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深人静时,屋内的暖意中融着药草的清香,戚明漆被痛楚和异物感弄醒,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朝自己面前看去。
床头点着光线暗淡的油灯,他一动,坐在旁边的厌便察觉到,安抚般地盖住他泛着薄红的眼皮:“乖,你被我弄伤了,我给你上点药。”
闻言,戚明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听话地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昏昏沉沉地闭着眼。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浑身有种莫名的燥热,不安分地从厌手下挣脱出去,转过身自己往他怀里钻。
厌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低头用亲吻暂时缓解着他的燥热,笑道:“怎么了,突然这么黏人……”
戚明漆回答不了他,很生涩地学着他回吻,喉咙里发出很轻微的呜咽声,像是讨食的小动物。
厌亲了他一会儿,稍微退开一些,捧着戚明漆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眼神迷蒙,浸着一层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好像没几分神智,只是本能地渴望着跟他亲近。
虽然口不能言,但他动作中的暗示和索求的眼神仿佛都在说,想要被亲,想要被抱。
厌忽然就想起来长老们跟他说的话,当初被他误会并且想拒绝的某种“奇效”,在真正体会到它可能会带来怎样的甜美后,让他欣喜若狂到想要失控。
不过戚明漆没什么理智,厌这会儿却有。他很想让自己跟着戚明漆一块没理智地乱来,但又清醒地知道一件事,戚明漆这会儿的身体,并不适合这么做。
厌仿佛在做着人生最为艰难的决定,亲了戚明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用额头抵住他的,轻声安抚道:“乖七,你身上还伤着,这会儿不可以,过两天好么?”
戚明漆好像听懂了他的拒绝,半垂着脑袋,圆圆的杏眼直勾勾盯着他,蓄积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似乎在无声指控他。
真要命啊……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个没留神,就让戚明漆追了过来,勾着他一起将理智抛却。
厌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不管了,其他的事情,等完事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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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明漆白皙的皮肤上还分布着不少看着骇人的伤痕,青紫红肿,一碰就疼。最后还是厌先见了鲜红的血,这就又把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理智找了回来,硬生生地中途打断了。
厌披着外袍起身,出门将还在睡梦中的黎容拎上楼来,给戚明漆看伤。不过在黎容进来之前,他没忘记先满足自己的贪欲,将大部分血迹给扫走了。
黎容站在床边,扫了一眼身上搭着薄毯、昏昏沉沉睡着的戚明漆,望着厌欲言又止,最后憋出几个字来:“你真的就不能做个人吗?”
厌感觉自己还蛮无辜:“这次真不是我。”
黎容一般都不信男人的这种鬼话,额上青筋乱跳:“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他伤得不轻,这几天都不适合二次进行……才过了几个时辰啊?现在又见血了,你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儿么?”
“真的不是我。”厌道,“他先勾我的。”
黎容忍无可忍地骂道:“他不知情,因为先前他昏着没听见我交代,但你听见了,你就不能把他打晕?”
厌有点理亏地闭上嘴,不再反驳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现在怎么办?”
“让他含几天药吧。”黎容没好气道,“这几天清淡饮食,而你,绝对、绝对不能再碰他!”
黎容下楼去拿了一堆药和辅助工具上来,全部塞进厌怀里:“等会儿他要是发烧了,再叫我上来。”
临走之前,黎容忽然想到什么,又走回来跟厌道:“对了,我手里有一些过去族里的药方子……要是给他用上,以后可能就没那么受苦。”
厌很快想起黎容说的药方指的是什么,脸上没什么情绪地道:“我记得多少都会有点副作用。”
黎容哂笑:“毕竟是那种药嘛……多少都会带点催情的功效。”
他站在楼梯上等厌的回复,过了好一会儿,厌才微微点头:“你找那种尽量没什么副作用的,先做出来放着,需要时我找你拿。”
到后半夜时,戚明漆果然发起烧来,但厌自己身上温度本来就很高,一开始还没发现。直到天快要亮了,厌低头亲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不正常地发着红,这才知道是发烧了,连忙又下楼去把半梦半醒的黎容摇起来。
黎容打着哈欠,将准备的药交给厨房熬制,这一夜总算让他折腾到头,终于可以睡觉了。
戚明漆被厌灌了一大碗药,倒头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楼外天空已经彻底亮了,细碎的雪粒悠悠地向着大地飘洒,时不时的有一阵寒风从栏杆外灌入,又被阻拦在屏风外。
他裹着毯子从床上爬起来,仿佛刚从冻土中苏醒,浑身都还很僵硬,抖着腿慢慢绕过屏风,看见厌坐在护栏前,背对着屋内,握着酒杯的左手露出一截绷带,似乎在望着窗外出神。
戚明漆走了过去,刚一走到厌身边,他就好像早已知道戚明漆的接近一般,很自然地侧过身将戚明漆搂进怀里,抱在身前,连同那张薄毯一起紧紧地圈住。
戚明漆抓住他的左手,撩开衣袖,看见整个小臂都缠着绷带,绷带下隐隐渗出暗沉的血迹,便比划着问:这是什么?
厌淡淡地笑了笑,脸色和嘴唇一般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容嬷嬷公报私仇,让他找到机会给我狠狠放血报仇了。”
应该又是因为兵主血毒吧。戚明漆心想。如此频繁的第三次“血饲”,让厌不得不接受更为凶猛的放血。
他又比划问:疼吗?
厌依然只是笑着,什么都没有说,笑容中透出一种温柔。
“小七,你看,雪要下完了。”他在戚明漆耳边低声道,“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戚明漆朝外面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天地,还有被白雪覆盖的建筑露出的深色顶端。
“我很高兴,今年冬天,我没有感觉到很冷了。”厌亲吻着他的那一边挂着耳坠的耳垂,“希望未来的每一个冬天,都能像这样……”
薄毯下,掐在戚明漆腰间的手指倏地收紧,让他感觉到些许疼痛。
或许从这一天开始,未来的人生,似乎就会有什么不同了。戚明漆失神地靠在男人怀里,很迟钝地想着。
第一次,可以说没那么情愿,但第二次,却是他主动的。
他接受了一个被世人眼光所不容的男人,从身体,到心灵,完完全全地接纳了他。这意味着从今往后,厌带给他的一切,凌迟般的痛苦,温柔的亲吻,炽热的欢愉,他都要全部承受着。
这时候,忽然听见厌的声音继续说道:“都能像这样,和你在一起,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也是值得的。”
戚明漆闭上眼,默默地转过身,攀在他肩膀上,生涩但又主动地凑上去,吻住他干燥苍白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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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崇云宫养了几天伤,又跟厌昏天黑地闹了几天,戚明漆没忘记见缝插针地跟厌吹枕边风,让厌终于肯松口,放他出去接男神出狱。
华也庭被关了整整十天,终于重见天日。他刚从刑部出来,便看见戚明漆站在外面雪地里等他,披着一件看着就很精致的深色斗篷,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脑后,于是更加明显地露出耳边那枚赤红、略显妖异的耳坠。
这身打扮,让戚明漆看着不同往日那般不起眼,在乖巧中多了一种内敛沉静的贵气。刚摆脱阶下囚身份的华也庭有些恍惚,自己跟小七,到底谁尊谁卑?
除此以外,华也庭还发现他跟上次在刑部见面有些不同之处。上次见到小七,他还只是被厌的那枚耳坠染上了几分妖异,这一次见面……总有一种,他从内到外,都被浸透了厌身上那股邪异的气息。
兴许不是错觉。华也庭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还属于着他的东西,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却被别的男人彻彻底底打上了烙印。
华也庭稳了稳心神,强行将杂念抛出脑子,朝戚明漆笑道:“走吧,我们回冬信馆。”
戚明漆愣了一下,慢慢地跟他比划:我现在住在崇云宫。
华也庭看不懂他在比划什么,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戚明漆眼神有些复杂,最后他还是走开来,找到一根树枝。华也庭看着他,感觉他走路姿势好像有些别扭,深一脚浅一脚的。
准备蹲在地上时,戚明漆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他没办法蹲下去,只得跪坐在雪地上写:我最近住在崇云宫,帮厌殿下布置密宫,过几天回去。
华也庭若有所思地点头:“唔……那我就在这儿跟你说几句话好了。”
戚明漆仰头望着他。
“你这次跑出去,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华也庭问。
戚明漆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自己是去战场上找厌,男神肯定还会问他为什么要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没办法解释清楚,这是他连厌都没有告诉过的秘密。
戚明漆在雪地上写:我一直呆在密宫,忘记回来跟你们说一声了,抱歉。
华也庭看了他片刻,仿佛在验证真实性似的。
好一会儿,华也庭才开口道:“没事,我就问问这个。说起来最近我没听见萱妹的动静,我的人打探到她好像已经不在崇云宫了?”
……又是一个要命的问题。戚明漆苦着脸想。
算了,老老实实回答男神好了。戚明漆写:厌殿下上次外出打仗时,好像将公主带走了,没带回来。
“带走了?”华也庭稍微提高了音量,似乎很惊奇,“这,带到哪去了?”
戚明漆不答,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华也庭便道:“那你可以去跟送萱妹过来的人说一声吗?这不是小事,再怎么的,也该让宫里那边知道才是吧。”
这个要求不算很过分,戚明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华也庭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便独自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戚明漆本来也想起身回崇云宫,可刚一试着站起身,腰酸痛得让他又跪了回去。
他一边吃痛地揉着腰,一边在心里痛骂厌。连着几天他都没能好好穿过衣服,一听他说想去接华也庭出狱,这个狗男人的醋味差点没淹了他,昨晚折腾到天亮,刚闭着眼眯了一会儿,就被从床上捞起来收拾打扮。
戚明漆又歇了一会儿,发现他实在站不起来,索性继续跪坐着休息。
不过他没能如愿以偿,因为很快就有人从他身后冒出来,将他从雪地上抱了起来。
戚明漆都不用回头,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知道,他身后肯定是厌这个狗男人。
紧接着他被打横抱起来,抬头一看,厌正盯着他笑:“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戚明漆拿眼神指责他,示意自己这样,还不都是他干的好事。
厌却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道:“真可恶,让你在冰天雪地里站着等这么久,现在丢下你自己就走了,连拉都不拉一把。”
戚明漆在他脸上轻飘飘地拍了一把,厌却跟着黏了上来:“你看我多好啊,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赶紧跑来接你了。”
他很快就得出结论:“南质子坏,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