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姐儿她们的诗社到底没有办起来,几个姑娘只说是等春暖了赏花时再办,府里其他人对这一推又推的诗社也失了兴趣,反而关注另一桩事情,荀哥儿又要开始进学了。
贾府本有族学,但是贾荀的天分和进度如今远超族学其他人,贾政就想着给他寻一个好师傅,特别是不能跟之前的师傅一样,身上背负仕途上的污点。
因此贾政对此事极其上心,挑了又挑选了又选,请回家了一位致仕了的老进士,老进士姓李单名一个章宁,在翰林院熬了几十年也没出头,加上他人又执拗清高,虽然做官做到了老,但家里依旧贫寒。
如今为了子孙计,加上贾荀天资确实出彩,且贾政实在恭敬恳切,这位老进士才点了头,同意到贾府给贾荀教书。
这事儿一传来,府里头真是炸开了锅。
“我真是羡慕荀哥儿。”怡姐儿咬断了丝线,低声对红姐儿道“可怜我是个女儿,就是进学也是日日学女四书,学这些个绣花的东西。”
红姐儿倒是没什么感触,一来她岁数还算小,二来她是个心大的,半点没觉得羡慕。“绣花怎么了,我还喜欢绣花呢,我上回给荀哥儿做了个扇套他喜欢的什么似的,如今还用着呢,倒是我给你做的你也不用。”
怡姐儿听了这话狠狠戳了红姐儿的额头一下“你还好意思说,也就是荀哥儿脾气好,你绣的那竹子跟跟狗啃过的一样,也亏他惯着你。你给我绣的那荷花跟发霉的包子一样,你让我怎么用。”
“什么包子嘛,分明是白色莲花。”红姐儿委屈道,抬手把绷子丢开“我不干了,我去找姨娘玩儿去。”说完不等怡姐儿回话,她自己就跑走了。
怡姐儿对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奈的绣起了荷包,思姐儿为将来发愁,她又何尝不是呢,只能希望红姐儿能一辈子这么无忧无虑平平安安。
这边花姨娘听了消息,更是着急过来劝思姐儿。“你何必非要入宫呢,你想想你荀兄弟如今也大了,以后哪怕只中个秀才举人,旁人一看咱们家里后继有人,你的亲事也就好办了啊。”
思姐儿则道“姨娘,如果荀哥儿真要入仕做官,我们姐几个拼一把,哪怕拼出来一个妃嫔,他在官场上,也能互相照应。”
“你真当我一无所知吗?且不说多少人盯着圣上后宫,你怕是贴不进去就要送了命。就算你真成了妃嫔,咱们家本来就不受人家待见,荀哥儿好好一孩子再被安个外戚名头,岂不更难了。”
“姨娘,你别是长恨歌看多了,如今做官能到侍中侍郎的,哪个不是皮厚心黑,哪个不想搞点裙带关系?为着个虚名清高自苦才是毛病。要我说荀哥儿这老师就不够好,自己就是清高的脾性,一辈子没个名儿,别带歪了荀哥儿。”
花姨娘被噎了一下,默默坐在女儿身边道“你还小,很多事情做了以为不会后悔,但真后悔的时候就晚了。”
“姨娘,我无论如何都会后悔的,就像你,你如今后悔,但当年如果你真嫁到他家,你照样会后悔没留在父亲身边,所以后不后悔只不过过的不好的时候才会在乎。”
“我若真有那富贵极点的一日,我何必后悔,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思姐儿道“姨娘是知道我的,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就算真有刀在前,我也不反悔。”
“老太太已经说了不成,这事儿我看你还是别想了。”花姨娘摇摇头叹道“而且你的身体虽然比落地时好了些,但还是很弱,宫里岂会留你。”
思姐儿咬咬牙没有言语,但花姨娘知道女儿没有放下心思,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祈祷思姐儿不要搞出什么乱子来毁了自己,拖累了全家。
那边贾政其实也对这位老进士不大满意“我瞧着他的学问也就一般,要我说就听我的直接把哥儿送人家书院里头,熬上几年自然成了良才美玉,还怕科举不中吗?”
王夫人可不愿意孙子被送那么远的地方“老爷,这话说来不中听,但是宝玉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儿,送出去总是不放心的,而且万一有没安好心的带坏了哥儿怎么办,反倒不如跟在老爷您身边儿安稳。”
“哎,说宝玉就这么一个独苗儿,环儿在行伍这么多年,到如今也不肯娶媳,我看别是同琏儿那时候一样,外头……”王夫人扯开了话题。
“哼,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混小子在外头怎么胡闹的?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儿罢了,耽误别人姑娘那么些年,连同我提一句的胆子都没有。”
“老爷,那可需要咱们家……”“我看没必要,能跟环儿混一起的,咱们家可容不下那座大佛,这事儿不能再迟了,要我说干脆给环儿把亲定了,等新媳妇进门,自然有人管他。”
王夫人没有做声,她可不觉得亲爹都管不了的孩子媳妇反而能管住。但是既然贾政没把麻烦留给他处理,她也就当无知无觉了。
王夫人无知无觉装泥菩萨,贾荀自己这边反而是热闹的很。
“你的字很好,功课也上心,只是文章太过匠气少了两分灵气。”李进士进服第一天就跑到了荀哥儿那边摸底,非常尽职。
“但我看你读的书也不少,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见得东西太少了。你长这么大出过京吗?”
“师父,莫说出没出过京了,我出这府也没几次……”“这就是说到点子上了,你如今考个秀才不难,长两岁去考个举人也不难,但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你只读书却不出去见见世面,又哪来的钟灵毓秀的好文章呢?”
李进士叹息道“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家娇养孩子,甚至有的觉得家里已经够烜赫不需要孩子搏命了,但是君子之泽也有被用尽的一天啊。我会同你祖父说这个问题的,至少让你出去见见京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