炽站桃花的绿枝头下,和他说话。

夜围相南寺的消息不胫而走,时书和谢无炽又是世子连夜请回府里的人,自然令人好奇。

“那这位仁兄呢?相貌俊秀,举止机灵,一定也是位大才吧?”文邹邹的男子叫曾兴修,满怀期待看时书。

谢无炽:“是家弟,谢时书。”

“……”时书没反驳。

他脸上甜笑,想到一个好笑的梗。想当年,我刘阿斗和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

要是没我阿斗在赵子龙的手臂上配重,他赵子龙的长枪能使得如此自如吗?

他现在和谢无炽,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曾兴修笑眯眯:“敢问谢兄贵庚?”

谢无炽:“三十。”

“……”时书不说话。

曾兴修:“哦,谢兄长得真是年轻啊。”

“嗯,随母亲,看着年轻一些。”谢无炽道,“本来想请曾兄进门喝茶,只是院子里杂乱,还没一壶热水,实在为难。”

“不必不必。”曾兴修明白该走了,“改天,我带着茶叶来看你。”

人悠哉悠哉走了,时书好奇侧目:“这群人来干什么的?我们这么受欢迎?”

“世子府内的门客,说谋士,应该会好理解一些。”

“谋士?这么厉害。”时书,“但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说自己三十岁。”

“中医越老越香,智囊何尝不是如此,二十几岁,别人只会以为你年轻浮躁,不堪重任,年龄大一些才有可信度。”

谢无炽:“何况,我本来就三十。”

时书一下睁大眼:“谢无炽,你连我都防?!”

“别这么亲密,和你睡一觉,被你传染,我也厌男了。”

“………………”

“哎,谢无炽,你——”

时书跟在他背后,阳光正好,晒在院落里。

谢无炽到厨房,看锅灶已经被洗好了,菜篮子也放在一旁:“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我给你做。”

时书:“你还会做饭啊?”

“学一些东西,保持自律,能让人找回对生活的掌控感。我的心理医生以前这么建议我。”

谢无炽:“想吃什么?你不是想家了吗?”

“……”

时书心里蓦地震动,滋生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怔了一秒,白皙的脸才点头:“我想吃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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