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秦老师这会儿站在讲台前，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为学生们讲解着课文上的诗，讲到最后一句时她站在挂着的山水画前做出赶鸟的动作：“你们看是不是鸟不会被赶走？这就是画了，这个诗讲的也是画，是不是很形象？”

在老师问完后杨佳扯了嗓子应是，这是她上学后学的第一首诗，虽然在此之前杨妈早早就教她背了床前明月光，也背了姑苏城外寒山寺，可是，她也只是会背或许静夜思她还能勉强有点画面，可月落乌啼霜满天这样的场景她是想象不出来的，而老师讲解的《画》却让她完完全全听得明白，是以向来上课不够专心又多动的她对语文课很是有兴趣也特别喜欢班主任。

杨佳是顽皮且聪明的，这样的孩子理解能力强但往往坐不住，一激动就会把各样的规矩都扔在脑后，就如她在学会做眼保健操时她会高兴得直接从位子上站起来，又如她在回答她知道的问题时，很少会老实举手而是会先一步叫出答案。

老师对于这样的孩子大多是喜欢的，当然这样的孩子往往叫家长的次数也是多的。

相教于杨佳快速的接受能力，钱媛的表现则要缓慢一些，很多东西在初次听到后，她总是要反复想几遍才会慢慢弄懂，在课上弄不懂她下课时就会自己想，和杨佳那种一下课就把上课时学的扔到脑后和同学往外跑，有懂不明白的地方会立马找老师问不同，她遇着事总爱静静的自己想，这使得在别人眼里她总是安静而又有些内向的，但她虽内向却又不孤僻和同学在一起时，总是温温和和脸上带笑不与人争。

当然，偶尔钱媛也是会有实在想不明白的，就会偷偷去问杨佳，而性子急总会词不达意又一堆歪理的杨佳却很难给她正确答案，有时候，杨佳说半天她还是不明白，也会急着说一句‘你怎么这么笨呀’。

钱媛听到这话就不再说话也不理她，急得杨佳又是一大堆的解释说不是骂她，又说她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才把人哄了重新和她说话。

不过，象你怎么这么笨这样的话，会在杨佳嘴里说出却是绝不允许在别人嘴里听到的，某天，当杨佳正在和吴星为了课桌上的三八线划得不公平争执时，忽地听到了前一排宋骏对着钱媛说出了‘你怎么这么笨’这句话时，立时就伸了手从后头扯了他的领子大骂：“你说谁笨，你才是笨蛋。”

宋骏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了领子又听到了杨佳的骂声，男孩子平时再怎么不争不吵这会儿也是会反击的，不意外的，两个人直接就扭打了起来，课桌上的东西洒落了一地，因为角度摔下去的大多是吴星的，他平时和杨佳关系好，见此把气往宋骏身上出，偏帮杨佳二打一。

钱媛在边上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别打了，别打了。”一个劲的叫。

同班的同学有在边上起哄的，有在边上叫着别打的，也有立马跑到老师办公室找人了。

最后三个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宋骏因为先说了钱媛笨算是挑事方，虽然被打得比较惨却也没得到好，另两个动了手的更不用说了，那会儿学校是有适当的体罚的，老师在孩子们的心里都是可怕的，特别是总板着脸看着象没表情一样，总爱在上课的时候或在窗外或在后门窥看的教导主任，那都是比家长还要可怕的存在。

给宋骏道歉杨佳是打心里是不肯的，但在看到站在了班主任身旁的教导主任后，她怂了。

道完了歉还要被罚第二节课站着上，更是要在本子上面写，打错骂人是错的，一百遍。

三个孩子面上说对不起，可心里却都是不服气的。

杨佳因为吴星跟着自己一块打宋骏，觉得吴星是够义气是一伙的，在一块罚站的时候大度地决定把三八线划掉，以后，吴星超过这条线时她再也不推他，还抢他超过线的东西了。

吴星也因为她的这个决定更加和她关系好了起来，两人一块儿把坐在前排的宋骏视为敌对。

自然，宋骏心里也是存着气的，他觉得自己是被欺负针对了的，心里也默默把后排的两人视做敌对，当然除去她们，还有一个让他记恨的就是坐在边上的钱媛。

对此一无所知的钱媛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学东西再快点，这样就不会被人说笨，也不会害杨佳打人罚站抄字，回家后还要被她妈打。

小孩子思维和成年人是完全不同的，所谓不记仇翻得快也是因为事没有戳到某个点，如杨佳这辈子忘不了奶奶为了表哥推了自己还抢了自行车的事，宋骏直到自己孩子上了小学还忘不了杨佳，钱媛和吴星的种种恶行，特意教育了自己孩子不能让人欺负，面对霸凌要勇敢反击。

一件在大人看来并不重要的小事，却对四个孩子有完全不同的影响。

杨佳因为学东西特别的快，是以，每当老师教了新东西，只要她觉得自己懂了之后就会开小差，她会迫不及待地去翻看后面的课，也会偷偷摸摸拿笔在课本上画个样的花。而当钱媛被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唯恐她答不出答案的杨佳，总爱在后头小声的告诉她答案。

也是因此，杨佳在某次不小心大声了些被老师听到后，遭遇了上小学后第一次打击，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在后头告诉钱媛答案的事已被老师多次注意，是以，当数学老师找了班主任秦老师，最后秦老师把杨佳换到最后一排，又把钱媛调到了前面第二排时，她第一次觉得天塌了，主动找老师认错请求不要调换无果后，她哭叽叽拉了钱媛的手后悔了好久。

钱媛看着一脸懊悔红了眼睛的杨佳，伸手摸摸她的头：“我又不是被调到别的班，咱们还不是同组嘛，我在前面还能看清黑板一些，这不是你的错。”她没说的是调到前排她觉得挺好，毕竟，有时候她听得认真时，后面的杨佳戳后背说话，她偶尔也是会觉得有些烦的。

“可是，这样我就看不到你了。”杨佳边说还边歪了身子伸了脖子：“坐前面的会把你挡住的，你以后答不出问题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了。”

钱媛定定地看着她憋了好半天：“下课我会来找你的，上课你要好好听不能开小差。”

杨佳只听懂了前半句，后半句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去后双方父母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钱爸笑到不行却又忍不住再次玩笑道：“佳佳可惜你不是个小子，不然，以后我就让你叫我丈人阿爸。”

杨佳不懂什么叫丈人阿爸问：“丈人阿爸是什么？”

钱爸只说：“你外公就是你爸的丈人阿爸。”

“去，你瞎教孩子什么。佳佳我们回去了别听你叔叔乱说。”杨妈没好气地拉了女儿回家，临走时还不忘记说了一句：“姓钱的，你要再瞎教我女儿，咱们没完。”

钱爸不把她的话当话在那儿直笑，钱妈同样没好气地掐他：“你别总是瞎教小孩子，”又低声说了句：“不过，换位子倒挺好的。”

而被妈妈拖进家门的杨佳还在思考着丈人阿爸这个词，隐隐约约想着爸爸和妈妈结婚一直在一起，所以才能叫外公丈人阿爸，所以，她叫了钱叔叔丈人阿爸那以后也会和钱媛吃住在一起，想明白了关键之后，一双黑亮的眼儿弯了弯，打那天起，她每次看到钱爸不再叫叔叔只叫丈人阿爸，后来又知道除了丈人阿爸外还有一个词叫丈母娘，对着钱妈也改了口，并且在杨妈怎么打都不肯改口之后，大人们无耐地接受了在她们看来是个笑话的事实。

钱媛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那会儿的她同样不太能理解这两个词的真正意义，只听了杨佳说这样叫以后她俩就会一直在一起，觉得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