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改革开放上海做为重点试验对象，政策一直反反复复变化不停，而在不停接受到新的事物，在看到身旁人渐渐富裕起来后，所有人的心都是蠢蠢欲动的。

到了冬天外婆把新做的棉鞋给杨佳穿上，那鞋子底是她一针一线纳的，鞋面也都是亲手制的，杨佳坐在床边小脚一晃一晃的由外婆给她穿鞋，外婆捏着她都没巴掌大的脚丫子笑：“小手小脚立场不稳。”

杨佳也不懂外婆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脚被捏着痒，咯咯咯的直笑。穿上鞋子后乐呵呵的拿着外婆给的糖跑去钱家门外找钱媛，小手敲敲门：“媛媛姐姐我功课做好了，咱们出去玩吗？”她扯了嗓子在外头叫。

一会儿门从里头打开出来的是钱妈，“佳佳你小声点，媛媛功课还没有做好呢，现在还不能和你玩，要不你先去玩等她做好了，再去找你玩。”

杨佳歪歪头试图从门缝往里头看，然而门开得不大又被人结结实实挡住她什么也看不到：“那我到小花园玩，一会儿媛媛姐姐功课做好了，让她来找我哦。”说完一溜烟的就往楼下跑开了。

屋里坐在窗边桌旁的钱媛听到了外面的一切，她抿着嘴拿着笔，写完的作业已经放在了边上，现在摊开的是妈妈新买来的练习册，说是要考试了要她多复习。

“发什么呆呢专心好好做题，”钱妈进来见女儿拿着笔不动，细长的眉微皱了那么一下，走过去手摸摸她的头：“等做好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杨佳兴冲冲的跑下楼，没有先往小花园去反而绕了个圈到了房子的后头，往常她是不喜欢来这边的，这里是奶奶的家杨锐也总在这边，伸了伸头看看没瞧见自己不喜欢的人，她站在后面抬头目光搜寻先看到了外婆家窗外的君子兰，再横向就看到了钱家的窗，她伸了脖子又掂起了脚试图看到窗子里头。

“哎哟，这不是杨家的小囡嘛，站在这里干嘛不进去看你奶奶吗？”有好事的邻居从一楼共用厨房的窗往外叫。

听到奶奶二字杨佳立时不再看上面的窗，转了身就快速跑开了。

“啧啧啧。”厨房里的中年女人互相看一眼，眸子里透着意味不明的嘲弄。

杨佳跑开后往小花园去，这是往常她和小朋友们一起玩闹的地方，跟车让她有了在学校做作业的习惯，是以她做作业往往要比其他小朋友快，这会儿在那边玩的人还不多，几个大些的男孩子追追打打，杨佳认得他们是和杨锐平时玩得近的，本能的她避开了他们绕到了另一侧，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守花园的老太太。

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杨佳故意跑到了老太太能看到的地方，弯腰去抓了一把地上的草，老太太见有人破坏花草，立马叫着跑了过来，杨佳见她过来就往那几个男孩子的方向跑，待老太太看到了那一群小崽子在草里跑来跳去的，又转而走了过去开口大骂。

男孩子们却不像年纪小一些的见着她就跑，有几个看她追过来就跑开一些，距离拉开了又站着和她对骂。

早已跑离了战场的杨佳远远地看着笑，看了一会儿转身又往别处去，人离开却也不跑远沿着新村另一侧小路瞎转悠，老话说七岁八岁连狗都嫌，杨佳正处在这样的一个好动的年纪，看到树枝就会去捡了挥两下，看到石头也非要踢几脚，那个时候新村里是不存在停车位争执这样的事，事实上新村里是没有轿车这种高级货的，能看到的多是二八杠的自行车或者是三轮的黄鱼车。

绕着黄鱼车转圈儿杨佳是想爬上去玩的，可她晓得这车的主人挺凶的，特别是他们家的那个女的，上回她看到有人爬车被那个女的冲出来抓了耳朵揪着骂。

低头看看发现轮子下面好象有什么东西被压着，杨佳蹲下去细看见是二分钱的硬币，小手一伸连忙把它捡了起来，四下看看就飞快的跑了。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手里面，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

那是打小就学唱了的儿童歌，歌曲的词也教育着孩子的三观，可教育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杨佳已经不再是幼儿园时期捡到东西，立马交给老师交给家长的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了，在成长过程中她从没看到过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的，倒是跟车的时候瞧见过装卸工叔叔捡到一块钱，然后他就把钱留下后来还买了冰棍请大家吃。

言教不如身教，耳濡目染成年人的行为对孩子才是最大的影响。

两分钱，可以买十粒弹子糖，一块梨膏糖，以后要是能再捡到存起来，说不定还能买秦糖（麦芽糖），一年级的孩子学会了基础的算数，在校门口的摊贩那儿懂得了怎么样购物，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一路小跑回到了家挖空了心思要藏钱，小心翼翼地把钱藏在了被子的下面，往外头转一圈又觉得被子下面不安全，再拿出来拉了柜子抽屉藏到最下面，关上后又觉得会被发现，一连找了好几处地方藏，等到了晚上妈妈回来，杨佳一直提心吊胆总是怕这两分钱会被妈妈发现，要她交到警察叔叔那里。

然而小孩子的心思哪里是能够逃得过大人法眼的，杨妈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三吓两吓就让她从实招了出来还乖乖的把两分钱上交。

一顿批评教育主要说的却是捡到钱不应该瞒着妈妈。

到了第二天杨佳很是郁闷地把这个事偷偷的告诉了钱媛：“我本来还想买了糖我们一块吃的。”

钱媛摸摸她的脸：“爸爸给了我五分钱，我存着了等以后我买东西给你吃。”

“你竟然有五分钱。”杨佳觉得五分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一脸的羡慕。

“嗯，爸爸说我上次考试考得好给的，要我好好的存起来。”钱媛轻声细语的解释。

杨佳抓耳挠腮想着下次要是考试考得好，要不要试试和妈妈说也要个五分钱的奖励。

这一天学校组织学生到电影院看动画片《大闹天宫》，这是杨佳看的第一个动画片，也是她第一次看电影，自此儿歌里唐僧骑马咚了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在她的脑海里有了动画的形象，孙悟空也成了她心里最了不起的大英雄，而天宫里的那些天兵天将则成了大坏蛋。

回来后杨佳按着在电影院里看到的孙悟空，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差了许多的动画的形象，外婆看了却一直夸她画得好。

杨佳得意洋洋拿着画跑到了钱媛那儿，“我画的孙悟空，送给你。”

钱媛虽不似杨佳那样的皮，可毕竟是小孩看完《大闹天宫》后也难得地一直和妈妈在说，这会儿收到了画宝贝似的开心得直笑。

没过多久外公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了一个九寸的黑白电视机，搬回来的那天整幢楼的人都过来参观，钱爸更是跑前跑后的帮忙弄天线，到了晚上吃完了饭外公掐着时间打开了电视，新闻联播开始一大家子凑在电视机前看新闻，邻居们也来了不少都一起看。

杨佳早早搬了小板凳坐好，边上还给钱媛也搬了一个小椅子，两个小娃娃混在一群大人中间排排坐看电视。

那个年代电视机也是少有的家电，女排比赛的时候时常有人把电视机搬到外面，一台小小电视机前几十号人围着观看，气氛不亚于许多年后每每世界杯时酒吧里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