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辰将一身气息尽数收敛,挑眉道:“有何不可?”
阮钰眸中氤氲清气,见状不由感叹,笑道:“兄长知我。”
两人相视一眼。
阮钰主动去拔屋侧的杂草,做出个要在此地入住的模样。
应辰则去另一边,也将杂草除去。
不多时,周围便是很是洁净了。
阮钰与应辰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看。
应辰道:“书呆子今晚要读书?”
阮钰点头道:“小生的确要读书。”
应辰斜睨他一眼,调侃道:“你要读书,却没带上书,这该如何是好?”
阮钰便向应辰作了个揖,慢吞吞说道:“那便要有劳兄长相助了。”
应辰轻哼一声,朝着一旁的桌面轻点。
下一瞬,那处已出现了笔墨纸砚、书册典籍,一应皆与阮钰平日里所用的一般。
阮钰又笑着作了个揖,道:“多谢兄长。”
应辰定定地瞧了阮钰一眼,屈指在他鼻头轻弹一记。
阮钰鼻头微酸,几乎眼眶都要红了,连忙用手掩住鼻子,后退一步。
应辰顿时大笑起来。
阮钰无奈,只好摇了摇头。
此刻,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应辰道:“我且去附近的树上打盹,你自己留意些。”
阮钰知晓好友好意,却仍有些歉然:“劳累兄长不得安稳了,小生……”他轻咳一声,“小生再记一坛酒。”
应辰轻笑道:“你已然记下了好几坛,可要早些酿了埋下,不然再过些时日再酿,怕是要累上好些时日了。”
阮钰正色说道:“小生早想着了,只是埋在什么地方还未决定,要与兄长商量……”
·
明月高悬,四野寂静,已近子夜时分。
山腰处,隐隐约约有吟诵之声飘荡,乃是有书生读书,很是清朗。
茂密的野草丛间,莹绿的兽瞳闪烁着微光,似乎正在静静地聆听。倏然间,风拂草动,一道黑影“嗖”地蹿出来,竟是一只毛皮漆黑的狐狸。
这狐狸对月拜了拜,周身倏然生出一团烟雾,而后烟雾散去,出现在原地的便是一位身姿曼妙、相貌美艳的少女。
很快,草丛里又现出只稍大些的黑狐,倏然化为一位容貌俊俏的少年。
少年伸手拦住少女去路,皱眉道:“妹妹,你要作甚?”
少女纤纤玉指轻抚脸侧,掩唇露出个哀怨的神情来,轻言细语道:“自李郎故去,家里冷清已久,如今来了客人,妾为主人,自当代为款待。”
少年叹道:“你怎还能用李生作筏子?前日我途径李生坟茔,便见那野草都已生出一年有余,你不仅害了他,亦从不肯去瞧他,如今还要去他屋中与他人……你、你怎么这般铁石心肠!”
少女撇了撇嘴,嗤道:“小妹可没什么对不住李郎之处。当年他贫困无着,若非小妹与之相交,他哪有那般的富贵可享?而他不仅才疏学浅,还变成那般模样,纵然小妹那时便跟了旁人,他也没话可说,何况如今?”
少年顿了顿,又劝道:“倒并非要你守什么贞洁,只是以你的性子,倘若李生没转了性情,你便会放过他一命不成?旁的不提,你造下许多冤孽,如此累积下去,岂能不获罪于天?介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生得劫数,族中也无光彩。我为你之兄长,自该规劝于你。你不如与我回去,莫要再去招惹他人了。”
少女心中不快,利落道:“三哥莫要说这些废话,小妹便是招惹了什么强人,也一力承担,怎就要祸及家族了?三哥更要放心,小妹绝不牵累于你!”
少年听得这话,自是恼怒,不由拂袖而去。
只是离去前,他到底没忍心,留下一句“你多珍重,莫使后悔”,便远遁而走。
少女皱了皱鼻子,却是满不在意,微微旋身,已轻盈地往那茅屋之处行去。
茅屋附近,有大树蓬盖如云。
重重绿叶深处,一身锦衣的贵公子枕着双臂,目光漫不经心地自那狐女身上扫过。
·
阮钰坐在书桌前,诵读几篇极好的文章。
这原本便是他近日要读的,他虽有引蛇出洞之意,却也不会打乱自己应有的步调。
渐渐地,一段香风随夜风飘来。
阮钰微微皱眉。
若是以往,这香风大约的确如兰似麝,沁人心脾,但许是近来修行略有小成之故,他却无须细辨,已觉出香风之中挟着浓浓的腥臊之气,实在臭不可闻。
如此一来,即便不是他想要引来的那只精怪,也定然是只走岔了路的。
正思忖着,倏然间,那腥风已然到了近前,眨眼工夫间,便有个极为美貌的少女翩然自树后走出来,又袅袅娜娜,悄然来到了书窗前。
她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阮钰抬眼,正见得她巧笑倩兮,看向自己。
美貌少女莺声道:“妾姓萧,与公子有旧缘,故来相就,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阮钰端详少女,面容微肃,说道:“小生自然是很嫌弃的。”
少女还当是自己听错了,樱口微张,有些怔愣。
阮钰却自一旁拿过一张字纸,轻飘飘朝少女送去。
霎时间,极为强劲的禁锢之力倏地铺开,少女只觉得身子一僵,竟动也不能动了。
少女心里一惊,面上却还堆笑:“公子怎么如此粗鲁?”又美眸流盼,娇声诱哄,“公子若喜爱这调调儿,哪里要用这般手段?妾定当配合,必叫公子满意。”
阮钰微微摇头,神情略冷道:“不必污言秽语,我只问你,原住在此处的李子茂,可是被你所害?在他前后,你还害过几人?”
少女见阮钰油盐不进,不由暗骂,她那三哥当真乌鸦嘴!又觉得自己运道不佳,眼前这少年分明才十五六岁,却要为那入土几年的李子茂出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宝符,竟有如此妙用。她若此刻还能动作,非要将其心肝挖出,瞧一瞧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心里再骂得厉害,她却仍是瞧不上阮钰,自不会听他的话,吐露自己的隐秘。
少女笑道:“妾可不知什么李生不李生,不过是仰慕公子才学,方不顾羞耻前来。”说到此处,她幽怨道,“哪知公子竟不领情,还胡说什么妾害了人的话,实在冤枉得很。”
阮钰见她如此,也不再追问,只朝着窗外唤道:“兄长,借刀一用!”
少女面色微变,心里转过百千种念头。
下一刻,却有一位锦衣玉带的贵公子迈步走进屋里,自腰间解下银刀,放在书桌上。
阮钰则拿起银刀,从容说道:“你不肯说,倒也无妨。”他挥刀而去,直斩少女颈项,“你既满身血债,将命还了就是。”