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陈言苼还未说出第二个字，李意就止住了他。

李意没有经历任何一段感情，在他的人生中恋爱是空白的，现实生活中，也没有任何人能挑动他的心弦。

直到他遇见了陈言苼，从一开始的有心接触到后来的情感悸动，他只迷茫了一段时间，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诧异，无奈，心酸，却从来没有后悔。他从来不会逃避，无论任何事情上——

“陈言苼，我心悦你”

一语道破，却是如释重负。

陈言苼瞪大了双眼，身体僵硬，似乎被李意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了，不知该做何表情。

说出这句话后，李意干脆自暴自弃，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陈言苼，我喜欢你，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我爱你如画面容，慕你倾世才华，喜你心地善良，悦你一切”

李意说完，房间安静了许久。

窗外阳光正好，不冷不热，正是最适合品茶之时，云卷云舒，风吹过时，又变了模样，蔚蓝色的天空，点缀上几朵洁白的云朵，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李意在等着陈言苼的回答，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果，不会拖拖拉拉的。

房间很安静，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却又难分彼此。

“你……说的可是真的？”陈言苼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几乎是用气音吐出这句话。

他是怕了，怕极了别人的背叛，害怕这又是一场空，一场愚弄他的美梦。然而，李意的答案是:

“句句属实”

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

客栈房间的窗外还能听见小贩吆喝的声音，孩童在嬉笑打闹，街道上人潮如流，熙熙攘攘。

喧嚣，炽热，热闹，安宁。

交杂在一起，一如他们此刻的心境。

李意或许是一时脑热地表白，根本没有考虑到日后万一他任务成功回到现实，他该如何对待这场感情，书里的世界在他离开后还存不存在，万一存在他若是离开，陈言苼该怎么办？他再一次被抛弃的那一刻，他该有多伤心，有多痛苦。

这一切可能造成的后果，至少在这一刻，李意什么都没想，他只服从于自己的情感，就像是原始的野兽一般，遵从于自己的内心。

他轻轻拉住陈言苼的手，这只手细腻白皙，修长干净，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摸起来并不硌手，反而像一块被人珍爱，时常拿住来把玩的暖玉，本该被人放在心上。

“言苼”，李意说出这两个字便住了口，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无论是憎恶还是喜欢，都习惯性藏在心里，一个人隐藏的情绪多了，总要一个能宣泄的出口，所以他才能写出这么多爱恨情仇的小说。

也许他在塑造陈言苼这个角色的时候确实带着几分恶意，描绘出一位洁白无瑕的人物，如同一张白纸，亲手一点点在上面涂抹黑色颜料，直到最后再也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陈言苼或许看出他眼里的喜欢，如同烈焰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陷进去，最后烈火焚身。

“我......”陈言苼想把话说清楚，他是喜欢李意，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叶瑄”。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大名，不带尊称。

“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我若是要找另一半，那那个人就必须干干净净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很霸道，并不希望在他的心里存在别人”

“他是爱我的，这份爱不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最后不见爱恋，只剩陌路，而是日积月累，每天比前一天爱多一点”

“我想要的是一份持久且纯粹的爱情，你能给吗？”

这或许是陈言苼第一次强势一回，少年时曾在学堂里听到不少佳偶天成的故事，有人三妻四妾依旧后宅安宁，让周围同是听学的少年惊叹，他们从未想过只娶一人，既然能兼得，为什么要拒绝。

但陈言苼不喜欢这样，他的父亲也娶过妾室，虽未给他添任何弟弟妹妹，但却十分宠爱她。自父亲娶妾后，他总是能看见母亲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黯然看着面前一成不变的景色，手上拿着父亲送的玉佩。

他不喜欢这样的爱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每次读到这些诗句的时候，他总是心生向往，他觉得若是一定要找一个人相伴一生，那他希望他们之间唯有彼此。

李意愣了愣，心中不知作何滋味，陈言苼将爱情看的如此之重，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不可避免，他确实是被感动到，心里头涌现几分喜悦。

他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这颗心，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只有穿进书中过的这几个月是鲜活的。最后哪怕是不能回到现实世界，也无所谓了。

陈言苼见李意迟迟不吭声，以为他是后悔了，不该这般草率的说爱这样的语句，他是尊贵的琉璃城城主，世间什么样的女子他得不到，哪怕是公主，只要他向帝王开口，想来也会如愿。

他或许会反悔，然后丢下自己回到琉璃城。

其实他本来也不该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帮自己，他已经帮自己很多了。

陈言苼这样想着，心却一点一点凉下去。

意识到自己手还被李意握着，他有些慌乱地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让自己不再那么狼狈。

但握住他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想抽回手的动作，不仅没有将手放开，反而将手握紧。

“我能给”

李意的声音响起，不高但坚定。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给。”说完他笑了笑，似乎有些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接着他继续道：“当然我现在说都是空口白话，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不过，世间会替我证明一切”。

“言苼，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但我希望你的未来能够有我”。

陈言苼听完，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他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好，我答应你”声音沙哑又低沉，却又带着几分欣喜。

也许，他该相信他。

李意笑了。

笑的很开心，就像他小时候终于吃上梦寐以求的糕点的时候的那种开心。

他站起身，轻轻在陈言苼额头上落下一吻。

纯情，洁白。

陈言苼微微睁大双眼，方才的难过一扫而空，耳边悄悄爬上一抹可疑的绯红。

——

“这里到底不如玥城热闹”，李意牵着陈言苼的手，漫步在街道上，四处逛逛，突然两个人的身份从朋友变成了恋人，到底是不适应，不知该如何相处，李意望着眼前的景色，尴尬出声。

陈言苼低低应了一声：“嗯”。

毫无顾忌地牵着手走在大街上，他虽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甚至有一种隐秘的欣喜。他余光看见李意的身影，哪怕是一个侧影，也能看出这个人飘逸如仙，不落凡俗。这个人是他的，属于他了。

陈言苼很少有想要的东西，他没有很强烈的欲望，面对很多事他都会选择退一步，不争不抢，海阔天空。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一个人。

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上不曾放开手。

不知不觉，又走到城主府附近。

“言苼，这里”颜怜他们从城主府出来，正准备找他们两个就看见他二人在街上闲逛，颜怜便出声喊了他们。

怕陈言苼还在难过，颜怜特意留意了陈言苼的表情，见他神色平常，甚至有一点......高兴？

不过这是好事，看来叶瑄安慰人还挺有办法的，这么快就将言苼安慰好了。

还没等颜怜松一口气，他的视线就往下移，看见他俩相交的手。

颜怜：“......”

他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看得陈言苼都有点心慌。

谢问倒是很平常，面上一点惊讶地表情都没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比起在意他两，他更想看见颜怜的表情，想来会很精彩。

果然，颜怜的脸都扭曲了，他颤颤巍巍说：“你们这是......天气太冷了，取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顶着大太阳的天气说出这句话的。

谢问嘴角浅浅勾出一抹笑，似乎是被颜怜可爱到了。平时这般聪慧，一到这种时候，就感觉很傻。

“不，我们在一起了”李意直接了当说。

颜怜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脑袋空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把目光转向陈言苼，想看看陈言苼的表情。

陈言苼虽然不好意思，但毫不退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震惊过后，颜怜突然火大起来，他十分生气，他盯着李意，说话声音陡然凌厉起来：“叶瑄城主，我希望你能给个解释”。

一时间，颜怜气场全开，一般人还真的会被他压住。

但李意不会，他止住想要开口缓和气氛的陈言苼，面对颜怜的怒火视而不见，说话不紧不慢，却不容置喙：“没什么需要解释的，我心悦言苼，想要与他共度一生”。

颜怜火气都快压不住了，涉及到陈言苼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在意：“你知不知道他是玥城城主，日后他是要娶妻生子的，如今与一个男子相爱，你要玥城人如何接受，你让他如何面对旁人的指责。”

李意抬眼，对上颜怜的眼睛，他说：“为何要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是城主又如何，一味地顺从别人安排，只会让他失去自我。况且他是玥城城主，我亦是琉璃城主，我会和他一起承担相应的压力，但我不后悔，因为我喜欢他。”

陈言苼心尖微微一颤，似心动，酸酸涨涨的。

颜怜张了张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接着李意又说：“我能一直守在他身边，护着他。直到我不在这个世界上。”

最后颜怜还是妥协了，主要是他好像有点说不过李意，而且据他观察，李意这个人很冷漠，特别是对陌生人，眼里的疏离平常人看都看得见，哪怕是笑着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但好像对言苼确实有些不同，对他很耐心，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好像真的是爱意浓浓。

主要是陈言苼喜欢，他自然不能让陈言苼为难。

不过他好像听见旁边的谢问笑了，眼刀子瞬间杀过去，正好捕抓到他还未消失的笑容。顿时又不高兴了。

“你笑什么？！”

“没笑”这道声音冷淡。

“你还说没笑……”

两人就这样吵起来了。

李意转头，笑着对陈言苼说:“他们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陈言苼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