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连着巨响,连串声响结束后,陷入短暂静默,随后是一声枪响打开了开关。
沈延卿拉起橘猫先生往房间去。
不知道从哪一层楼传出尖叫彻底,楼体震颤伴随着其他乱七八糟的吵杂声音。
“这栋楼有多少异常?安保人手够吗?”
“嗯~绝对,不够吧。”
“……橘猫先生,不是只说是小麻烦吗?”如此混乱的场面,沈延卿只能大概判断出最开始最大的那一连串来自楼外。
“事情总是在发展变化,比起归墟降临,现在当然只能算是一点点余震小场面啦。”
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微微,不知仔细看很难看出那一点缝隙。猫猫眼睛眨巴眨巴,每眨一下,纯白色睫毛轻颤,金色眼瞳异常无辜。
漂亮是真的,配合着这样兵荒马乱的画面,看上去超不靠谱也是真的。
对橘猫先生这一微微,沈延卿已经完全没有开口吐槽的欲望。
往回走的路上他们阻止了一个四肢着地奇行中姿态行进的人体骨架,成功把一个好奇心旺盛探出头查看又被群魔乱舞吓坏的少年人塞回房间。
从惊悚到麻木,沈延卿陷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作为普通人看着各种异常能感受到恐惧被隔开,眼睛渐渐跟上那些异常肉眼难分辨的速度。
当他面无表情的薅下空中乱飞的白大褂后,大猫吹了一声口哨。沈延卿却没有任何反应,脚步不停。
猫猫若有所思的瞅了他一眼,跟在后面。
快到门口的时候,那把自动行进的疯狂轮椅再次出现眼前,青年侧过身动作流畅飞起一脚……可惜,没踢动,反倒是他自己后退一步。橘猫先生接住他,跟着补上一脚,异常之物连哀嚎都截然而止的碎成飞灰。
在尚不能自由控制的意识海中,悬浮在[黄金湖泊]之上的金色的卡片旋转,进度条缓缓涨了一格。
[卡牌觉醒度20%]
沈延卿猛地回过神来,对上橘猫先生打量的眼神。
对视的瞬间完成从大型猛兽默默观察到小猫咪撒娇的无缝衔接。
橘猫先生笑眯眯的,尾音上扬:“哎呀呀,卿卿的胆子进步很大嘛~”
沈延卿有些不知道怎么回。
“嗯…谢谢啊。”
就下意识保持基本的礼貌了。
大猫猫有些不高兴的哼哼两声。
沈延卿勾起嘴角,拉着他回了房间,重新锁上门,来到窗边向外看。
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类似于医院或者学校这样的地方,窗户都是特制的,夹层中有可以阻碍夜间视觉的炼金产物,普通人被炼金造物影响,只能看到平常日子里的安全投影。而旧式医院的窗户又都修得都比较窄,没有两个人并排的位置。当沈延卿一个人就占据了所有空间,跟在后面的大猫猫就很自然贴上去,然后整只压下来。
看过叠猫猫时的画面吧,虽然叠猫猫是好几只猫,橘猫先生只有一只,但有的小猫咪实心,一只顶上好几只。
沈延卿撑着他,不禁评价了句:“橘猫先生你一点也不像精怪故事里来报恩的妖精。”
猫在他脑袋上蹭了蹭:“哈,那像什么?”
“不知道,作福作威的山大王吧。”超重的那一种。
片刻微妙的停顿,随后橘猫先生发出爆笑。
因为他整个一只的靠在沈延卿身上,笑起来的同时胸膛震动,每一声,沈延卿都能特别清楚的感受到。
成年人收敛起自己那些不合时宜飘散的想法,回忆着梦里守墓人用来堪破归墟迷雾的方法,是先看透迷雾的本身。
沈延卿再一次尝试,这一次不同于走廊上的恍惚的状态,是他主动用同样的套路,把精神从外界转移到玻璃上。
渐渐的贴和玻璃的薄膜清晰起来,是一张半透明丝线铺就的网,编织的方式远比单纯的网状更加复杂,精细到匪夷所思轨迹组成一个个奇妙的纹路。窥探者于纹路间找到一处久不修补的孔隙,当他从那一点探出去,随即,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医院门前广场上灯光汇聚的地方盘踞着一辆不该出现这里的列车,数辆黑色装甲车呈半圈包围姿态将其围堵。
装甲越野的统一风格和漆黑的颜色,很容易判断出这些装甲车与监察司有关。
沈延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升起轻微的疑惑——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在电梯掉下去的巨响发生的几分钟后,有关部门就到达现场。虽然也有巡查卫队刚好巡逻到医院附近的可能。可是以保护市现在的情况,怎么想都是监察司早有准备更为合理。
突然坏掉的防御阵法,联系不上的呼叫铃,潜入医院的少年和眼前监察室瓮中捉鳖的架势。
沈延卿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好像真的多管闲事了。
“橘猫先生……”你和我说放着不管会有小麻烦,莫不是在匡我?
没等他把疑惑问出口,大猫猫狠狠的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开心夸奖:“哎呀这就看到了,看来沈延卿小朋友虽然精神力不强,但在使用技巧这方面还不错呢。”
沈延卿知道他是在打岔,扒拉开猫咪作乱的爪子:“只是借鉴了守墓人的经验。”
任谁亲身走马灯感受过那么一遭,都能做个八九不离十。
橘猫先生脸颊顺着沈延卿发侧,下巴懒洋洋的落到他肩膀:“在害羞吗?”
完全被环绕住的姿势,说话的时候柔软温热的触感划过耳垂。
就像一只明知故犯,你不理他,反而撩拨的越来越明显的猫——这样的说法不对,因为橘猫先生本来就是猫。
人类面对小猫咪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况且月光下,带着光泽的嘴唇看起来非常好亲。
沈延卿叹气,侧头橘猫先生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哈哈~就这样?”
不行吗?在这种情况给个亲亲,已经说不好饲主对猫猫的溺爱还是色另智昏了。
沈延卿没能说出来,因为窗外原本已经被控制中的形势发生变化。
院子里的列车支起上半截车身,眼镜蛇似得活了起来。
月光下银蛇投落巨大的黑影,扭动车厢冲入车队,同时十数道黑色烟雾窜向住院部的大楼。
“怎么回事?那辆车是活的?”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没有更好的理由解释眼前这个“银蛇狂舞”的画面。
橘猫先生倒是淡定:“嗯,要看什么才算‘活着’。”
“能换个时间再讨论这么高深的话题吗,橘猫先生。”
“哈哈,只是一种特殊道具而已。”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异变,有污染源那些不受控制不可利用的异变,也就有一些可以通过一定方式控制的结晶物,人物称呼其为[秘法仪器]。只有个别稀有的[秘法仪器]拥有自我意识,[巡游列车]没有那么珍贵,正常情况下的功能就是收集游魂供使用者驱使。
“不过嘛,再受控制的[秘法仪器]也是异变,像现在这样不受控制的‘活化’形态,应该叫做‘暴走’。”
[巡游列车]在界壁那里已经收到重创,界壁没有彻底修复完成前,保护市内各种异常本就活跃。多重原因下,越过零界点出现失控也是正常。
要说沈延卿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那大概只是在其使用者补充时幽魂时撞上,导致[巡游列车]的使用者提前撤离,没有补足能量,所以现在弄出来场面还不算大。
至于其他的,既然监察司是做了准备,既然有所图谋的,就一定会有方法收尾。
放着不管才是正常,沈延卿已经做了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这并不是他的义务。
可是,意识海里金色的卡片轻旋,光芒闪过,隐在兜帽下的守墓人微微抬起头。
沈延卿拉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身时,橘猫先生发出轻笑:“要做什么?”
青年回答的有那么点迟疑。
“额…去点个灯?”原谅他,实在是守墓人[长明]和[镇魂]的技能太适合眼下的这种局面,而且他除了点灯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哦~”猫把尾音拖得很长,然后语速飞快的反问:“不是说自己没有拯救世界业余爱好吗?”
“没有想拯救世界。”这顶大帽子沈延卿觉得自己带不起,可想具体准确剖析出自己的复杂心态又不那么容易表述:“只是,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责任心、眷恋感,只是不能在自己能做到些什么的时候,什么都不做。
橘猫先生看了他一会儿用一种听起来轻快却绝对是会让大多数人生气的语气:“欸~是就算我和你说,卿卿你现在超弱,做得其实都是无用功,也要坚决执行的意志吗?”
沈延卿倒没有生气,他称得上好脾气地想和自己的猫解释:只要有一点作用,那就不是无用功。
可是他回过头和那双金色的眼瞳对视——所有属于人类的,理所当然的想法消散于脑海。
不朽的存在,穿透时光洪流,注定的命运,看试着挡在世界陨落前的凡人。所谓的时间和空间只是人类赋予的定义,生或者死并非永恒不可逆转。而超越时间和生死的存在都说“这个世界即使毁灭”。人类再说什么“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似乎傲慢到无以附加。但人本就如此,会盗取火焰,追逐太阳,去移山填海。要是连自己都什么也不做的话,还指着谁来拯救你吗?
“橘猫先生”沈延卿叹了口气:“提醒一下,即使是关心,这么说也会被我RUA的。”
“哈?”
“明明就是很喜欢看热闹的吧,喝着饮料连线看直播,不嫌事大的随便出主意。”
“是在嫌弃我吗?是嫌弃了吧。哎,果然刚……”
“只是稍稍的吐槽一下。”甚至都不算很厉害的吐槽呢,某只猫要不是武力值高加上饲主脾气好,简直是够一天打三顿,让人牙根痒痒,而且:“橘猫先生,我已经知道 [黄金湖泊]和守墓人到底是什么了。”
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守墓人]就是我吧。”
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到了,不是单纯的角色扮演,更准确的说法,是今生与前世,如此密切却又不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