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开春之后很快就进入了雨季，不大不小的雨能够接连下个一周全无停息。

所谓春雨如油这样的形容只在北方在南边阴雨连连，甚至衣服都无法晒干实在是让人头痛的事。

下雨对于大人来说是件麻烦事，对小孩子却是挺开心的，特别是看到积水的地方，那小脚丫子总是会忍不住踩上几脚再踢一踢水。

杨佳就特别的喜欢干这样的事，穿着外婆给新买的粉色橡胶套鞋，撑着一把长柄的老式黑伞，背着书包这一路只要看到个水塘就要来两脚，哪怕外婆在边上一再的制止。脚不老实伞却打得紧。

80年代上海做为全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市区到处都是长长的烟囱排放的废气早早就污染了空气，水质差空气差都是上海的特色，自然，酸雨也是特色之一，是以，孩子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上海下的是酸雨，淋多了要掉头发变成秃头。

小娃娃的想法简单酸雨不能淋到头，但是，她们是想不到落在地上的水同样也是带酸的。

钱媛是打小乖巧听话不乱闹腾的，然而，孩子的天性对于踩水这样的诱惑，她也是难以抵挡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玩得欢的杨佳，是以，在大人不注意的时也是会偷着来几下的。

同时期的孩子大多的习惯都差不多，到了学校进到班级地很快也都变得潮湿，有玩得野的也会特意跑到中庭操场再去踩个水玩，下雨天对于小孩子都是疯玩的好天气。

然而疯玩也是有代价的，好比套鞋进了水袜子全都泡湿的，有淘气的直接脱了鞋子把里头的水倒出来，袜子也脱了挂在窗边晒，小脚丫子晾着吹风。以前的鞋子不透气又不象后来那样天天有袜子可换，男孩子出了汗又泡了水散发的味道时常能把一旁的同学熏得捏鼻子，又引得许多人哈哈大笑。

自然这样的行为老师们看到都是不乐意的，一通的批评教育几个捣蛋鬼还被叫起来罚站。

杨佳虽然淘气得很但女孩子从小的教育和男孩子总是不同，晾脚丫子这样的事要只有钱媛她敢，但在大众面前那样她还是会觉得不妥的，即使还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观念，可女孩子天性始然，总觉得这样不雅观会让人笑话。

下雨天显然不是什么非常好的读书天，孩子们很容易被窗外的雨声吸引了注意力，靠窗边的会忍不住看窗外，有没睡好的听着雨声就打瞌睡，杨佳的思想也有些没法子集中，耳朵听着老师的课，一双黑亮的眼总忍不住东瞧西望，手里拿着铅笔时不时在课本上点点画画。同桌的吴星和她的情况差不多，数学课本就乏味教课的是中年的男老师，头发中间已经渐秃两边的头发留长横向绕在额前，他带着厚厚的啤酒瓶底一般的眼镜，拿着粉丝背着在黑板上边说边写。

吴星打了个哈欠手捅捅杨佳做个鬼脸，杨佳瞪他反手也捅了他一下，一来二去几个回合玩得不亦乐乎，正在这个时候吴星的名字被老师点到，老师不问题目怎么做而是问他说到哪里了，开小差自然是说不出来的，接着杨佳也被点了名，虽然她很努力的去猜可结果自然是一样的，他俩又一次被一块儿叫起罚站。

所谓债多不愁罚站多了皮也就厚了，当然也是有怕的地方的，怕直接被叫了家长来学校，反正只要不让妈妈知道杨佳是不那么怕的，但态度还是好的老老实实站着上再不敢有多一点的小动作，只盼着这事只要罚站或是罚抄就能混过。

好在最后下课前老师出了两道题给她俩做，俩人都成功的答对最终被老师批评教育了一顿，字也没抄就算事情过去了。

杨佳长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没叫家长也没抄字就这样事了，真是得了大大的便宜。

“佳佳，你这样不行的，老是被点名等以后次数多了，老师肯定还是要找你妈妈来学校的，到时候你就要被打了。”钱媛下课老气横秋一脸严肃的和她说。

杨佳素来听她的话用力点点头：“嗯，下次肯定不这样了。”然而话是这样说，事实证明对于是个小调皮做出上课不开小差的保证是不能信的，很多年后班主任给了杨佳这样的评语，脑子聪明学东西快，但性子太跳脱总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这是后话。

随着雨季的结束天气变得越来越好，就到了学校每年一次的运动会。

一年级新生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是非常高兴的，特别是得知运动会比赛有奖品的时候，杨佳早就按耐不住跃跃欲试，每次老师说项目时她就手举得高高，恨不得所有项目都参加，然而这也是有规定的一个人最多只能三项，好在，因为她平时体育课上的出众表现，100米短跑，立定跳远和接力赛。

而钱媛则因为极差的协调能力虽然在跳远时举了手但被按排做了啦啦队，小孩子对新的事物总是存着极大的参入性的，哪怕是她对于没能够选上比赛，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小小失落的，放学回家的时候整个人就有些提不起劲。

杨佳初时没察觉说了几次话钱媛都不吭声就有点明白了，小手抓抓头眼珠子转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虽然小但也晓得运动会的比赛项老师已经定下来了，而就算自己不参加大概也不太可能让钱媛上，毕竟，对于钱媛的运动能力她也是心里有数的，何况老师说运动会是班级集体的荣誉，是和其他班比较得了第一名，他们班就是年级最强的。

集体荣誉感都是从小培养的，只要想到事关全班的名次，好胜心极强的杨佳就没办法退让。

等做完了作业家里也没有糖果零食可吃，杨佳为了让钱媛开心趁外婆不在打开了小木柜子，里头透明的玻璃瓶子装了白色的晶体，正是炒菜用的白砂糖。合用的老房子厨房都是一块儿用的，虽然说各家有各家的地儿，这一层的邻居也都处得不错，可人与人总还是有着自己的心思，物资匮乏的时候总有手脚不干净的，是以，油呀糖呀在小量的放在厨房，大量的都是放在房间里，这样也有效地避免了没必要发生的事端。

拿了里面的搪瓷小勺舀了一小勺砂糖，杨佳乐呵呵递送到钱媛面前：“媛媛姐姐吃糖，甜的。”

巧克力糖果零食这些都是过年过节才有的好东西，平时家里都是极少备有也不是随时想买就能买的，偶尔大人也会拿着砂糖哄孩子，毕竟，甜的东西小孩子基本都是喜欢的，虽知偷烧菜的糖吃不好，抵不过诱惑钱媛到底还是伸了舌头舔了一些，砂糖入嘴甜味让人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小脸也总算是有了那么点笑。

杨佳见她笑也开心了起来伸了舌头也舔了一些糖进嘴里，接着又偷偷把勺子放回去把柜子关了起来。

她的所有举动都落在钱媛的眼里，她晓得不应这样可吃人的嘴软，糖都还没完全咽下只能提醒：“你放好点，别让人发现了。”

杨佳不以为然：“外婆发现也不怕，外婆不会告诉妈妈的。”她说得笃定眨眨眼：“运动会媛媛姐姐你给我加油，我得了第一名奖品我们一人一半。”

“我不要，奖品你是赢的。”钱媛摇头。

“要的，你不给我加油，说不定我就得不到第一了。”杨佳伸手拉她：“你给我加油，我会跑得更快的。”

钱媛歪了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

杨佳这才笑了开来。

第二天起杨佳下课再不和人抢跷跷板，有事没事就往操场上跑，体育课还偷着拉了老师顺怎么才能跑得更快，跳得更远。

到了运动会这天杨佳显得格外的兴奋，轮到一年级比赛100米的跑道边上挤了不少同年级的小朋友，做为啦啦队的成员向来说话小声的钱媛在杨佳跑时叫得格外的响亮，而杨佳也不负重望除了接力被同班同学拖累，100米和跳远都得了第一，奖品有卷笔刀和活动签笔，杨佳把更好一些的活动签笔给了钱媛，自己留下了卷笔刀。

钱媛哑了嗓子拿着活动签笔给爸妈看，嘴里不停的念叨：“佳佳跑得最快，别的同学都跑不过她，可厉害了。”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那一年学校响应号召关于加强青少年儿童营养问题，在家长会上提议家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可能每天给孩子吃一个鸡蛋，最好还能给孩子喝牛奶。

家长会后钱媛和杨佳开始了每天一个白煮蛋的生活，杨佳外公也分了一半牛奶给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