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高悬于天，寂静的光辉浸染尚未完全解封的内城。
经历过一场动乱的巨兽舔舐伤口间残余的灰烬，哪怕监察司办公署大楼那优越的新风系统也不能完全隔绝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烈火与硝烟的味道。
沈云曦并不习惯这样的味道。
第二十一保护市应该是一座能在晴朗天气中眺望到大海的美好城市，那些异常和污染应该只是部分人偶尔才会经历一下的传说故事，但世事无常不是吗？
必须待满48个小时的隔离观察室内，十八岁的少女完全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胆子比较小的普通人会给来一片安眠药，像沈云曦这样身处安全区域完全完全无所畏惧的年轻人，当然是睡什么睡起来嗨。
她翻身趴在床上头顶被子。因为没有玩偶可以抱，干脆把自己的操使灵抱过来——这动作和她哥哥拿猫垫下巴的架势如出一辙——等一切位置都调整舒服了才拿出通讯器刷起网上奇葩网友脑洞大开的讨论。
因为第二十一保护市现在的情况，网上并没有多少人活跃。
沈云曦用自己另一个账号登上了有别于大众常见的另一片区域网，也就是独属特殊能力者的所谓的“暗网”。
昨天之前沈云曦关于特殊能力者世界的所有潜性规则的了解都来自暗网，不过她并不常上这个网站，毕竟所谓的“暗网”也并不是绝对保密，如果从一堆大数据中被注意，有关部门把你翻个底朝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前沈云曦怕被注意到，现在特殊能力者的身份彻底暴露，反而没有那么顾虑。
暗网的消息更多，也更全面。
不只是第二十一保护市出现的具体污染物的细节，就连有关幕后黑手隐月教派、以及内城区通道前和祝余周交手的神秘人物的身份，以及有关守墓人立场的推测都比大众知道的多得多。
她在有关守墓人的谈论话题上停顿了一秒，还是点了进去。
同样无聊且不睡眠的粉色兔子跟着一起看。
暗网上有不知道是谁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古资料上证明 “归墟”这个秘境的由来，不属于出来入侵的亚空间污染，也不是后天生成的秘境。“归墟”的存在历史悠久，自诞生之初就和人族存亡息息相关。
大部分能力者认为这是一次莫大的机缘，只不过刚好和隐月教派的阴谋冲撞在一起。也有反驳派认为，要是“归墟”真的会在人族最需要它的时间点降临，那十四年前帝都动乱、二十年前扶桑陷落、再往前日不落浮空城下坠百米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出现？总不能是即将发生的灾难更大吧？
那些争论不休的就像另一个热闹起来战场。
十八岁少女窝在被窝里，盯着讨论贴里守墓人的视频。
刚开始审视，后来疑惑，最后变得有些迟疑：“兔子，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像哥哥。
“这套披风有些帅吗”兔兔觉得自己完全GET到了自家主人的点：“我懂，我懂，网上现在有卖同款的，主人你回去整一套穿上绝对比他还帅气。”
沈云曦冷着脸，又一想，觉得这一身刺客帝国似得行头再手持长剑的打扮穿在自己身上好像确实蛮好看的。再看视频中的守墓人，便没了心底里那一丝奇怪的感觉。
毕竟完全不一样嘛。
“也不知道以后的二十一保护市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兔兔我都会陪着主人一起的。”
对，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她就不会对未来感到焦虑或是恐惧。
少女这样想着刷一会儿手机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到了透过悬挂在窗口彩色风铃看到波光粼粼的海。带着兜帽的大哥哥，用并不娴熟的手法把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编出一只可爱的兔子。在漆黑一片的古墓中，男人擎着灯光出现身影和另一道她熟悉的身影渐渐重合。
可能是因为梦里太过惊讶吧，沈云曦重新醒了过来。
她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想问问兔子现在是几点。
不属于正常视觉的范畴已经被一片焰光笼罩，燃烧的火焰包围灰烬组成的人形。
虚幻的视觉中，这个灰烬组成的人影朝她打了声招呼：“嗨？”
沈云曦回过神，现实中白衬衫黑色长裤把制服大衣当成披肩的奇怪女人坐在观察室唯一一张椅子上向她打招呼，手里握着看上去生无可恋的粉色兔兔。
“我本来找你的，看你在睡就没立刻叫你。”
女人出声解释。
沈云曦没说话，无声盯着自己的兔子。
对方干咳一声将兔兔递给回来：“拥有独自意识的操使灵很少见啊，我就研究了一下。”
可怜的兔兔奔向自己主人，连续被薅住两次的经历简直让它怀疑兔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我知道你。”沈云曦接过自己的操使灵：“你是祝余周。”
大名鼎鼎的[祝融之火]，天颂现役两位柱国级特殊能力者之一，也许在普通人眼中祝余周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远远赶不上那几位交互机甲的驾驶员。可在特殊能力者中，即使是沈云曦这样半只脚和神秘侧接触的人都能说出些祝司长的故事。
“但我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灵性的光辉蕴藏在少女眼瞳，在她眼中透过那熊熊烈焰却看不到灵性用以燃烧的薪柴。
但有个问题……正常人会一见面就这么说吗？还是天才少女大多是问题儿童？
祝余周被如此直白的表达噎住，连翘起的腿都放下了，委婉道：“也没到那么快的地步啦。”
沈云曦抿起嘴角没答话。
在这让人有些尴尬的沉默中，祝余周先叹了口气，她垂下眼帘低声感慨一句：“真有天赋啊。”
随后她看向沈云曦：“其实今晚其实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不过从赵监察那听到你、看过事件记录，我就来见你了。灵能力者本就稀少，你是我生平见过的第二有天赋的灵能力者。”
这应该很算一句褒奖，可沈云曦并不没有喜悦或者其他的感情。虽然她中二，却不是那种被人随便忽悠几句就被拐走为世界和平发光发热的类型。
“我对……”对成为英雄和拯救世界全都不感兴趣。
“要是按照正常套路来说，我应该先很抱歉的告诉你，我们的世界即将毁灭。”
沈云曦：“……”
“然后跟你说，正如你所见我的精神图景即将枯竭，为此我需要同伴、同行者？接班人？其实，怎么说都好，都是一个意思。再跟你介绍一下我毕业的释天学院。”列举完，祝余周笑了出来：“讲到这要是面对第一次接触超凡的普通人，再努努力应该就能成功拐走了。不过，你不一样，对吗？”
沈云曦不一样，她是明明拥有超凡力量却能生生隐藏十几年连父母都瞒着的人。
那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又为什么在秘境降临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冲进归墟？
只要稍稍想一下就能看出来的事情。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够道德，但祝余周也没有什么犹豫。
“你刚刚上过暗网吧，有没有看到把内城区界壁门撞破的又消失的那辆幽灵列车？”
沈云曦看到了，可难道不该是对祝余周冲过来，结果被八臂神魔连着车身加后面的界壁门都锤爆的吗？
她当然不会跟大佬掰扯到底是谁‘破坏公物’，冰山少女保持自己一贯的高冷点点头。
面无表情的样子加上刚刚在被窝里睡乱的鸡窝头以及趴在她头顶的粉色兔子形成某种剧烈的反差。
祝余周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
“那辆列车虽然做了伪装，还是能认出来是秘法仪器 [巡游列车]。[巡游列车]会收集游魂积攒力量供其主人驱策，只要列车的核心没有被破坏，多少次都能重新来过，算是一件恢复性和成长性都很高的秘法仪器了。第二十一保护市现在很乱，如果仪器的主人想尽快补充游魂，最多也最不容易让人起疑的地方……”
医院。
根本不需要祝余周说出来，沈云曦在瞬间起来一身鸡皮疙瘩，她有些愤怒的抬眼：“你是故意的吗？”
“解释一句，这绝对不是故意针对谁做的套路。”只是原本的行动计划，在查看资料时发现小姑娘的哥哥刚好也在事发地的时候稍作调整：“我正好要出发了，现在你要和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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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脱你就脱了？”
沈延卿有些难以相信。他的眉眼比绝大多数同龄人来得柔和，眉头蹙起略为踌躇的样子就显得有点好骗，于是某只大猫猫便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啊是啊，我其实也是很不好意思的。没办法啊，谁叫你都那么主动了，我怎么好拒绝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到眼睛都不眨巴一下。
可沈延卿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算你是只猫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橘猫先生，你该不会说你也对我一见钟情吧。”
“哈哈，倒也没有。”大多数人在回忆自己和恋人的初见，大脑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美化，可猫猫没有，男人很真实评价道：“当时很惊奇啊，是都要弃坑了突然到手超稀有金卡的感觉，超开心的。”
那双悦动着澄流光的漂亮眼瞳带着笑意，白色的睫毛跟着弯起来。
沈延卿愣了一下，心底里抱有的某些疑问，在种种稀碎的线索，隐隐有串联在一起感觉。
橘猫先生却在这时看向他身后：“哦呼，动了。”
沈延卿回头，电梯楼层显示上红色的数字自B1变化。
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按。”
猫猫点头：“嗯，我也没按。”
很好，他们还什么都没做，电梯自己动了。
B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