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恩醒时,天已大亮,他轻眨了眨眼,适应日光刺激带来的酸涩感后,撑着床想要起身。
轻轻一动,身上立时传来酸胀痛麻。
一阵热流滚过,伊斯恩想起昨晚一夜旖旎,冷淡的面容染上几抹绯色。
很快,手腕处传来的异物感打破了这层羞赧。
伊斯恩垂眸看去,只见一副银拷扣在尚留有红痕的腕上,细银链拴着,另一头连在床头栏杆上。
伊斯恩讶然地张了张嘴,正在此时,亚撒端着托盘从门外走进,其上放着尚冒热气的粥和小菜:“醒了。”
亚撒将托盘放在床头,屈膝坐在床边。
他穿着真丝的黑色家居服,领口卷着金色的边,刘海低垂搭在额前。因为刚洗过,有种毛茸茸的蓬松感。
随意的装束发型,却因为雄虫自身独特气质依旧显露出几分矜贵,眼中未消的冷意让他看上去似朵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
雄虫在伊斯恩面前一向随意平和,很少露出此等上位者姿态,可一旦展露,就让伊斯恩不可控制地想要折腰臣服。
于是他低下头去,甚至忘了要问手铐的来由。
雄主却主动抬起他的手,银链碰撞栏杆发出轻响,伊斯恩抬眼看去,亚撒微微一笑:“说了要好好罚你,作为欺骗的代价,不会觉得昨天那些就足够了吧。”
伊斯恩脸一红,眸光闪烁着避开雄虫的视线。
“好了。”咔哒一声轻响,雄虫为他解开锁扣,“先去洗漱清理,再回来乖乖吃饭。”
他把重音落在“乖”字上,伊斯恩有些窘迫,昨晚到现在,他面红耳赤的次数要赶上前三十年的总和。
雌虫依言起身去洗漱,他此刻穿着昨天亚撒随意为他包裹上的浴袍,下床后松散下来,伊斯恩重新调整收紧。
雌虫身形健壮,腰带一束,勾勒出窄瘦的腰线和紧实的臀,领口微敞,胸前肌肉若隐若现。
亚撒单手支颐,静静看着伊斯恩进入浴室的背影,目光落在他裸露在外的两条精瘦小腿上,又缓缓收回,兀自沉默。
伊斯恩很快洗漱完毕,重新站在亚撒面前,雄虫拉着他的手往床上一带,再次扣上手铐。雌虫没有反抗,垂着眼由他摆弄,亚撒心底郁结微散,低头在雌虫唇边吻了吻,嗅到一丝清冽薄荷味道。
“好乖。”他夸道。
伊斯恩身子一颤,眼睫抖得不像话。
亚撒将粥碗端起,舀起一勺吹凉,送到伊斯恩唇边。伊斯恩颇为局促:“雄主,我自己来。”
他伸手想接,却对上亚撒冰凉目光,动作一顿,放下手去。
亚撒这才又重新展颜,只笑意未达眼底:“我说了,要乖。”
伊斯恩难以直视亚撒的注视,浑身都僵硬着。眼前雄虫比他小上十岁,却做着他的主导,褒奖称赞,抑或是惩罚训斥,好似已至而立之年的他重新变成了需要管教的虫崽。
温度适宜的粥送到唇边,伊斯恩张口含住勺子,吃了粥,喉结滚动咽下。
亚撒看着他用,问:“好吃吗?”
粥是皮蛋瘦肉粥,两个皮蛋搅碎了混在米中,再另切大块的进去,保证每一勺都能有皮蛋佐味的同时,也可尝到其本身滋味。瘦肉更是嫩滑,米也煮的软烂,组合在一起鲜香可口,比寡淡的营养液不知好上多少倍。
虫族崇尚武力,并不追求生活享受,这让很多虫都已忘记食物的滋味,但自然的力量始终不是科技可以打败的。
在遇到雄虫之前,伊斯恩甚至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么多美味可口的食物,且他的雄虫竟然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甚至在军部繁忙时,亲自驾驶飞行器去办公楼送便当,不知惊掉了多少军雌的下巴。每次雄虫过去,下属们都会在他办公室前探头探脑,触角打架的偷窥。
他的雄虫是天赐的珍宝,所以伊斯恩才会如此舍不得放手,哪怕知道在雄虫的笑面之下藏着阴翳血泪,他还是自私地想要继续占有。
“好吃。”
伊斯恩极其郑重地看着亚撒说出这两个字,眼眸中情意流动,如同热浪在亚撒心头滚过。
又是这种眼神,亚撒想,又是这种好似要将心都剖给他的眼神,明明如此情深,又缘何要对他有所欺瞒。
是他们还不够推心置腹。
想到此,亚撒倒也有几分惭愧,毕竟,他也有事情隐瞒妻子。
他的过去,他的来路,他岌岌可危的心理状况。
他于血火绝望中重生,那种痛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解的,他常噩梦缠身,通过自虐的方式来抒发痛苦煎熬…
或许,他们需要一次长谈交心,但不是现在。
要在他亲自确认伊斯恩确实没有背叛之后。
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一直相信曾经可以相信的人。
这是他用生命学会的道理,刻骨铭心。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饭毕,亚撒把托盘交由家政小机器人送到楼下,重新关上门,走回伊斯恩身边。
他再次执起妻子的手,与自己的手齐平放着,两枚镶嵌着矢车菊蓝宝石的戒指分别套在二人的无名指上,日光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这两枚戒指是亚撒亲手打的。
“婚礼上,我对你说了矢车菊的花语,你还记得吗。”亚撒问。
伊斯恩点头:“雄主说,矢车菊,是遇见,和幸福的意思。”
忆起婚礼,伊斯恩面上浮现出一丝柔和。
那是他最幸福的一日,当时的他喜欢极了这个花语,更喜欢选中这个花语,并亲手打造同色蓝宝石的雄虫。
这代表着,雄虫同他一般欣喜相遇,并为此纪念,憧憬幸福。
可现在…
伊斯恩失落敛眸,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迷茫,雄虫是否真的庆幸与他相遇。
亚撒把伊斯恩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他并未点破,只伸手将属于自己的那枚戒指摘下,这动作让伊斯恩面上浮现几分惊愕慌张:“雄主?”
“张嘴。”亚撒没有解释,只淡淡吩咐。
伊斯恩蹙眉,有些狐疑,但还是听话照做,张开口。
亚撒将戒指放在他唇上:“咬住。”
伊斯恩抿唇,将戒指咬住一半,另一半宝石露在外面。
“嗯,乖。”亚撒没什么表情地夸了一句,扯过一旁的长条抱枕,让伊斯恩跨坐在上面。伊斯恩含着戒指,没法说话,只能轻眨着蓝色的眸,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亚撒。
亚撒没有给他安抚,十分强硬地拉着伊斯恩的胳膊和腿,仿佛把其当成一个布偶娃娃,摆出他想要的姿势。
伊斯恩看着雄虫不笑时显得分外凌厉的侧脸,心中生出几分紧张畏惧,不自觉无条件服从,任由雄虫摆弄着。
最后姿势便是跨在抱枕上趴着,侧头枕着戴银拷与戒指的手,面朝床尾处,口中含着的戒指与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一条线上交相辉映。
亚撒甚至特地将雌虫的领口往外拉了拉,浴袍下摆也往上掀,露出线条流畅的紧实大腿。
做完这些,亚撒又理了理伊斯恩的银发,道:“保持姿势,乱动会挨打。”
他说着,威胁性地在伊斯恩身后拍了拍,成功让雌虫脸红。
之后,亚撒下了床穿上鞋,竟是径直走出房间,把伊斯恩一个虫留在屋中。
伊斯恩保持着有些令虫难为情的姿势,只敢略微眨眨眼睛排解羞耻。稍有些委屈,怎么能把他单独留下…
很快,亚撒去而复返。
刚才空手出去,现下回来,却是一手拎着画架,一手提着装满画笔的桶。
他在伊斯恩的注视下走到床尾前,将画架、画笔摆好,又在桶里接了点水涮笔用,接着又上前将伊斯恩的姿势微微调整,把雌虫几缕碎发挽到耳后,指腹摩挲耳骨,慢声道:
“上将一幅画拍出千万之价,着实看得我眼热,可惜我只是个无名之辈,画的画必然是无人问津的。但若画的是上将,那就不同了。”
亚撒的目光在伊斯恩此刻的姿势上寸寸滚过,掠夺眼神让雌虫控制不住地微微瑟缩。雄虫那句“千万之价”让他不安,自嘲“无名之辈”又让他心头冒出几分酸楚。
雄虫性格低调,不爱抛头露面,否则凭他的相貌和温柔个性,但凡稍显于大众之前,便会得到无数追捧。
届时不知有多少雌虫愿意做他的雌侍雌奴,雄主也会对他们如此关怀,也会为他们亲手烹饪送餐吗?
伊斯恩胡思乱想一阵,赶走心头烦闷,想开口让雄虫不要妄自菲薄,却苦于含着戒指,正踌躇时,听亚撒道,“你说,我将上将如今的情状画下来,拿出去,会拍出何等天价?”
雌虫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雄虫,目光带着愕然和隐隐的哀求。
亚撒垂眼看着他,轻哼一声:“老实趴着,别毁了我的画。”
话一出,蓝眸立时流露出几分引人生怜的哀怨委屈,像只被丢掉的小狗。
亚撒冷着脸未作安抚,本就是故意吓吓雌虫,这等情状,他怎可能让旁虫看了去。
他面上装得好,实际只要一想起昨日妻子的谎言,瞒着他私下同曾为其豪掷千万的雄虫见面,就满腔怒火,醋坛子打翻一地。
顾城主生气了,轻易是消不了火的。
他坐到画架前,拿起笔,看到伊斯恩低垂的眼,命令道:“抬头,看着我。”
伊斯恩安然照做,一双眼如海般波光潋滟,晃得亚撒眼花。
手也跟着微微一抖,画错一笔,自觉心头火竟消下去两分,不由叹息,美色误人啊。
亚撒抬笔勾勒,伊斯恩乖顺地维持姿势,一动不动。
他到底心软几分,待画完面部后,起身走到床前,将伊斯恩口中的戒指取下。
伊斯恩抬眸看他,想要开口,一直维持同一动作不动的双唇一时僵硬发麻。
“嘴麻了吗?”亚撒低声询问,手里把玩着戒指,几缕银丝萦绕指尖,伊斯恩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摇头,“没有。”
刚说完,就被亚撒用食指抵住下颚,被迫仰头直视他的雄主。
“又撒谎。”亚撒眯了眯眼,低斥一句,俯身含住伊斯恩的唇瓣。
“我帮你活动活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