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看着瘫在地上的庄之南,一言难尽。
你说他可恨吧,他从来没起过坏心,甚至连自己的生理缺陷也傻傻的接受了,直到最后一棵稻草压下来之前,都还在老老实实做个好人。
你说他可怜吧,他又杀害数十妙龄少女,还用的,是那种方法。
想到这,赵简又上去踹他一脚:“快说!”
可庄之南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啊。
“各位道友。”
不知何时,沈怜也来了,带着伽罗门的一众弟子。
赵简上前打招呼:“沈师兄怎么来了。”
“多亏你们破解了山下的阵法,原来祸端一直就在山脚,我们却自己将自己困在了山中。不知我们可是来晚了,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吗?”
“沈师兄来的正好,”林鸢指了指一旁的白骨坑,“基本已经结束了,不过,烦劳各位小圣僧,帮帮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吧。”
沈怜偏过头,累累白骨就进入了视野:“阿弥陀佛。”
身后的小弟子们也跟着念经行礼。
“既是如此,那小僧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沈怜行礼后,就带着一众小弟子去了白骨坑边,柳银朱和柳如阳也跟在后面。
“稍等我会与师弟合力解开此处阵法,阵法内的冤魂或许会狂暴,各位须得集中注意力。”
沈怜点点头,和小弟子们分散在坑边。
阵法运转,黑气四溢,白骨坑里的魂魄黑的犹如实质,像是感受到自由的气息,争先恐后的往外挤,阵法一次又一次被拱起,却因无法挣脱而再次跌落坑中。
“沈师兄!”
沈怜严阵以待,在阵法破开之前,就已经连同小弟子们一起念诵往生咒。
刚脱离白骨坑的魂魄,一个个啸叫着,往四面八方冲去,却都被伽罗门的弟子们重新束缚住,一个个捂着头,痛苦不堪。
“不好!”
一个小弟子有些坚持不住了,见他所在的地方防守薄弱,越来越多的魂魄开始冲击他所在的位置,眼看就要失守,而沈怜却在阵眼附近,分身乏术。
正当所有人面色凝重,以为这次超度就要失败,亡灵即将变为厉鬼的时候,沈有容出现在了那名小弟子身后。
“都专心些。”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大家都安下心来。
魂魄一个个被净化,露出解脱的笑容,随后消失不见了。正准备收手,白骨坑里又冒出一个魂魄,一个淡淡的,白色的魂魄。
庄之南似有所感,转过头,正对上魂魄的双眼。
“春,春素。”
“之南哥哥,你还记得我。”那魂魄笑的温柔。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庄之南手脚并用,拼命往白骨坑边爬去,他想伸手去触摸春素的脸,却摸了个空。
“之南哥哥,我要走了,但我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你说你说。”庄之南回的急切,生怕春素就这么直接消失了。
“之南哥哥,一直都是乖巧懂事,谦逊有礼的之南哥哥,我没有怪你,从来没有,我知道之南哥哥背负的太多了,主子的死,我的死,明明我们都是自杀的,却让之南哥哥背负了这一切。”
“没有,没有的春素,我甘愿的,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春素摇摇头:“之南哥哥,我们的死,让你不再快乐,我有些后悔了,后悔当时一时气盛,我错了。”
“没有,春素,春素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人死后还是有魂魄的,让你在里面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该死!我真该死!”
庄之南一边哭着忏悔,一边狠抽自己嘴巴。
“之南哥哥别打了!我没有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春素满脸悲伤,可惜她根本哭不出来。
“之南哥哥,我想让你知道,你的心是健全的就够了,我从来都不在乎你身体是如何的。但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春素也是愿意的,哪怕让我的灵魂再被煎熬十年,百年。”
“之南哥哥,下辈子,春素还做你的春素。”
春素面带笑容,魂魄却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阳光下。
“春素!!春素!!!”
庄之南仰倒在地上,大笑,笑的凄厉,笑的停不下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种肮脏的人呢?从他灭了庄家?还是从他开始杀第一个姑娘?又或者,是他把春素的尸身丢进这白骨坑的那一刻。
已经过了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前尘旧事了。
现如今,他已经认不清自己了,他再也不是春素口中那个‘乖巧懂事,谦逊有礼的之南哥哥’了。
他不配!他不配!
眼泪模糊了本就不太清晰的视线,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毅,下一刻,巨大的爆破声和刺眼的白光向四周迸裂而去。
“小心!”
庄之南自爆了,以他的魂魄为带价。
沈有容护住林鸢,其他人即使有些保命的手段,却也多多少少受了些波及。
“又断了,竟就这么死了。”
几人满脸沉重,线索再次中断,不知还有多少这种祸事还在发生,何时才能连根拔起呢。
巨大的爆炸很快引来了伽罗门中的弟子和长老们,小和尚们井然有序,伤员都被带回了伽罗门。
林鸢坐在柳银朱床前,看着还有些虚弱的人儿,恨铁不成钢,戳戳她的额头:“你说说你,自己都还护不住自己呢,你还去护着赵简那个蠢蛋!”
赵简在一旁,头埋的更低了,满是愧疚。
不光林鸢不明白,柳银朱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应该是很烦赵简的,他实在是太聒噪了,每天叽叽喳喳的,还不是像林鸢那样是在哄人开心,就是单纯的吵闹。
自己,怎么会,怎么会下意识去护着他。
“行了行了,别委屈巴巴的,给谁看啊!我不说你了还不行!”
林鸢自己生了会气,也看开了,这两个欢喜冤家,真是...
“现在怎么办?伽罗门的谢礼也收了,但你现在这身体,也不太适合去继续历练了,不然先在这养好身体再说?”
柳银朱摇摇头:“我师弟已经通知了我父亲,最迟明天就会派人来接我回山了。而且现在宗门里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归是担心。”
“也好,终归还是自己家里呆着舒服,更有利于养伤。”
林鸢又回头瞥一眼赵简:“那你呢?”
赵简扭扭捏捏的:“我,我到时再说。”
林鸢翻个大白眼,又转头对柳银朱说:“我和赵简先出去,你自己好好休息。”
柳银朱点点头。
刚迈出门,林鸢正打算打趣赵简两句,身后的房门却关上了,赵简关的。
“这个死赵简,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林鸢郁闷的很,转头想敲门,定了定,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
屋里的赵简和柳银朱面面相觑,赵简脸红红的,柳银朱脸也红红的。
“你,”
“你,”
两人同时咳嗽。
“我,”
“我,”
又同时咳嗽一声。
“你先说。”
“你先说。”
“那我先说。”
“那我先说。”
最后两人扑哧一笑,都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
林鸢坐在伽罗门山门的最顶上,望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沈有容坐到了她身边。
面对大美人,林鸢竟然没升起任何调戏的心思。
“在想明天我该去哪呢。”
“不和柳银朱赵简一路了吗?”
“柳银朱要回九岱山修养,顺便看看宗门里的近况。”
“赵简呢?”
“赵简去九岱山入赘。”
“咳,咳咳咳。”沈有容猝不及防被口水呛到,咳嗽个不停。
林鸢撇撇嘴。
“沈道友呢?明天什么安排?”
林鸢紧紧盯着沈有容的眼睛,她倒要看看,他们现在兵分两路,这个沈有容还有什么理由跟着他们。
“不知道。”
林鸢站起身,伸伸懒腰:“唔~啊~想吃羊蝎子了,明天回云城看看。”
又低头冲沈有容挑挑眉:“沈道友呢?”
沈有容低眉笑笑,又抬眸对上林鸢亮晶晶的双眼:“我也想吃羊蝎子了。”
“切,我可不请客哦~”
“没关系,我有银子,我请你。”
“好~吧~”
林鸢满脸傲娇,跳下山门去了后院。
她得先跟银朱说一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九岱山的飞舟就来了。
柳银朱邀请林鸢:“你真不去吗?”
林鸢摇摇头:“你就要回家了,我也想回家看看了。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也不知现在家里是个什么境况。”
“更何况,这不是派了代表了?”
林鸢冲柳银朱后面的赵简抬抬下巴。
“我,我只是,柳师妹是保护我受伤的,我理该送柳师妹回去的。”
“哦~那何时回来呀~”
赵简不说话了。
送走柳银朱,林鸢心里更是空落落的,真是一分钟也等不了了,她要回家!
“喂,你还真跟着我?你也打算给我当上门女婿啊?”
“哈哈哈哈哈哈。”
林鸢的笑声回荡在山谷。
沈有容没说话,却紧紧跟在了林鸢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