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特意的理解是……？

她“特意”去《下面请听题》找鬼怪，碰上章含“特意”从中捣鬼，“特意”让副本崩溃，让自己碰上了最终BOSS……

嗯……是不是很特意？

陈露心中冷汗狂冒。这种鬼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然而，陈露这短暂的迟疑似乎引起了最终BOSS的不满，巨树上垂吊的苍白身影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用空洞的声音说：

“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吗”——一句可以用在多种不妙场合的开场白。比如夫妻吵架、仇人寻仇、友谊破裂、幕后黑手作梗……

陈露的后背炸起一片鸡皮疙瘩，开始疯狂回想自己近期又做了什么事。

而哪些又被这位最终BOSS知道了。

然而她把脑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刮尽了，也没搜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除了悄悄修补庄藤，她最近一直都遵纪守法啊？再说，就连回收庄藤，她也顺便帮副本恢复了稳定，全“囚笼”找得出几个像她这么尽心尽责的“好员工”？

君子论迹不论心，员工兢兢业业完成了KPI不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

他管她目的是什么呢？？？

无良BOSS，全囚笼最无良的BOSS！

“我给你的补偿，你满意了吗？不够的话，还能再加。”

陈露的头脑风暴停下来，余力变成一个大逼兜，把她抽懵在原地。

“补偿……我满意？”

哦，她想起来了。

上次见到这位最终BOSS时，他的态度就很奇怪，一开始一副千里寻仇的样子，被陈露捅了一刀后，又开始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表示歉意，表示他会补偿陈露，甚至给陈露开放了“玩家论坛”的查看权限。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这位曾经和自己“掏心窝子”的恐怖存在。她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位最终BOSS口中的补偿全无其他目的。

枯木之上，最终BOSS又一次开口：

“……我知道了。我的补偿没有做到让您满意，对不起，我没有做好。”

陈露刚刚过度惊讶之下的重复似乎被当成了质疑的句式。

她谨慎地观察着最终BOSS的下一步行动，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答。

胸口的白雾还在释放着丝丝凉意，将原本骇人的伤口弥合，现在它们正活泼地在陈露周身游动。

柔软的气团主动从陈露指尖穿过，用柔软的尾部勾住她。

然后是冰冷的触感。

……那是一个人的手。

指腹些许触碰，托起陈露的手腕，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表面的神经末梢一路传来。陈露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正欲甩开，却突然发现那只手并没有越界的举动。

它只是引领者陈露来到白雾后的屏幕前，屏幕表面散发荧蓝光晕，正是陈露的系统界面。

白雾里的声音飘渺难寻，却又好像就在人的耳边。

陈露感觉自己耳边有点痒，

“我最近学习到，赠送礼物时应该保持对受赠者的尊重，把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是不礼貌的行为。”

“所以，这次您想要什么功能？”

他问。

陈露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那块持续发光的屏幕。

半晌后，试探道：“我要玩家界面的通讯功能，可以吗？”

“好。”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一股丝帛碎裂之声从陈露头顶传来。

空间之中，无数洁白的丝线正在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它们的尽头，有什么存在正在用尽全部力气拉扯，和坚韧的力道进行抗争。在陈露惊讶的目光中，最终BOSS发出一声喘息。

“——唔。”

短促的音节被陈露捕捉到，其中压抑的痛苦随着声波传来，几乎让陈露以为信号在这诡异的空间中产生了失真。

他在痛苦？

因为什么而痛苦？

因为答应自己的条件？

陈露的目光再次回到系统界面上时，发现【通讯】板块竟然真得已经重新亮起色彩。

而最终BOSS的声音明显虚弱了一分：

“你还想要，什么？”

陈露忖度一瞬，还是问道：“我提了，您还会给我？”

“还会。”

“如果我要全部呢？”

“我无法做到，可以换一个吗？”

“大人，”陈露笑了，“正常的赔偿可不会这样，予取予求可不是人类之间正常的交往原则。”

最终BOSS：“原来如此。我记住了。”

陈露：……

“您太爱学习了。”

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惊惧值结算完成！检测到副本已经崩溃，即将为您直接传送出副本，请您做好准备！】

突然出声的系统令陈露惊了一下。

惊惧值突然结算完成，是因为自己这个“产物去向”又被修复好了？

【倒计时一分钟：60、59……】

系统发出的提示只对本人可见，但这条规律显然对最终BOSS并不适用。他开口说：

“您还会再来吗？”

这次，陈露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在因为自己的离开失落。

为什么？

从最近两次见面的情况来看，白息对自己的态度是友非敌，好像之前干出掏心那种事的根本不是他一样，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慷慨”。

有太多疑问盘桓在陈露心头，化成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章含没有讲解完全的循环，出现在崩溃副本之外的终极副本，还有主持着终极副本，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系统的最终BOSS。

【……50、49、48。】系统还在倒数。陈露知道自己思考的时间只有这短短的一分钟，一旦错过，下次再见到这位最终BOSS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不管了，赌一把吧！

章含虽然是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模仿的疯子，但她有一句话说对了：在“囚笼”里，一点不赌，是别想活到最后的。

陈露要赌，这个曾经杀过自己一次的BOSS，可以变成盟友。

陈露深吸一口气，说：

“我会来，当然，前提是我有机会、有能力的情况下。”

“您……会来。”最终BOSS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缓慢而恍惚，如同一声念诵，消散在广阔无边的空间之中。

紧接着，陈露问：

“在离开之前，我能否知道您的名字？”

巨树之上，最终BOSS顿了顿，低声说：

“白息。”

“如果用你熟悉的文字来描述，白色的白，气息的息。”

“好，白息。”陈露笑了，“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稳了，虽然不太稳，但是比之前稳了。

总得来说，稳了一点点！

和整个囚笼最大的副本BOSS结盟，她这个NPC做得也是好起来了。

确定了白息的态度，陈露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了起来，系统倒计时还剩二十秒，她口中的一连串问题已经到了嘴边。

白息的目的、副本的所谓循环，系统的规则，能打探多少是多少。

但是，她刚吐出一个“囚”字，身体已然被巨大的吸力吸走，好像被一双大手塞进了滚筒洗衣机，粗暴地滚了七百二十度。

等陈露作欲呕吐状站起，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中转平台街边的垃圾桶。

“靠，哪冒出来的醉鬼！”

“别理她，估计玩忽职守被老板开了，一出来就在垃圾桶里翻吃的，穷到什么地步了。”

两个鬼怪过去，评价飘进陈露耳朵里。

陈露：……

“系统，开一套鬼王级套房，我要比上次再多一个单间的！”陈露怒道。

不知道刚刚的突然传送是白息所为，还是系统所为，亦或者单纯的意外。总之，她想问的话是被堵了个彻彻底底。

不过，再怎么样，她这趟行程算是收获颇丰。

一直等进入总统套房，陈露才打开系统界面，看向玩家界面那个“通讯”的标识。

久未被人使用的通讯栏里堆满了消息，大部分是各种不太熟的玩家发来确认她是否真的死亡的消息，还有一些类似“你终于死了我今天终于能狠狠喷你”的泄愤留言，几乎把通讯栏塞爆。

其中最新一条消息来自上官云，陈露开始从头翻阅他的来信。

一开始是发信确认陈露死亡的消息是否属实，一段时间后，上官云似乎已经放弃了陈露生还的希望。

【……我知道了。你进入终极副本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准备。】

【看来终极副本有很危险的事物，有一天我进入终极副本时，就会知道你在那里面对了什么了。】

【我会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的，要么离开囚笼，要么死在副本里。】

看到这里，陈露还十分感动于上官云的坚定理想，然后再往下翻，她手里的易拉罐又开始在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啦声。

“陈露，你怎么了？”原本就凑在陈露身边的庄藤靠过来。

从终极副本出来后，陈露为他们叙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然而在《下面请听题》里受到严重刺激的庄藤一直放不下心，她总是怀疑那团白雾给陈露留下来什么暗伤。

陈露看着系统界面。

【三日后，副本《紫色周末》。】

【查资料。】

【补觉。】

【……】

【明日7：00，选拔扶摇新任高级干事。14：00，开会。18：00，开会。】

上官云，竟然，拿她的聊天界面，当备忘录！！

他就没有自己的备忘录吗？就因为“囚笼”没有设置一个专门用来记事的聊天框，他就把事项全都记在自己这里？

去论坛发帖子，仅自己可见不行吗？

其实陈露知道，上官云这么做绝对是因为方便。甚至，在他眼里，这还是一种继承陈露意志，延续她事业的体现。

最新的一条刚发送不久：

【抱歉，之前的消息无法撤回，你可以自己删除一下。——如果你能看见的话。】

“呵呵呵呵呵呵……”

陈露喉咙里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冷笑，眼中划过诡异的光。

面露忧色的庄藤小声克莱梵卡：“屏幕上写的什么？”

系统能自动翻译不同种类的文字，让人阅读无碍，但不能让原本根本不识字的人一夕之间识字。尽管在努力学习，但庄藤的识字进度十分缓慢，不用系统阅读就不能流畅地理解文本的意义。

正在吃点心的克莱梵卡舔舔奶油渍，示意庄藤不要着急。

陈露在屏幕上打道：

【别开了，我有消息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