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陆绮这怒意澎湃,对方忽收了笑,得意道:“别觉得我占你便宜,我没那性趣,是你这几年在身上残留的灵异侵蚀,被我这一揉,揉掉大半了……”
陆绮一楞:“……!?”
他忽然意识到这话的意思是……
蔺阳冰已经操控了吊灯天魔?
须知吊灯天魔的一大特性,就是融化和抹除别的灵异。
难道他上楼梯以来的疲惫感,不是对方在动手动脚,而是因为对方在他身上找到了被灵异侵蚀最严重的一点,然后利用吊灯天魔的特性进行抹除,抹除掉了腰腹肾脏那边不断生长、侵蚀血肉的齿轮?
对方想让他活着!?
蔺阳冰品评道:“你这傻样……现在的你活着对我更好,想想就明白原因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傻!
“当初手下留情,就是看你这小子天赋惊人,有成为我之下第二人的潜力,如今变强也变漂亮了,不错不错。毕竟是曾赢过我一次的人,我若回归,再把你打倒、打扁、用老子的屁股殴打一下你的漂亮脸蛋,那才是真痛快……“
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陆绮皱着眉纠正:“我没有真的赢过你,我是和另两人联手才能惨胜。”
对方也认真地纠正:“赢了就是赢了,围殴的赢也是赢。”
“……随便你。”
“不过细想……有一点不对劲。”
“……?”
对方反问:“你们一对一是打不过,三个加起来就很强,我的本体当时……是怎么突破如此强力的围剿的?
……
陆绮沉默。
他当时没尽全力。
这不是私人原因。
好吧可能是有一点点的私人考量。
但更多的是实际考量。
他当时从李问先那边得到的情报是——对方即将完全失控,可赶到现场才发现,蔺阳冰自己也注意到了即将失控的问题,他一姓狂二姓傲,但他的姓名里没有傻这个字。
他特地前往那个古旧村庄,就是为了去捕捉一只镇压在宗祠之下许多年的天魔。
这是一只异常强大的天魔,为不知名的灵异圈前辈封印在此,已不知过去多少年了,大部分人都选择不去动它。
可他就想得到这第5只天魔,以压制平衡自己的4只天魔。
计划堪称疯狂!
如果说他之前是走钢丝的走钢丝,那这一举动就是抱着两个大活人走钢丝,堪称极限里的极限,作死里的作死,纵观整个灵异圈,你再也找不出像他这样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聪明人了。
赌赢了,他将驱动五个天魔,彻底成为灵异圈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赌输了——蔺阳冰万一无法驱动第5个天魔,反而放出了对方,那他们3个倒霉蛋不单要处理4个天魔,还得额外处理一个比前4个天魔加起来都更强大的古老天魔!
数字在平时是加是减,在这时就是死是生。
不止他们仨,还有附近生活的无数人,生死系于一赌。
谁赌?
在场三人都不会。
接下来,出于某些不能言明的原因,陆绮尽全力打残对方,削弱对方,唯独没尽全力杀了对方。
而另外两同事……似乎也没把底牌用尽。
原因是说不透的,更何况现在还有什么神秘直播在,谁知道直播那边是人是鬼?怎好把话摊开?囫囵过去也罢了。
蔺阳冰接着道:“既不想说,那小心吧。”
“小心你?”
蔺阳冰竟有些嫌他笨:“当然要小心我,我这么厉害聪明又可怕,我用了三年就回来,谁敢不小心我?可你更要小心……”
话音未落,一阵猛烈的强光自下方照射而来!
那是属于萧潜那部破旧手机的照相灯强光,如同一千一万颗老旧灯泡加起来的剧烈光芒,足以在一室一地去睥睨太阳的光辉,直接截断了蔺阳冰的话,也截断了他的入侵!
抓着他腕子的手瞬间一松,陆绮抓住机会,倒转表盘!
几滴潜伏在表盘之中的积水如倒放影带一般地回溅而出,表盘恢复了往日的干燥,但陆绮没有继续转动表盘。
因为腰间和背后蛰伏的阴冷已经不见。
自始至终,他始终没有看得清对方的表情身形,只瞅见了那一双漂亮苍白的手,听得那欢乐又傻逼的语气在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宛如鬼片里的阳光一般,不合时宜地跳动。
等萧潜等人担忧地冲上来时,他固然松了口气。
却没有愉悦。
而是困惑。
蔺阳冰当初没下全力杀他,真的是希望灵异圈后继有人,还是大意轻敌?
他如今专注于复活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帮陆绮变强,好和他这前代第一,再打一场完全没意义的战?
一个人,为何能在又聪明又傻逼的同时还走上强者巅峰?
世界未解之谜。
“队长!陆队!你没事吧?”
他马上被一阵话和动作摇晃了回去,发现疯狂晃他肩膀的是大力出奇迹的乔畅,说话的则是唯恐落了后的萧潜,开始拿各种仪器药物按到他身上的则是最谨慎的孙昔。
陆绮只好咳嗽一声,制止一切。
“我真的没事,咱们先上去吧。”
结果这三个发现他落单以后出了事后,问东问西,看这瞅那,无论他怎么解释,没一个敢再离他片刻。
像森林里的小动物贴着大动物,贴得紧紧的。
言川市特事局分局,A楼大厅。
茶已冷,咖啡杯里泡沫浮起又沉下,烟灰缸下攒满了烟头,空气中漂浮着一种紧张凝重到了极点的氛围。
密密麻麻的办公室座椅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仓促架设的大型计算器,其中传动着来自前方的海量数据,现场有近百名赶来的专家、战士、技术人员,几百个本局员工如洛枫等新人,主事的杨靖杨局长,当家的代队长任亦云。
甚至连一向深居简出的隔壁市分局队长苏渺,也因为这突发的事件,而受邀来到分局,他倒是找了个沙发,舒舒服服地窝着,还抱着一大堆玩偶,坐在里面像个大玩偶。
在场除了他,或神情严肃、或神态紧张,或神色扭曲。
都全神贯注地看向一台台巨大液晶显示屏。
所有屏幕反复播放的,都是用之前就架设好的超高速摄影机,以每秒拍摄数千、甚至数万帧,才能捕捉到的高速运动的图像。
3个小时前,天空上放映的图像。
回想起当时看到的场景,任亦云直到现在都能紧张到冷汗淋漓,恐惧几乎在那一刻把他的心头攥紧到崩溃。
他当时看到那巨大无边的投影,第一反应是——完了!
如果这真的是副本的经历,能看到陆绮他们是很好。
可一旦有恐怖血腥的场景出现,不仅对人类社会造成巨大的震动恐慌,还可能触发某些不可预知的天魔杀人法则。
要知道,某些杀人法则可以通过图像传播的!
可当他继续观看下去的时候,发现不太对劲。
因为这个天幕直播的投影,并非同步、同速地直播副本,而是经过了二十倍速加速的。
过快的速度导致其中的图像很难被一般人以肉眼捕捉到,某些恐怖惊吓的场面在正常人看来也是一闪而过的景象,难以触发杀人法则。
说明这场恐怖直播的发起者,并不打算以此谋杀全人类。
不幸之中的万幸,他稍稍松了口气。
坏处是,影像必须通过精密仪器才能捕捉到,他除了看清几人的面目和场景的大致特征外,对细节只能大略捕捉。
而这次的天幕仅播放了几分钟,就暂停消失。
幸好总部在几座天文台架设的超高速摄像仪,以一个极精准的角度,捕捉到了天空上的一切异常。
如今被传送到大型屏幕前,供所有人分析观看。
这下任亦云终于能够在慢放的影像里,清晰地看到一切。
先是几人进入副本的过程,像是一个幽灵的摄像头对准了他们,镜头先是跟随了陆绮,然后是萧潜、乔畅、孙昔,确保每个人的面部都被拍到。
但没有声音,如同一幕幕在现代背景下上演的哑剧。
正当他觉得别扭时,忽发现屏幕下方非常贴心地,贴出了一小段近乎透明的字幕。
还有说话的字幕?
这个幽灵拍摄者还挺贴心的?
然后是影像之中的陆绮,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队长你的手机怎么显示在直播中?”这是乔畅。
“什么直播?难道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背后监视么?”这是萧潜。
“看直播的观众是APP的开发者?还是其他什么人?”这是孙昔。
任亦云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是有意识到直播的。”
结果屏幕里的陆绮立刻开口:“直播不是我开的,但不必过分担心。”
接着解释了一大堆APP可能劫持信号用于直播的理论,看似谨慎,却离真相越来越远。
一向沉得住气的杨靖,这次倒显得有点急迫:“他一向谨慎,怎这次倒侥幸了?这次的直播可是最坏的结果,别说是全省、全国,全球人民都看到了!”
事关重大泄密,乌纱帽下,谁敢不急?
洛枫忍不住念道:“杨局,别说陆队想不到了,这,这从前从未发生的事儿,谁能想得到啊?”
任亦云冷眼看着这二位,忽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APP之前只展示出了劫持电子设备的能力,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它能有直接在全球投屏直播的能力。这明显已经超出一般灵异的范围了,不该怪陆队。”
杨靖收了急切,只捻着烟灰缸里的烟头,按下心焦。
“我不是怪他,而是……除了总部的高速摄影机,民间组织肯定也有高速摄影机,国外也会有人拍摄录屏,宣传科说已经有人把这些视频放网上去了,他们已经开始全网删禁,可怕是也来不及了。”
“他要是在这么大的全球直播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机密,那泄密就会是全球级的!”
“……他们每人的身份都有保密等级,光是在直播里露脸就已经是泄密了。”任亦云冷声道,“不管他们说什么咱们都得写一大堆报告,所以杨局,咱就别急了。”
杨靖揉了揉一跳三尺高的眉头,揉完三次以后定下来。
“你这次……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任亦云马上看向屏幕,淡笑几分。
他已决定善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全局人心中去打造一个沉着冷静的任代队长新形象了。
到时只有保持住面部表情,显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谁还不夸他个能顶事儿、能担当啊?
“放心吧,只要乔畅不耍宝,陆绮这次的表现说不定能给咱分局长一长脸,以后从总部那边批经费就容易多了。”
杨靖立刻两眼荡出笑:“这倒是真!”
然后屏幕就播放到了一个经典场面。
“你猜猜我看的最新一幕是什么?”
“是到了主角和反派决战的一幕么?”
杨靖的笑容微微一僵。
“不是哦,主角已经把反派踹倒在地,在践踏反派的大屁股了!”
任亦云的笑容也微微一僵。
“……你这个少年漫……是正经少年漫么?”
“是正版的!我看的都是正版少年漫!”
“……我问的是正经不正经。”
当幽灵摄像头,忽然从对准乔畅的面孔,到对准了他手里那本漫画书时,并且重点聚焦的其中一幕是——热血主角正用脚尖踩在反派那又大又圆的两瓣大屁股上。
两人和围观的几百人一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集体沉默。
……
……
直到任亦云开始面色扭曲,杨靖瞪得青筋直跳、洛枫捂脸趴桌子,小曾小章目瞪口呆看着屏幕里的人。
这少年漫的主角,踩的难道只是反派的屁股?
……难道不是杨靖任亦云在内分局几百人的脸,以及未来要批下来的经费!?
全球人民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