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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时有幸
京市,国贸中心。
超甲级的写字楼临近长安街,盘踞于整座城市最好的商业地段,晚上八点灯火通明。
正值春夏换季,淅淅沥沥地下着阵雨,出租车停靠街边之后,江知羽抬手打开后座门。
“江总监,来了吗?十万火急!”耳机里有同事通风报信。
“周总今天一直在焦虑暴走,快把仙人掌拔秃了啊!”
江知羽利落地撑开长柄伞:“我在楼下,这就到。”
与此同时,出租司机拎出后备箱的行李,江知羽特意调小通话音量,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熟门熟路走进大楼前厅,江知羽摁下电梯键,看着数字从65开始往下跳动,无聊地在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他刚坐国际航班回来,路上有人搭讪,递来这么个东西。
潦草扫过一眼,看到对方就职于某家证券公司,随后抬手扔到垃圾桶里。
那个圈子外表光鲜,实际出了名的乱,虽说不能用刻板印象给人贴标签,可自己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趣。
总而言之江知羽对金融男过敏。
不过他的老板周柯热衷与这些人做生意,毕竟玩钱的讲究体面,预算费用自然很阔绰。
江知羽来到28楼,这栋房是复合办公体,有不少公司租用场地,他所在的跨国语言公司包了一整层。
公司在翻译行业名列前茅,录用门槛很高,国内办事处刚起步没五年,走精简路线,所以人数不多,环境宽松舒适。
处处装修得高档敞亮,标牌上的名称很显眼:蒲音。
刷了权限卡走进去,大家瞧见江知羽回来了,纷纷笑着与他打招呼。
有人调侃:“我说怎么空气莫名其妙变得清新,原来是方圆三公里冒出了帅哥。”
“也可能是我带来的伴手礼比较香。”江知羽八面玲珑地接茬。
他拿出包里的礼物:“几盒榛果巧克力,各位加班辛苦了,分一下垫垫肚子。”
出差半个多月,落地就被喊到公司,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但没人能从他身上瞧见疲惫,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亮。
江知羽长得漂亮,是无可置疑的美人长相,皮肤白净细腻,被灯光照着好似能透光。
桃花眼轮廓优美,眼尾处微微上挑,显得明艳而有锋芒,右边有一颗褐色浅痣,恰到好处地淡化了攻击性,这样的形象很容易成为被亲近的焦点。
“周总在办公室等您了。”助理上前询问,“您要不要喝点东西,果汁还是咖啡?”
江知羽朝她笑:“麻烦帮我倒一杯冰拿铁吧。”
助理开心地去做饮料了,茶水间新换了豆子,风味比以往酸涩,苦得江知羽微微愣住。
表情闪过瞬间的空白,他继而悄悄咬了下嘴角,把杯子放到桌上,之后没敢再动过。
在他对面,周柯絮絮叨叨地开口。
“想着你之后要倒时差,再特意跑一趟公司也麻烦,干脆今天顺路绕过来算了,有个大项目最好提前通个气。”
江知羽点了点头,听周柯说起最近接触的一家头部投行。
对方最近准备主办活动,这边争取到合作,负责现场的交替传译。
交传顾名思义,发言和翻译穿插进行,多个语种当面沟通的时候,翻译员夹在中间适时转述,这在业内属于精尖服务。
“平台和规模没得说,钱也给到位,当然,他们眼光高得很,光是前期的交涉就费掉我半条命,今天刚签完合同。”
周柯这么讲着,十指交叉握拳,看向江知羽。
“我们还没有敲定团队人选,你愿不愿意竞争一下?”
他提到的投行叫松晟,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举行的活动规格很高,参与者也很有份量。
这样的合作方可遇不可求,要是走运搭上线,说不定能开发成长期大客户……
江知羽顿了顿:“我的资历还很浅。”
“经验不够才要抓住机会啊。”周柯鼓励,“小知,总是躲在幕后看上市材料,对你来说太浪费了。”
两人除开上下级关系,也是多年的好朋友,江知羽并非科班出身,因为周柯的赏识和邀请,毕业后入职了这里。
他这几年来没有辜负提携,陆续考过相关证书,也做出了不错的成绩,如今可以试试更上一层楼。
不过,江知羽转着桌上的钢笔,有些犹豫:“松晟提过什么预期条件?”
说到这个周柯就无语,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好笑地描述。
“明面上说是综合评估,以他们找过的那些人,首先形象好气质佳,交传要陪他们对外应酬,脸上不能坑坑洼洼,拉去影视城能分组到《华尔街风云》,我看照片一个比一个腿长。”
江知羽听得有些头晕,也有点想拔仙人掌了,示意让周柯赶紧打住。
他试图梳理思绪:“请问他们是在选妃吗?”
周柯义愤填膺:“我也嫌他们挑三拣四,又不和他们睡觉,怎么皮肤也要好?!”
江知羽琢磨:“听上去就难伺候,像是光棍憋久了很会幻想。”
直觉性感到不妙,他趁机说:“我要不还是别惹这类人了。”
可惜话音落下,周柯分分钟变了脸色。
“你的工作态度在哪里?人家出手就是百来万,别说减肥和美容了,哪怕让我跳脱衣舞,一打款我立马清凉上阵啊!”
然后他纳闷,江知羽也没谈过恋爱,单身狗之间搞什么鄙视链?
再者说金融行业妖风那么大,平日里看着独善其身,背地可没让自己憋着。
他们的私生活肯定比江知羽丰富多彩,不至于找无辜的翻译员发泄想象力。
江知羽想推辞没成功,反而被教育一顿,暗落落地移开眼。
他嘀咕:“噢,他们是单纯的爱装又事多。”
紧接着,他在心里说坏话,逼王就是麻烦。
在公司交完底,周柯也要下班了,见外面阵雨没停,开着越野顺路送江知羽回去。
江知羽在附近租了一套酒店式公寓,做高级翻译收入不菲,能供他过上优渥的生活。
尽管这段时间被派遣在外,但有保洁按时上门打扫,公寓维持着整洁干净,随时欢迎主人回家。
泡了一会儿热水澡,江知羽钻进被窝,之前在商务舱睡过觉,现在还不是很困。
他打开微信列表找出本科同学,这人目前任职于松晟的并购部门。
江知羽寒暄了几句,随后开门见山,询问这次合作谁有话语权。
同学开朗健谈,这件事也算不上秘密,直率地说由他们组内讨论筛选,最后交给并购组的老板过目。
“我们要求很多。”同学袒露,“和颜控没什么关系,说白了不缺人,各方面卷得厉害。”
他补充:“老板本身在工作上特别挑,我们把名单送上去,肯定希望他看完能一次性通过,也就会把门槛设高点。”
江知羽好奇:“你们老板的脾气怎么样?我可能会和他打交道,在学习如何驯服霸王龙。”
同学回答:“我很少有资格和他说话,这一块怕是帮不到什么忙。”
他话里有些无奈,语气则恭恭敬敬,江知羽捕捉到了钦佩和崇拜的意味。
“这人一打眼就瞧得出来骨子很傲,性格谈不上多好,不是亲和型领导。当然,大家对他很服气,他属于扛得住事的实干派……”同学揣摩着描述。
并购组交易复杂,过手资金有万亿之多,在公司里地位颇高,能做这个业务的一把手,足以说明对方的工作水平很强。
普遍而言,这类事业狂都有性格瑕疵,江知羽不太意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耳边,同学扯远:“我一直有点怕他,上个月和他开指导会,居然有男的缠着他想加微信,吓得我差点心脏骤停,连忙上去护驾。”
江知羽搭话:“他是同性恋么?”
“算性冷淡吧,他从来没传过花边绯闻,被那男的搭讪,表情臭得和基金跌停了一样。”
同学唏嘘着,话锋一转:“他应该是很受瞩目的类型,你如果能碰见就会懂了。”
名利场上过招,谁有胃口欣赏客户?江知羽身而为Gay,对此心如止水。
他不以为意地用指尖拨弄枕头,与同学闲聊了几句日常琐碎。
道谢后,江知羽挂掉电话,同学在聊天框发来老板的名字。
[戚述。]
江知羽瞄过一眼,默默地说,这名字一股精英腔调,让人下意识地想绕道走。
好在以同学的口气,戚述的级别非常高,哪怕是松晟员工都很难见到面。
估计自己也不会与之有多少交集,尽量别招惹到逆鳞就好了。
第二天,江知羽睡到中午,他的工作考勤灵活,出差结束之后有个休息期,没排班可以自由活动。
他本来计划跑苏州看望奶奶,不料奶奶报了旅游团,这些天去武汉赏花了,远比社畜更快活。
正好自己一回来就有事要忙,江知羽在床上赖了没五分钟,摇摇晃晃地去洗漱。
这几年养成了习惯,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听新闻磨耳朵,屋内响起刷牙声的同时,回荡着流利的RP音。
他就着牛奶吃掉沙拉,再打开笔记本电脑,清瘦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开始搜集戚述的信息。
戚述的隐私保护意识很强,堂堂首席经济学家,网上居然没有照片。
江知羽扫过他的履历,国内TOP2出身,硕士在海外名校,做过私募也待过券商,每一行字都证明着本人的优秀,可以说是风头正盛。
校园经历之外,戚述的几次投资非常成功,大概是业内人士向往的人生轨迹。
如今升职到高位,江知羽计算他的年龄,堪堪比自己大了两岁,今年刚满二十八。
投行是很现实的厮杀场,戚述可以平步青云,绝对没少熬夜加班。
江知羽思索片刻,忽地豁然开朗。
怪不得是性冷淡。
他怜悯地想着,怎么年纪轻轻就被工作压榨过度,下班后什么也挤不出来。
只是蒲音到时候会做招待,纵使戚述有心无力,这边肯定要主动走个过场,喊一些红男绿女炒氛围。
江知羽处处考虑周到,提醒周柯记得早些打点,最好摸清对面是什么嗜好。
“我倒是有这个心思,可戚述捂得很严实,没人了解他喜欢什么口味。”周柯很悲痛。
江知羽撑住下巴:“如果没有标准答案,找这阵子流行的比较稳妥吧?”
“最近流行什么类型?是清纯还是热辣?需不需要捏个夹子音?”周柯请教。
被问得噎住,江知羽巧妙地反问:“我没有包养小白脸的爱好,怎么可能会知道?”
话题进入了僵局,周柯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吩咐江知羽去探世面。
“摸索一下戚述经常去哪儿,然后你蹲点观察,那些人都带什么样的玩伴。”周柯布置任务。
江知羽陷入茫然,投行狗往常去哪里潇洒?
总不可能白天累得要死,晚上到击剑馆锻炼身体吧?下班时间还端架子装逼?
他从而往解放天性的方向想,查起热门的娱乐会所。
待到差不多晚上九点,会所应该开门了,江知羽披上风衣出门。
·
戚述从击剑馆的更衣室出来,接到一通电话,公司合伙人在会所喝醉了酒。
“喝掉三瓶黑桃A,趴桌上没再动,大家不好拉他起来,他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对面说着,忽地吸了口气。
听声音怕是想笑又不敢笑,过了两三秒,对面硬生生憋住情绪,继续描述客观事实。
“他讲的好像是A股已经完蛋了,这年头指望从股市赚到钱,还不如站街卖屁股。”
这会儿戚述刚冲完澡,发梢没有完全吹干,不像白天时西装革履,穿了一身简单又清爽的T恤。
他瞳仁颜色漆黑,浑身有种锐利的英俊和气场。
“有没有闹事?”他言简意赅地问。
那边客气地说没有,报完具体的地址,戚述开上迈凯伦,去捞那没出息的东西。
到的时候正好九点钟,合伙人还在撒癔症,泪眼朦胧地看到戚述来了,拉着他抽噎上证指数。
戚述躲闪开他的手,提醒他以后多照照镜子。
“确实要多看看,以后就靠它吃饭了。”合伙人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脸颊。
戚述残忍地说:“我是提醒你最好自觉点,真要改行卖肉的话,只有菜市场会领情。”
醉鬼意识不清,根本不讲逻辑,转而端详起无辜同事。
“哥们儿,你怎么就这么帅啊?”他很羡慕,“你也是炒新能源赔了来这儿当鸭子的吗?”
这人明天有一场报告,戚述打算把他丢到公司,自有生活秘书会照顾。
这么想着,戚述不屑与之辩论纠缠,慢条斯理地将人稳稳架起后,沿着楼梯一路外面走。
一米八多的男人很重,光是扶着就不容易,戚述的姿态却非常自然,步伐不见半点踉跄。
日常的锻炼让他肌肉流畅,不止是花架子而已,戚述臂弯有力,线条劲瘦紧实。
路过吧台的时候,合伙人笑了几声,说不远处有个人好靓。
戚述嫌他没什么出息,人心为皮囊摇摆,毫无意志力可言。
手上力道一松,合作人险些当场跪地,由此头晕脑胀,没再东张西望。
另外一边,吧台前的江知羽打了个哈欠。
这家店是邀请制,他刚才报了周柯的名字,才得以顺利进来。
也好在限定的门槛非常高,环境不至于吵闹和混乱。
整家店格调雅致,楼上全是独立的包厢,主要做商务类接待,一楼则是吧台和散座,用于客人们随意聊天。
有几个礼宾在散座暖场,或腼腆或活泼聚一起,哄着中间的客人开心。
江知羽瞧了会儿,众人逢场作戏,没有新鲜事物值得留意。
他作势收回视线,突然被余光处的画面吸引。
离自己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男人带着酒鬼打算离开,江知羽侧过脸望着他们,微微眯起了眼睛。
店内光线昏暗,但能看清楚男人很出挑,是匆匆瞥过也能记住的长相。
满座精致考究,他则打扮得低调清爽,反而衬得整个人更加冷冽,好像一柄雪亮刀锋。
这让他在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江知羽可以确定,不止是自己,有好几道眼神也在明里暗里地打量。
管戚述到底喜欢什么呢,江知羽抛下上司嘱托,注意力已然飘走。
眼前这款比较合自己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