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海域附近。
泠烟沿着孟浮玉留下来的记号找到了这里,在郁郁葱葱的林中看到了一座木屋,形式跟暮灵的几乎一模一样,前面围了一方小院,院中一人一猫好不惬意。
她站在屋外远远喊道:“孟浮玉。”
院中的青年回头,披散的白发尽显疲惫,泠烟看他的样子像是过的不太好,他不是说找到了吗?不说普天同庆也不应该是这副样子啊。
“你怎么了?”
猫见到她就欢快地扑了过来,亲着她的指尖,比以前要亲人多了,“喵呜~”
泠烟揉着它的圆脑袋,问道:“你虐待它啦?”
“没有,进来说。”孟浮玉站起来,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猫就往屋里走,他长得高,长袍拖地显得身形挺拔,修仙之人总是要比寻常人养眼许多,泠烟看着他莫名想到了裴寂竹,那人总是安安静静,端着姿态立在自己身后。
屋子里透着一股浓郁的清酒香,窗前的小几上还有歪斜的酒瓶,淡绿色的酒液顺着瓶口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泠烟凑上去闻了闻,觉得这个味道非常甘甜:“你不是从来都不喝酒的嘛?难不成是因为你的小师妹没有认出你所以在这儿借酒消愁?”
孟浮玉站在书架前挑竹简书卷的手一顿,没有否认地抽出一卷书递给她,“这是炎陨在归墟的卷宗。”
泠烟拿着竹卷手一滑,卷轴落地咕噜噜滚到了对面,她有些呆愣,堕神的心在暗无天日的归墟之境竟然臆想这么多东西。
“谁整理的?怎么也不知道精简一下,这让我看起来多累啊。”她生无可恋的把卷轴往回卷。
孟浮玉说:“是师父和诸位门主整理的,他们托我向你带话,叮嘱你切勿沉迷人间繁华,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没忘,”泠烟看着他,“倒是你,老头让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可还记得?”
她意有所指,孟浮玉一挥袖,小几上的酒瓶杯盏全部不见,他面不改色道:“等你帮裴寂竹找到星轮我会去找你的。”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你出发找炎陨之前我不会出去了,”他怡然自得地靠着小几,“至于李迎初,既是转世,那就不是她,我执着已无用,何须浪费光阴在无用的事情上?”
他说的轻松,但泠烟觉得并不,在她还是神剑的时候就常听他说起师妹慕初的事情,他也说过守着她化形一是为了找炎陨,二是找慕初的转世,他既然能坚持这么久不结道侣便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他这么说除非——
“李迎初不记得你了。”
她说的肯定,也明显感觉到他倏然僵直的身体,泠烟暗笑,果然没猜错,若不是对方不记得他,凭他的性子哪怕是将人锁起来也必定要留在身边。
孟浮玉半点没有心事被戳破的窘迫感,这些时日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慕锦将事情记起来了慕初却没有回忆起的痕迹,他当初明明用冰晶留住了她最后一丝精魂。
泠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忙安慰道:“没事,这个转世不行还有下一个,生生世世多的很,你作为修仙之人寿命恒长,区区几百年算不得什么。”
闻言孟浮玉抬起眼皮,双目看向前方,她说的对,慕锦如今身为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去寻找她的每一世。
“你来找我什么事?”
泠烟见他神色恢复如常,拿出千禧玲珑,“听说这个可以修补神识。”
孟浮玉看着漂浮在她掌心的东西,不禁皱眉问道:“你哪来的?”
“河里捞的呗,”她把玩着,“你就说你行不行吧。”
青年眼神闪烁,侧过头不看她,望向窗外,“我不行。”
泠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老头的亲传弟子吗?怎么连修补神识都不会?这几百年真是白学了。”
孟浮玉:“你的神识有缺是不错,但并非是我等能修补好的。”
“有千禧玲珑也不行?”
“不行,”他摇摇头,“你遗失的神识在归墟之境,天机书有所记载,自归墟之境出现那日起,去过的只有一人。”
泠烟问:“谁?”
“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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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下,繁花漫天,一道剑气划破长空,落在地上的花瓣被激起又落下,场景美不胜收,裴寂竹手持‘殁光’浑身戾气尽显,一片树叶带着灵力朝他刺去,少年眼眸一闪,转身挥出剑,剑中夹杂着灵力和些许妖力斩断那片树叶,只几下,‘殁光’便指向了自己的主人。
萧阶躺靠在树下,小几上摆满了糕点茶水,看着几乎正中自己眉心的剑怔了片刻,刚才剑挥过来的一刹那,他似乎在裴寂竹眼中看见了少有的杀意,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他猜测,如果不是裴寂竹灵力不足,那剑不会堪堪只停在眉心毫厘处。
花瓣混合着绿叶飘落,两人静静对视,裴寂竹微微喘着气,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脸色有些难看。
“哈哈哈哈哈……”萧阶突然笑起来,伸手推开剑刃,“裴二公子不愧是天赋异禀。”
裴寂竹松了口气,将剑扔给他,拿起搭在树枝上的披风穿在身上,“过誉了,还是多亏了泠姑娘的剑谱心法。”
两人没有感情的寒暄客气到了各自回屋。
练剑结束已经到了寅时三刻,裴寂竹回到房间就见裴暮云站在窗前,而那个方向正好能看见他和萧阶练剑。
兄长都看见了。
他刚要说话就被打断了,“先去洗漱吧,以免又病了。”
他只好拿着衣物去里间,却发现桶中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水面漂浮着熟悉的草药,以前他控制不住体内外露的妖力时兄长总会用这些静心安神的草药给他泡澡。
两人隔着一道屏风,裴暮云的声音传过来,“为什么想杀他?”
裴寂竹攥紧手中的衣物,任性似的回道:“我不喜欢他。”
“慎之,没有人要你喜欢谁,你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若没有泠姑娘他不会教你习剑。”
“我知道。”裴寂竹声音晦涩。
“无论他跟在泠姑娘身边所图为何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谨记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木门声音响起,裴暮云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裴寂竹转身迎着窗外的冷风闭上眼。
……
泠烟比说好的时间晚了两天,这两天里她一直在暮灵锻炼寻木,她发现只靠炉鼎耗时过长,于是用灵力催转,昼夜不停终于将剑炼好。
回到驿馆时正见裴寂竹跟芙黎和萧阶在后院练剑,三人比招有来有回,但很明显能看出来芙黎和萧阶并未使用全力,估摸着也就三成左右的灵力,但裴寂竹面对这三成灵力显然有些吃力,不过三五个回合就落了下风,打起来极为艰难。
泠烟靠着木门看了一会,突然开口:“裴寂竹,《寒月三式》第一重第八境。”
裴寂竹匆匆瞥了这边一眼,迅速回忆起内容,与他们拉开距离,双手掐诀,地上掉落的花瓣被卷起,快速旋转,他找准时机握住剑,嘴里念念有词:“明镜,照我如清。”
在迷眼的花瓣中芙黎和萧阶看不见裴寂竹的身影,一时失去了攻击对象,手上的招式停了下来,裴寂竹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他们身后。
花瓣被他手上的剑吸收成了可用的灵力,裴寂竹唇角勾起,势在必得地挥出剑:“破!”
芙黎和萧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胜负已分,裴寂竹收了剑,兄长的剑太过沉重,不适合他。
“姑娘,你耍赖!”芙黎跑向泠烟那边,挽着她的手,“这是什么?”
“让让他嘛,”泠烟朝她眨了眨眼,举起手上的木剑扔了出去,“接着!”
裴寂竹伸出手握住她扔来的东西,即便有一层遮挡,也难以忽略其中延绵不断的灵力,他不明所以,“泠姑娘,这是?”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泠烟颔首。
他席地而坐,将东西搁在腿上,解开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