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章夏连做的梦都是被调到了郊区。
梦里,她踩着郊区的杂草,飙着满口脏话:“这是郊区吗,这TM是无人区!”
醒来后冒着一身冷汗:“如果被调走,就去总部堵靳峰,死缠烂打也要回来!”
章夏觉得自己就是案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曲瑾薇和靳峰的调情佐料……
卑微又透明。
周一上班,刚走进办公室,一旁的同事就说:“章夏,沈部长找你。”
章夏心慌了一下,莫非真要被调去郊区?
沈建国看见章夏进门,平淡的面容上刷地一下绽开了夸张的笑容,皱纹四溢:“章夏,你被调走了!”
章夏心一沉,双腿发软,下意识地扶了扶办公桌,泪眼汪汪地说:“部长,我不想去…”
“多好的机会啊!”沈建国说着把调令递给章夏。
章夏忍了忍,没让眼泪流出来,低头一看调令,眯着的双眼瞬间瞪大起来,震惊错愕:“怎么是…借调到集团公司市场营销总部?”
“是啊,你被借调到总部了,三个月。”沈建国说。
?
不应该是郊区分所吗?
章夏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不说话,只是又看了一遍调令内容。
“下午就去报道。”沈建国继续笑着,然后凑到章夏身边小声说:“你偷偷告诉哥,和靳总啥关系?”
“没关系啊。”章夏一脸诚恳。
“哪有新人直接被抽调到总部的?没这样的先例。”沈建国一脸不满地说,觉得章夏对他不够实在。
“我也懵啊。”章夏抖着唇,哭笑不得。
“不说算了,但哥可提醒你,总部和咱们这里不一样,那儿可全是人精。你要多长点心眼儿。”
章夏狠狠地点了点头。
“好好干!哥看好你!”沈建国拍拍章夏的肩膀,他后悔自己有眼无珠,平日没对章夏上心,不然搭上她这根线,可是直抵靳峰啊。
章夏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从沈建国的办公室出来,坐在工位上足足缓了十分钟,所以,到底是谁把她调到总部的呢?
靳峰吗?没理由啊!但总比调到郊区强。
下午一点,章夏准时来到总部,背着一个黑色平价托特包,米色休闲长裤配搭针织开衫,俨然一副学生的样子。
市场营销部的综合组顾组长亲自到大厅接她。
顾组长步伐轻快,语速也快,对章夏说道:“综合组说白了就是营销部的后勤,负责资料整合、汇总分析、以及整个部门的人员管理…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找我。”
章夏连连点头:“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态度不错。”顾组长带着章夏,进到行政大楼内部,穿梭在无数个办公室砌出来的悠长的走廊里。
班味十足。
总部不愧是总部,路过的每个部门的人都神色匆忙,争分夺秒地对待工作,这和研究所的状态有着天壤之别。
章夏想到了靳峰对她说的那句“作为新人不仅要有忧患意识还要有理想”,以至于此刻的她突然有了斗志。
章夏气质文静,清瘦白皙,说话礼貌温和,态度谦虚谨慎,给大家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这种好印象,也意味着大家会毫无顾忌地递给她很多工作。只一个下午,她就接过来很多临时性工作、各种报表、重复性易上手的工作,忙碌得面红耳赤,工作量甚至比研究所一周都多。
她不敢松懈,每次累得抬头张望,其他人都在埋头干活,便又低下头继续干起来。
她习惯性地观察身边人的节奏,然后尽可能模仿他们的节奏,便可隐藏在环境里,不夺目,不耀眼,当然也不会出错。
可是她不懂,拿着高层的一纸调令,空降在市场营销部这件事本身就注定了她很难不夺目、不耀眼,不成为人们背后议论的话题。
毕竟只手遮天的市场部想找个干活的人,下面的分公司、子公司几乎是争抢着送人来,手持官方的调令,前无古人。
市场部八个组的人对章夏的真实身份的好奇度越涨越高。
“章夏,是靳总的亲戚”的传言不知在哪一天从综合组传播开来。
但是到了章夏来到总部的第四天,“章夏是靳总的亲戚”这件事似乎坐实了。
那天,忙碌得晕头转向的章夏,提着从活动室取回的一捆产品资料,在一楼等候着电梯,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电梯门一开,她就冲了进去,等反应过来身旁的人是靳峰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了,方才意识到为什么其他人不上来而要等另一部电梯。
“靳总好。”章夏礼礼貌貌,自动躲到电梯的一角,与靳峰保持着距离。
靳峰站姿笔挺,一伸手,按下了市场营销部所在的楼层。
章夏连声道谢。
靳峰露出一丝浅笑,没说任何,回头看了眼她闪亮的眼睛,仿佛晃过了自己年少的一瞬。
“靳总,是不是您把我调过来的?”章夏毕恭毕敬地说,声音像是从嗓子眼挤出了来的一样纤细又怯懦。
“嗯。”
“那为什么突然调我过来呀?”
“看你在研究所净学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让你长长见识。”靳峰漫不经心地应付一句。
他总不能说我怕曲瑾薇发疯把你调走,连累到你,才让你来总部避一避。
“哦。”章夏似信非信,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长得真的太夸张了,肩宽头小,个子还高,脸已经长成了那个样子,身材还这么好,倒反天罡啊。
突然电梯门一开,章夏回过神来,整个人直接窜了出去。
“章夏!”靳峰突然叫住她的名字,章夏回头一看,那捆产品资料忘在了电梯里。
靳峰把东西递给章夏,门外等候电梯的人自动避让,“靳总好”的声音此起彼伏,场面着实有些夸张。
但这个场景,仿佛自动验证了传言的真实性。
只有章夏依然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换了身份,只顾着闷头学习闷头干活,刚放下那捆资料,一旁的同事就说:“章夏,王总监找你。”
章夏又马不停地去了王永刚的办公室。大家的节奏也都是这样,一件事没干完就会被另一件事打断。
“总监,您找我?”
“下午有个汇报,你帮我做个PPT。简单点就行,靳总讨厌华而不实的风格,把纲要简单提炼一下就行。”
王永刚说着就把文档发给了章夏:“下午一点给我?”
章夏看看时间,十点,责任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好的,总监。”
“下午的会,你也去。”王永刚说。
“好。”
章夏中午只吃了半袋饼干,赶出来一份PPT,毕竟研究生期间,还卖过PPT模板,技术水平自是没得说。
可是靳总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章夏边制作边推测起来靳峰的喜好,他应该是个实用主义者呢?还是简约主义者呢?
章夏想着想着,靳峰的身形轮廓便跃然心中,刚刚见到的西装革履的靳峰仿佛又站在了自己身前。
有那么一瞬,心里像被电了一下,苏苏的,章夏安慰自己,这种级别的颜值,意淫一会儿很正常。
她掐着时间完成,正好一点钟,不多不少,然后抱着笔记本轻轻地敲着王永刚办公室的门:“总监,您看看PPT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章夏的姿态、语气多少模仿着总部其他人的样子,谦卑礼貌,干练温和。
王永刚看着章夏的电脑眼前一亮:“你做的?人才啊!”
章夏初来乍到,不知深浅。听到王总监的夸奖,心里着实美了一下下。
两人针对一些内容又调整了一翻,随后早早地去了会议室。
刚进门,章夏便看到墙上的显示屏闪着红底白字:《关于家电产品如何落地“可持续发展”的研讨会。》
参会的都是总监和分公司负责人,章夏先到后台拷贝PPT,又坐在离王永刚最近的后排中。
她循着桌子上的名签,果然没有邀请研究所的领导过来。
各部门负责人陆续到齐,清一色的衬衫西裤,颇为正式,不禁令章夏觉得自己这身有点不够严肃。
两点整,靳峰进来,本是喧嚣的会议室突然鸦雀无声。
靳峰与他人不同,手中没纸没笔,双手交叉,直奔主题。
有一种风度,叫四两拨千斤,大概就是靳峰的样子。
章夏坐在侧面,认真看着各部门的PPT,手里不停地记录,却依旧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
可是靳峰不动一笔一划,却能够在每个人阐述完后,按照“亮点是什么,还可以如何深挖,问题是什么,可以如何避免”的思路逐一点评。
他仿佛站在另一个维度,为大家指明方向,神情专注笃定,思路清晰,娓娓道来。
章夏只是不懂,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要在办公室里偷情呢?
她就在对靳峰的崇拜和鄙视之间反复横跳,结束了这次会议。
散会后,章夏和王永刚说笑着往回走。
章夏:“这会开了四个多小时,靳总要和每个人对话!他不累吗?”
“别把靳总当人,他是机器。”王永刚说。
章夏连连点头:“他就是AI,肚子里一定有最尖端的算法。”
“哈哈,确实。”王永刚接着又说:“搞这么晚,你饿不饿?”
“饿,中午赶PPT都没吃饭。”章夏笑着说。
“哎?”王永刚突然挺住了脚步。
章夏也跟着停下来,王永刚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继续走着说:“想不想看看AI吃饭什么样?”
“啊?”
“一会儿,我和靳总有个高中校友饭局,都是多年的朋友。你去不去?”王永刚嘴上说得随意,心里打着好几个算盘。
他给章夏布了一张网。
“啊?不好吧…”章夏听见靳峰两个字自是来了兴趣。
“方便,有靳总,有工会的樊颖,纯吃饭。”王永刚语气轻松。
章夏真的很难拒绝,她特别想知道靳峰私下的样子,不管是好色之徒还是普罗大众,她想接触一下探个究竟。
“好,实在好奇AI怎么吃饭!”章夏笑着说,欣喜的神情从眼中溢出。
王永刚其实有些急于确认“章夏”这张牌到底是不是靳峰的情债。
为此他还可以放出了“章夏是靳总的亲戚”这个烟雾弹来混淆视听。
若是情债,那便有是的用法,不是有不是用法。毕竟这张牌已经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走,我开车。”王永刚的嘴角一勾,八百个心眼子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