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白珩。
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白珩第一次露出稍许慌乱,往后退了一步。
“天色已晚,白导请回吧,我们家里太小,就不留您过夜了。”
白珩就这样被温星夏他姐狼狈的赶出门了。
他站在紧闭的大门口,呼出一口浊气,沉默下楼。
见面见的太措不及防,他把车停在楼下时根本没想着上来坐。
他摇下车窗去看这里密集的危楼,眉头皱的紧,只是在想着温星夏是怎么在这里长了一岁又一岁的,他有没有被楼里锅碗瓢盆的喧嚣吵的睡不着,有没有被飘进屋子里的油污呛的难受?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温星夏的姐姐就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客气:“白导,上来坐坐喝杯茶吗?”
白珩停在楼下迟迟未走,还被男朋友的姐姐看了个正着,有些许尴尬,整整衣领就从容上楼。
——然后喜提一杯白开水。
踩着被居民泼到地面上的泔水,水坑污渍发酵后散着馊味,白导站在楼下面色凝重的给助理打电话:“调查一下温星夏的姐姐,明天上班前,把她所有的资料发给我。”
已经下班了的助理:“……好的老板。”
所以说老板就不能恋爱脑,不然助理的工作负担会直线上升。
“还有温星夏的室友,”白珩咬牙切齿,“也给我查一遍。”
他挂断电话,看着被窄路刮花的迈巴赫头痛的捏了捏眉心。
楼上,温星夏讪讪跑到姐姐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晃:“姐~我这几天热度太高,住宿舍不太安全,所以才……”
“别狡辩!我看你是皮痒了!”
眼见姐姐开始盯着自己撸袖子,温星夏惊恐滑跪:“我错了姐!我再也不敢了!”
————
姐姐抓着他的耳朵念叨了半夜,什么“小少男要矜持一些”,“一切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恋爱是生活的调剂品而不是必需品”……
最后温星夏听着姐姐的念叨沉入梦想,半夜被噩梦惊醒,从漆黑泥沼里抽身坐起。
他梦到了爸妈离婚的那天。
那时也是一个盛夏,姐姐出了一脖子的汗,但是却紧紧的抱着他。
再婚的母亲准备带走姐姐,她只有抚养一个孩子的精力,而已经能自理的姐姐比着懵懂的自己,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对象。
那时候的姐姐会帮醉酒的父亲熬醒酒汤,会洗全家人的衣服,会炒菜刷碗。因此父亲不依不饶的想和母亲争夺姐姐的抚养权,而温星夏就坐在沙发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缩在姐姐怀里玩变形金刚。
姐姐牵着他的手往卧室走,门一关,泪水就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和汗水混在一起。
“弟弟,我不要爸妈,我不要去伺候他们,我们住一起吧?”
姐姐把他揽在怀里,哀求似的,一声声的恳求他。
他这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小孩,也被坚定的选择下来了。
但梦境里姐姐坐着不动,最后被妈妈带走,他再也找不到姐姐的身影,抱着变形金刚大哭,哭着哭着猛然惊醒,枕边洇湿一片。
那些被刻意忽视遗忘的事情,又顺着泛着霉气的木板钻到脑海里,成为悲痛沉重的梦境,添油加醋的催他掉眼泪。
外面蝉鸣聒噪不休,对面楼里的大叔鼾声泛着回音,配合着楼上小孩的哭闹声,形成了这里独有的奏鸣曲。
劣质薄窗帘被风掀起,露出白霜般的光,打在床上。他发了会儿呆,泪水被侧脸的温度烘干后,把手机从枕头下摸出来看消息。
和白珩睡的这小半个月,他已经慢慢改了把手机放枕头下的毛病。
起因是晚上他们在床上滚动着闹着玩,他的脑袋往上蛄蛹一下,被手机一角硌到了头,表情扭曲了一瞬,捂着后脑勺的模样像极了汤姆猫痛苦抱头表情包。
正掐着他腰的白珩立刻松了手:“怎么了?”
接着就从他枕头下面摸出了罪魁祸首。
从此以后,白珩晚上睡之前会把温星夏手机要过来,和自己的手机一起放到床头柜上。
温星夏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来白珩,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和白珩的聊天框里只有一条新的消息,是白珩入睡前给他说了句晚安。
他没去打扰白珩,转回去看了看,姐姐竟然罕见的没有给他发小作文指责他,配合着方才感春悲秋的梦境,他深吸一口气。
因为屋子小,他和姐姐挤在一个房间,中间拉着一个厚帘子,什么也看不清。
他犹豫着喊:“姐,姐,你睡了吗?”
没人搭理他,过了一会,他翻了个身:“姐——”
“大半夜你找死啊?!”
温星夏老实了,把被子盖着肚脐安心的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吃饭的时候还被姐姐骂:“你昨晚大半夜不睡觉喊什么喊?”
鬼知道她昨晚失眠到凌晨,就因为弟弟谈恋爱这件事,一晚上叹气叹的心率都不正常了,刚睡着就被温星夏几嗓子给嚎醒了。
“你还生我的气啊?”温星夏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之前不是问过你,不排斥同性那啥吗?”
“我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温星夏?!我懒得跟恋爱脑多说!”姐姐气不打一处来,“你告诉我,白珩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钻戒有吗?告白有吗?定情信物有吗?仪式感有吗?”
温星夏被问的一懵:“啊?”
“什么都没有是吧?你个被人卖还帮忙数钱的缺德玩意!你们又拿不到结婚证,还没个仪式,他把你甩了后自己还是头婚的单身贵族!”
“白珩不是这样……”
“停!我之前以为你前姐夫和其他男的不一样,我们现在不照样走到了离婚?”
“所以……姐,你昨天该不会向白珩提这个要求了吧?”
“当然,”她看傻子般看着温星夏,“否则他也太轻松了,就这么把你追到手,我不乐意。”
温星夏小声反驳:“白珩没有很轻松的,姐,感情这事不是你给他出了难题,他就会变得比以前更好。在乎你的人不经历八十一难也有真经取,不在乎的人根本就不吃你这套的。”
对面的姐姐往后仰了仰,她只觉得一股子恋爱的味道扑面而来,齁的她直皱眉。
“那这样说的话,我把白珩拿到手也太轻易了点,我也要把这些仪式补上吗?”
“当然不用,”姐姐报臂打量着他的小身板,“你能买得起钻戒吗?况且就你那小嘴甜的,每天都得对着白珩甜蜜蜜,还用告白?”
“我现在可是接过商务、有戏拍的演员!”
“嗯,我知道,我还知道你老板是白珩呢。”姐姐呵呵一笑,别过脸不搭理他。
温星夏不再说话,他发现自家姐姐有自己独立的一套逻辑,根本不接受自己的任何反驳。
旭日洒下明亮的光芒,穿过窗户缝隙洒落到两人身上,光斑像是镶嵌的金黄色宝石,熠熠生辉。
温星夏闭麦了,倒是姐姐还心烦意乱的看着自家的弟弟。温顺的黑发垂落,又长又翘的睫毛下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端着碗的手匀称修长,骨骼被她掰的周正,带着竹柏的气度,从容在世,不卑不亢。
她到底没忍住啧了声:“你到底懂不懂,你是我养大的宝贝。你就算把白珩吹的再好,我也觉得他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