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释天学院,教工茶舍。
丹青似得竹林围绕单层禅房,穿着制服的少年礼貌行礼。
“祝师姐,老师请您进去。”
“只叫了余周?”安南子伸出漂亮的手指着自己:“我呢?那我呢?”
“老师说,南子大人事务繁忙,没必要的话不要一天跑来个两三趟…”
安南子温柔微笑,随后一把勒住小师弟的脖子:“你叫我什么?”
“啊,师姐…南子师姐。”
祝余周意思着拉了下,既然没拉住,就是随他们去了。
她绕过打闹的好友,有人为她拉开禅房的门。
禅房点着烛火,岁月流逝不失优雅的白发妇人,端坐于茶台后。
“尝尝今年新茶。”
观茶色,嗅茶香,试了试茶温,品了品。很多年过去,祝余周品茶依然只能品出个囫囵。
“额,好茶。”
“好在哪?”
“…甘美醇厚,回味无穷,隐隐间还透着果香。”
“说得好啊,上次也是这么说得。”
“咳,那老师您记错了,我上次说得是花香。”
内室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两人喝茶品茗的细微声响。
老妇人推了推镜框:“见过陛下了?”
“预言与帝都相关,三道秘旨将我紧急调回。”祝余周拿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茶梗刚好在杯中立起。
“你有疑惑?”
“有些。释天大人的预言一向解释含糊。”预言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十八个人能给出十九种解释:“帝都风云诡谲,我最信任的地方自然是学院这里。毕竟这里有老师你啊。”
老妇人略带骄傲地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学生不太高明的恭维。
“你既然找到你姐姐的孩子,为什么又收一个徒弟?”
“老师已经知道了?”
“祝融之火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关注,不止我知道了,听说不落帝国已经派人去试探到底哪个是你的继承人。”
这倒让祝余周切切实实的愣了一下:“试探我的继承人?我倒不知道永昼女王对我这么感兴趣了。”
“陆家那面今早传来的消息,说是有来自不落帝国的客人恰好和你的副官同船。除了你,第二十一保护市和第三区还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还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哪里这么厉害。要是我这么厉害,早就拯救世界了…我最近经常觉得人类渺小,人生短暂,我竭尽所能做得事情,在命运面前都是螳臂挡车,沧海一粟。”
“那也要做。只要天颂没有灭亡,只要释天学院还有一个人。”
“是。”祝余周为她添茶:“不过老师,人生在世还是要有美好期待的啊。说不定就有奇迹出现呢。”
期待奇迹的出现,有比祝余周有用得多,不是维持着世界苟延残喘,真正有用的新力量。
————
万里晴空,监察司驻第三区驻点的高楼折射光线完全呈现现代建筑钢筋铁骨风格。
“第九监察司,孙灿。”
“久仰大名,孙副官。我是驻第三区特别监察使赵衡。”
接待室内,孙灿没有在装修风格上找到任何受到北区秘境影响的痕迹。
“赵监察,我长话短说,这次来见您是想在第三区封闭的问题上,看看有没有我能提供协助的地方。实不相瞒,我有任务在身,需要尽快返回帝都。”
理论上九大监察司的职权在城市监察使之上,可实际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孙灿和赵衡并不直接认识,只是通过传闻和监察司系统中的档案资料对对方的人品性格、行事作风有一定的了解。
赵衡犹豫片刻,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从一周前开始……”
一周前开始,每到夜晚来临部分收听广播和观看直播的人会收到一个名为“杀戮歌姬”的直播邀请。
一旦你调频,或者点击接受,就能在这个频道听到一道神秘歌声。以身试探险幸存下来的调查员形容那声音神秘惑人,说是九霄天籁也不为过,只要听过一次就会日思夜想,难以忘怀,除了那道动人歌声外,世界万物都不再能掀起你丝毫波澜。
受害者,或者说受到浅层污染的人会重复不断想听到这样的歌声,。
歌声是开始,当被污染者经历重复性的感官沦陷,“杀戮歌姬”就会从单纯的歌曲变成一场带有血腥画面的直播。有时候是树林,是海岛,或者是一栋无法逃离的神秘别墅。
污染的最后,歌声和画面都不能让被污染者感到足够的刺激和满足之后,受污染者的精神体会被拉入空间,从观众变成表演者。
直到游戏结束的那一刻,精神体承受的伤害会直接作用在□□上。
原本这种污染并不迅速,并只出现在北区。监察司便也在暗中展开调查,可在今天早上,他们接到了位于南区的报案。
污染现象扩散,第三区紧急封闭。
“很遗憾,到目前无知我们还没能锁定污染源。”
污染不能被完全净化消灭的,结束一个污染源早快速且直接的方式,就是用一个更加强力的污染覆盖它。
孙灿刚好是一个监察司内部赫赫有名的可控龙级污染源携带者。
这也是赵衡快速做出合作决定的原因。
“麻烦您了孙副官,如果需要,第三区监察司愿意为与您同行的伙伴提供最全面专业的保护措施。”
“都是同僚理应尽一份力。护卫就不用了。”孙灿翻看着赵衡递过来的资料,神色泰然,非常自信:“我的同伴中有隔绝者在,不会轻易碰到异常事件的。”
——
暴雨迷雾,车窗外庄园旅社在这瓢泼大雨中被渲染出一份别样阴森。
于挽岳情不自禁的往后仰躺,连身体都在抗拒:“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嗯。”沈云曦扫过前排于大小姐有些苍白的脸色,面上不显,却是语气幽幽,颇有些坏心眼的补充道:“就像那些恐怖电影的开头,这房子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还说什么呢,灵能力的预感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延卿一手按着司机肩膀,越过半个身体去够方向盘:“师傅,掉头,我们下山。”
现实可不是恐怖电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情,沈延卿半点也不想干。
可惜沈延卿恐怖片看得少,他并不知道,电影中的异常事件往往充斥不可抗力。
司机师傅点火踩油连试了好几次,舌头打颤:“熄、熄火了。”
“什么?”
“可能是雨太大熄火了?”
“都什么年代还有熄火?!”
沈延卿还在考虑坚决不踏进这座旅社的可行性。那面冯叔已经拿着包背上枪,拉开车门迈了出去。
“冯叔?”
寒风、雨声顺着打开的车门飘进来,仿佛一瞬间连骨子都冻透了。
中年人站在雨里,说出去话都冒着白气。
“先下来吧,让他试试没有我们能不能离开。”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沈延卿抽出伞,提给冯叔一把,然后自己下车给两个女孩子撑开。
万钧没有用伞,他从车上下来,一只沉甸甸的大橘落在沈延卿怀里。薄薄的雨雾被隔绝在外面,只剩怀里蓬松柔软的大橘,沈延卿低头看向自己的猫。
猫猫骄傲:[给优秀饲主的特殊待遇,不谢。]
沈延卿单手盘了一圈肥猫的大脸盘子,引来大橘“喵呜喵┗|`O′|┛嗷~~”的抗议。
司机师傅,他大概已经被这诡异的雨雾和诡异的情况吓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大变活猫的一幕。只是不停的尝试着打火熄火,直到悬浮汽车下方轮盘几个闪速重新亮起。
“成了,成了!”司机差点喜极而泣,他甚至没有回头,迫不及待发动车辆冲进来时的雨雾里。
“喂!”于挽岳喊了一声,能够明白却多少有点无语:“他就这么走了?”
沈云曦没有什么表情:“趋利避害,人心如此。”
沈延卿正试图用空出来的手拉行李,怀里的大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真的要让他走?]橘猫状似无意地抬头望天,猫眼似乎穿过落雨和云层:[哎嘿,今儿天不错啊,上面飞的那只鸟很肥啊。]
沈延卿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顶多算一个身体素质还不错的普通人。而远去的车辆眨眼间的功夫就要消失的雨雾里。
机会稍纵即逝,电光火花间,沈延卿只来得急喊了一声:“曦曦,留下他!”
被主人随身携带的“长剑”飞向半空,少女足尖轻点,没有重量一般落在剑身,再次腾跃,摘下“兔子背包”往前一抛。
“二式‘饿兔’。”
粉色兔子玩偶,划出一道从粉色到黑白,袖珍到巨大的残影,落进雨雾中。
近处亭亭玉立的少女踩着剑柄轻盈落地;远处隔着雨雾“咚”的闷响,随后是汽车鸣笛,霹雳咣啷。
十几秒后,黑白相间的巨型兔子单手拖着已经落地的悬浮车,蹦蹦跳跳的朝着主人身边返回。
于挽岳合上因为吃惊张开的嘴巴:“怎么回事?这师傅有问题吗?”
沈延卿摇摇头:“我不确定。可能是他有问题,也可能是雨有问题。”
他打开通信器,将通信中断前留下的天气预报递给大家看。
“保险起见,还是麻烦师傅今天先跟着我们呆在一起吧。毕竟……”沈延卿侧首示意学姐去看单足立在剑尖上的云曦和全程无比淡定的冯叔:“跟我们一起,也比较安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