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起,数学卢老师阴沉着脸来到教室,正打算讲题时,门外物理老师小声给卢老师说了什么,随后卢老师笑着让徐砚出去。
少年起身,转过身掀开眼帘睨了穆若一眼,穆若冷哼一声不理他,少年拿着拐杖一拐一拐离开了教室。
穆若盯着他一瘸一瘸的样子,小声问纪依依:“他的腿还没好啊?”
纪依依拿出卷子,头也没抬,说道:“骨裂啊,哪有那么容易好。”
穆若一脸吃惊,“啊?那么严重?”
“是啊,不过徐砚也够义气,一直坚持是自己摔的。”
穆若感到有些内疚,小声问:“那他会不会成瘸子啊?”
“噗——也不会啦,就是要好好补充营养啦。”
这样啊。
“穆若,你考的那么差还有心情开小差?把你卷子给我,我倒要看看你改错没有?”卢老师突然高声厉吼,全班安静了下来。
穆若又被抓住了。
穆若苦着脸愣住原地,她的卷子啊,卷子在徐砚那里啊!
卢老师看穆若半天没反应,拧着眉走过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的卷子呢?”
“在徐砚那里。”
卢老师抱肩冷笑,“穆若,自己的卷子都看不住,还说在别人那里。你把数学书拿上,去我办公室重新拿一张卷子,在办公室走廊站着做。做完了才能回家。”
啊?
穆若咬唇,委屈又泛上心头。
“快去!”
一片低气压,同学们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穆若吸了吸鼻子,掏出数学书,硬着头皮慢慢走去了办公室走廊。
看着那张空白的数学卷子,穆若觉得上面的题简直就是研究宇宙飞船的天文数字。
就算她拿着数学书,也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还不能回家。
都怪徐砚拿走了她的数学卷子。
天杀的!
想到这,越想越委屈,眼泪又滚了出来,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小声呜咽着,可怜兮兮吸鼻子。
真的好煎熬啊。
直到——
头顶传来了一个低醇的男声——
“笨蛋。”
语气无奈又宠溺。
穆若仰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撑着拐杖的徐砚。
少年漆黑的眉眼微微拉长,直直盯着她。
“我、我才不是笨蛋。都怪你,你拿走了我的卷子,我才被惩罚.....”说到这里,穆若的眼泪又滑落几滴。
徐砚盯着少女大颗大颗滚落的眼泪,心脏也莫名的揪起,感觉每一滴眼泪似有千斤重,砸在他心尖上。
他无奈道:“对不起,我已经给卢老师解释过了。他现在去开会了,让我通知你,下了晚自习你就可以走了。”
穆若眼泪还汪在眸子里,瞪圆了眼,“真的?”
少年点了点下颌,一脸坚定。
“真的。”
“耶!”穆若欢呼一声,拿着卷子就想回教室。
少年连忙拉住她,“卢老师说你还是得写卷子,他要检查的。”
穆若小脸又可怜巴巴皱着,咬唇,皱眉,看着那些天文数字。
还是要写卷子啊。
过了好一会儿,头顶再次响起少年低醇冷冽的声音。
“哪儿不会?”
穆若指着题立刻说:“这个。”
少年看着少女指着数学卷子第一道关于向量的选择题,一向镇定自若的他,眉梢也不自觉跳动了两下。
“怎么了?”少女疑问眨眨眼,一脸天真,“难道你也不会吗?”
少年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先翻开数学书五十九页,看一下向量的概念,然后试着按照概念做题。”
穆若哦了一声,连忙照做。看着数学书上关于向量的概念,对比着,一下就把答案选了出来,雀跃地看着少年,等待少年的答案。
少年对于少女这种快速转变的心情,有些好笑,还是隐忍住了,轻轻“嗯”了一声。
穆若欢呼一声,称赞:“哇,徐砚,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少年顿了一下,不动声色道:“继续下一题。”
穆若之所以做不出来题,是因为时间太久,她把知识点忘完了。对于数学,认真点她也勉强能考九十分的。
就这样,在徐砚的耐心指导下,穆若完成了四分之一多的卷面。
等保安大叔催促他们时,才反应过来已经下了晚自习很久了。
“老师们怎么没回来?”穆若问。
保安大叔呵呵一笑:“那些老师还在开会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快走吧。”
穆若点点头,拉着徐砚就要离开。徐砚被强力拉扯,差点站不住,连忙用拐杖支撑。
穆若这才发现,他给她讲了一晚上的题目,单只脚站不稳,那只受伤骨裂的脚也放在地面做支撑。
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坚持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疼不疼。
一下子就感觉很内疚。
徐砚带着伤,还给她讲了这么久的题。
她蹲下来,摸了摸徐砚的石膏,仰着小脸,一脸心疼问:“疼不疼啊?”
徐砚缩了缩,声音低沉说不疼。
穆若扶着他的手臂,热心道:“走吧,我扶你!我叫叔叔送你回家吧,我记得你家住在千山花园,咱们住在一起呢,一起回吧。”
徐砚向后两步,与穆若保持距离,面无表情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千山花园?”
穆若愣了愣,眨眼说:“不小心看到的啊。”
不过徐砚喜欢一大早骑自行车去学校,穆若喜欢踩点让司机送她,所以两人早上倒是很少遇见。
“不用了,我打车回。”少年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不行!”穆若非常坚持,“你今天帮了我,我必须得报答是不是?”
少年沉默两秒,最后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穆若欢呼一声,一路小跑着去教室拿书包。
到了教室,发现教室门口居然还有一人。
段玉兰正背着书包,神情有些落寞往外走。
段玉兰,正是穆若以前头脑不清醒时的闺蜜。也是她,一直把穆若当提款机,还阳奉阴违,背地里和那个体育生男友早就苟且在了一起。
段玉兰一张瓜子脸,长相是漂亮的。只是眼睛和眉梢很尖,给人一种很精明刻薄的感觉。她注意到穆若,道:“咦,你怎么没走?”
想到今天穆若被批评,她竭力藏住嘴角的笑容:“哎呀,不就是笨了点吗?大不了你以后去大街上扫地,也是能养活自己的呀。”
表面上关心她,实际上每句话都在贬低她。
穆若冷哼一声,不接她的话,去拿她和徐砚的书包。
“喂,穆若,你叫你家司机送送我呗。”
段玉兰家特别偏远,哪怕开车也要半个小时。以前穆若常常让司机送她回家。
穆若手上拿着书包,甜甜一笑:“不好意思哦,我家车今天已经满了。不太方便。”
段玉兰愣了愣,平日里这丫头最好愚弄,怎么感觉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喂,就算你考的差了点。你也不能拿我撒气吧?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段玉兰走近几步,亲热搂着穆若的手臂摇晃,“我不管,你今天必须送我回去!”
穆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是啊,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当穆若听到段玉兰评价她人傻钱多,人行atm机的时候,不可置信地傻傻去问她为什么。
也是这个最好的朋友,总是想拖着她不让她学习,诱惑她去找丰星河,自己成绩却一直很好。
当年,穆若成绩拖车尾,而段玉兰一向在班级前二十。要不是穆若父母请了家教手把手教她,她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
考上大学后,穆若也才撞见段玉兰和丰星河的奸.情。
原来,他们两人都只不过把她当成出门付钱的钱包而已。
穆若眼神冷了冷,推开段玉兰的手臂,“不可以,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直接离开了教室。
段玉兰有些错愕盯着穆若远去的背影,这个丫头今天简直太反常了。
天色这么黑,她待会儿只能打车回家了。想到车费,不由得有些心疼。
*
穆若蹦蹦跳跳出现在徐砚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走吧走吧!”
徐砚点头,和穆若并肩向校门走去。
学生们大多已经离开学校,整个学校静悄悄的,只有昏黄的灯光驱散了校园的黑暗。
到了校门口,看见一个美貌妇人模样的女人正往里走。
穆若辨认了几下,飞扑了过去。
“妈妈!”
关女士接住女儿软软的身体,同时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有些责备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
穆若拿出手机,检查一下,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妈妈,没电了。”
关女士拿穆若没办法,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不准了,听到没有?”
穆若小鸡啄米般点头。
徐砚杵着拐杖也慢慢走近了,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穆若拉着关女士,热情介绍:“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徐砚,今天我被留下来写作业,是他在一旁辅导我。”
“是吗?”关女士打量着徐砚,眼中含笑道谢:“真是麻烦你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穆若抢过话头,“好啊好啊,妈妈,他和我们是一个小区呢。”
“是吗?”关女士怜爱摸摸穆若的脑袋,对徐砚招呼:“同学,别客气啊。”
就这样,在母女两人的热情邀请下,徐砚还是坐上了穆若家的车。
关女士坐前排,穆若和徐砚坐在后排。
车辆掉头拐弯的时候,关女士眼尖瞧见了站在校门口的段玉兰。
“咦,若若,那不是你好朋友段玉兰吗?咱们要不要把她带上?”
“不行!”穆若径直打断。
“若若!”关女士语气重了几分,“要友爱同学。”
穆若不知道怎么反驳母亲,扯了扯徐砚的衣袖,疯狂用眼神示意。
快帮帮我啊。
徐砚呼吸重了几分,喉咙滚了滚,不着痕迹向身侧移了移。
“穆若很关爱同学的,和班上的同学都很要好。”
“是吗?”关女士侧过头看徐砚,含笑道:“你一看就是好学生,肯定不会说谎。”
“是啊是啊。”穆若小鸡啄米点头,“段玉兰她今日有人来接,不用咱们送。”
关女士这才终于相信。
穆若松了口气,用口型对徐砚无声说谢谢。
少年点头,没有其他的反应。
穆若看不怪他这幅冷淡模样,又起了心思,她的小手装作不经意,隔着校服薄薄的料子,一下一下戳他,像小猫似的。
一股股电流顺着膝盖方向传至四肢百骸。
少年身体僵持了几秒,瞪大眼,不可思议看向穆若。
是因为今天辅导了她功课的缘故吗?
平时,她从来不会这么关注他的.....
后排昏暗的空间里,穆若笑的狡黠,那双透亮的眸子还有着之前哭过的水光,薄薄的水光映照出他的脸庞。
他们好像,很少这么亲近。
天知道徐砚有多难熬。
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和自己的神经纤维的末端部分有一根无形的线,摇曳撕扯着他的神经敏.感点。
痛感和快.感都是双倍的,在极致的痛苦中又能感受到极限的快乐。
王叔拐弯时,车前窜出一只流浪猫,王叔连忙急刹车,穆若一个侧斜,脑袋直接滚进了徐砚的大腿处。
惊愕过后,徐砚立刻往旁边挪,整个人紧紧贴着车门,唇线绷直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霓虹灯。
偏偏旁边那坏丫头还笑个不停。
穆若真的很少见成年的徐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他总是淡然沉稳,一张死鱼脸。
相比之下,少年徐砚真是太好玩了!
王叔对关女士道歉,关女士看着手机处理公务,头也没抬表示理解。
而一旁贴着车门的徐砚,耳尖烧的通红,却还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看向窗外。
穆若再次出击,慢慢挪到他身旁,用一种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徐砚,你这样好可爱啊。”
心跳停滞一拍。
徐砚瞳孔倏地缩小,指尖蜷缩,几乎陷入掌心。眸子沉沉望向一脸狡黠笑意的穆若。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她轻轻松松三言两语,就可以撩拨他起极致隐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